习惯如何形成
已故催眠大师米尔顿·埃里克森生前常常提到自己的童年(20世纪初)是在内华达的一个小城中度过的。那里的冬天非常寒冷,他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一觉醒来发现外面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雪。
一旦发现外面下雪,小米尔顿就会急匆匆地起床,准备去学校,他想成为第一个去学校的人。在去学校的路上他会故意走出Z字形,让靴子在雪地上留下弯弯曲曲的脚印。
不管他走过的道路多么弯曲,下一个孩子都会毫不犹豫地沿着它走下去,再下一个也是如此。这样,到傍晚的时候,他的脚印就会成为一条固定的小路,每个人都会沿着它走过去。
埃里克森讲述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人们习惯是如何形成的,而雪地上的第一行脚印这个比喻也可以用来形容大脑中神经通道的形成过程。神经通道的第一次连接会因为不断重复而得到加强,直到它们成为自动的过程,这时新的神经通道就形成了。
因为大脑有限的空间里要容纳众多的神经系统,所以会迫使大脑中无用的连接消失,以便为其他神经系统腾出空间。“使用或者消亡”指的就是这种残酷的神经达尔文主义,大脑中的神经系统也是适者生存。消失的神经细胞都是被“剪除”的,如同被修剪掉的树枝。
就像雕塑家开始雕塑前的土坯一样,大脑也会产生多于所需数量的神经细胞。在童年和少年时期,孩子的大脑会有选择地剪除一半多余的神经细胞,经常使用的神经细胞会被留下,而其余的则会消失。包括人际关系在内的生活经历就这样塑造了孩子们的大脑。
除了可以决定哪些神经细胞会被保留之外,我们的人际关系还会促使我们产生新的神经细胞。这一观点又一次打破了神经科学的传统理论。即使到现在,有些学校的教科书上仍然写着孩子出生后大脑就不会再产生新的神经细胞,而这一观点早已被有力地驳斥了。[15]其实,我们知道大脑和脊柱中都有干细胞,它们每天可以生成几千个新的神经细胞。神经细胞的生成速度在儿童时期最高,但是成年后这个过程并没有停止。
一旦某个新的神经细胞生成,它就会移动到大脑适当的位置,经过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它会和分布在大脑中的其他神经细胞形成大约1万个连接。在接下来的大约4个月内,它会改善这些连接。一旦这些连接成熟,神经通道就固定下来了。就像神经学家经常说的那样,同步发射的神经元会串联在一起。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我们的经历会决定这个新生细胞将会跟其他哪些神经细胞连接起来。[16]在这个过程中,重复经历非常关键。某个经历重复次数越多,形成的习惯就越强烈,神经细胞间的连接也会越紧密。米尼发现,对于老鼠,它们的这种重复经历会加速新生神经细胞与其他细胞连接的速度。因此,随着新生神经细胞及其连接的形成,大脑会不断地被重塑。
从实验室老鼠身上得出的结论同样适用于人类吗?答案是肯定的,人类大脑神经系统也会经历同样的过程,因此重塑社交脑的意义就更加非比寻常了。
大脑的各类神经系统都有一个可以被经历所重塑的最佳时期。比如感知系统在童年早期受到的影响最大,紧接着是语言系统。[17] 一些神经系统,比如负责学习和记忆的海马体在生命中的各个阶段都会受到生活经历的巨大影响,这一点人类和老鼠是一样的。对猴子的研究发现,如果幼猴在关键时期遇到过巨大压力的话,海马体的特定细胞就无法在成年后移动到指定区域。[18]反之,父母的关爱则会促进它们的移动。
人类大脑中受经历影响时间最长的是前额叶皮层,对它的影响会一直持续到成年初期。因此,人们有十几年的时间可以影响孩子们的大路神经系统。
童年时期某种经历重复的次数越多,它对孩子大脑神经系统的影响就越强烈,对孩子成年后生活的影响也会越强烈。这种童年时的重复经历会在大脑中形成自动神经通道,就像米尔顿·埃里克森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一样,大家走的次数多了,就会成为人们的自动选择。[19]
社交脑的快速连接者——纺锤形细胞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研究者们发现,婴儿4个月大的时候大脑中的纺锤形细胞会移动到适当的位置——大部分位于眶额皮层和前扣带皮层,此时它们会逐渐与数千个其他细胞形成连接。这些神经科学家们提出,纺锤形细胞与其他细胞的连接取决于生活经历的影响,比如家庭压力或者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等。[20]
纺锤形细胞连接着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帮助我们协调情感与反应。这种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的连接巩固了一系列重要的社交商技巧。就像理查德·戴维森所说的那样,“大脑在接收到情感信息之后,前额叶皮层会帮助我们做出适当回应。由基因与生活经历共同塑造的神经系统决定了我们的情感风格——我们对情感信号做出反应所需的时间和强度,以及我们恢复平静所需的时间等。”
当提到社交中不可或缺的自我调节能力时,戴维森评论说:“毫无疑问,它的形成有几个关键时期。有证据显示它在童年时期的可塑性较强,尽管成年后仍然有可能出现一些变化。动物实验表明童年的一些经历所产生的影响可能是不可逆转的,因此一旦神经系统在童年经历的影响下形成,就会十分稳定。”[21]
童年时期的人际关系会影响我们的神经细胞的连接,但是这个过程是如何进行的呢?
一个妈妈正在和她的宝宝玩藏猫猫的游戏,妈妈不断把脸藏起来又露出来,宝宝越来越兴奋。到气氛最紧张的时候,宝宝突然把脸转向另一边,吮吸着大拇指,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不再理睬妈妈。
这表明宝宝需要一段暂停时间使自己平静下来。妈妈于是等了一会儿,直到他转过身来继续游戏。“哦,现在你回来了。”妈妈用高音唱着,微笑着慢慢靠近他。
他也笑了,开心地咿咿呀呀地说着。在他们结束愉快的交流后,他又一次移开眼睛,把大拇指放进了嘴里。妈妈等了几秒钟后,他又转回来,两个人又继续开心地微笑。
把上面的藏猫猫游戏与下面这个对比一下吧。当他们之间的游戏达到高潮时,宝宝需要把头扭开,吮吸大拇指,好让情绪平静下来。但是他的妈妈没有等他自己转回来,而是走到他身边,嘴巴吧嗒作响,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但是宝宝还是继续看着天空,根本不理妈妈。于是她靠近宝宝,结果宝宝还是不理会她的鬼脸,用力把她推开。最后,宝宝又把身体转到另一边,继续吮吸着大拇指。
第一个妈妈接受了宝宝需要休息的信号,而另一个却不顾这一信号,坚持要宝宝注意自己,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会对宝宝产生什么影响呢?
虽然一个藏猫猫游戏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它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妈妈养育孩子的方式。许多研究都表明,如果一个监护人总是无法适应宝宝的情绪,就会对宝宝产生不良的影响。在第一种情景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会热爱生活,与人相处融洽。而在第二种情景下长大的孩子会抑郁、胆怯或者易怒并且好斗。这些差别可能会影响孩子们的“气质”,也就是基因的表现。现在越来越多的科研中心开始研究日常交流对孩子基因的影响。科学家已经开始观察这些以原对话开始的日常交流,以便更精确地理解人际关系如何重塑我们的神经系统以及它们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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