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六张面孔
当我下沉的时候,更多面孔从周围的混沌中浮现出来。这种情况在我沉入地下王国的时候已经出现过。但是这一次,这些面孔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都是人类的面孔,不是动物的。
他们都非常清晰地说着什么。
现在,我能清楚地记起他们说了什么。那有点像小时候看老查理·布朗的卡通片,大人说话的时候,只闻其音不解其意。后来回想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其实能辨认出其中的六张面孔。这里面有塞尔维亚、霍莉和霍莉的姐姐佩吉,还有韦德医生和苏珊。
在这些人中,苏珊是唯一一个在我最后的时刻没有待在病房的。当然了,她曾以自己的方式来到我的身边。因为那一夜以及前一夜,她都曾坐在教堂山的家中,以心灵感应的方式与我相见。
发现这一切之后,我又有些迷惑。我的母亲贝蒂和我的姐妹们,都曾整周待在病房里,握着我的手。可她们为什么没能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呢?母亲那时正经受着应力性骨折,需要轮椅才能行动。即便如此,她也未曾缺席为我的守夜。菲利斯、贝特斯和简也都曾在那里。然后,我发现,最后一夜她们都没待在我的病房。我所记得的那些面孔,在我昏迷的第七个清晨或前一个傍晚,都在我的病房中。
当然,当我还在下沉状态的时候,我对这些名字和面孔则毫无记忆。我当时只知道或者感觉到,这些面孔对我非常重要。
然后,另一股特别的力量加入进来,将我往下拉伸。它在用力地拉我。我在由云彩和诵念祷文的天使组成的深井中下沉时,有些颠簸,这种颠簸就像是一种上下呼应。此时,我忽然意识到,在那扇门和理想王国中见到的存在,那些我了解、爱慕并且永恒的存在,并不是我唯一知道的存在。在下面,在我迅速接近的王国里,也有着一些我了解、爱慕的存在。这些存在,直到现在我才记起。
这些信息聚焦在六张面孔上,但最特别的还是第六张面孔。他看起来如此熟悉。我察觉到一种震惊得令人恐惧的感觉,不管这是谁的面孔,我都知道这张面孔需要我。
如果我离开,他将永远无法释怀。如果我离开他,这种失去将令他难以负担。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发现天堂之门关闭时的失落。如果我就这么走开,将是一种巨大的背叛。
直到这个时候,我终于自由了。我在不同世界的旅程,是所有冒险家都未曾尝试的经历,因为我不用顾忌自己的命运。旅程的结果并不重要,因为即使是我在理想王国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自己做错什么或者令谁失望。这也是我与那个女孩儿坐在蝴蝶翅膀上时,学到的第一件事。
她曾告诉我:“在这里,你不会犯错。”
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改变。因为在我的整个旅程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这些面孔,特别是第六张面孔。尽管我依然无法辨别这个面孔属于谁,但我知道他对我至关重要。
这张面孔呈现出更多的细节,最后我发现这是个男性。他正在祈求我回去,即使冒着下沉的恐惧,也要回到下面的世界,去再次陪伴他。
我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让我相信,我与下面的世界紧密关联,或者说,我与下面的世界是“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
如果我能回去,对他们是很重要的。我与那里是有纽带相连的,而且这是一种值得尊敬的纽带。随着这张脸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对这纽带就越来越敬重,也就越来越接近辨认出这张脸。
这张脸属于一个小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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