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加莱无意识过程的4大阶段
马修·阿诺德 Matthew Arnold
我们无法在希望时点亮心中的火种,
精神岿然不动,
我们的灵魂在谜团中安居:
然而数小时思索意欲达成的任务,
却能在一段混沌后完成。
有时候,就像琼致力于自己的进度报告一样,你会花上几个小时或几天时间来解决一个问题。
琼考虑自己的报告已经好几天了,但还是没有想出足够好的计划,因此她感到万分沮丧,于是把(有关开题报告的)这些想法丢在一旁……但就在此时,一个想法“涌现”出来。
但是,她真的将(有关报告的)这些想法丢在一旁了吗?或者说这些想法仍在大脑的其他部分继续进行吗?下面来听一听伟大的数学家讲述的一些类似的经历。
亨利·庞加莱(1913):每天我坐在书桌前工作1~2个小时,尝试大量的组合却一无所获。
许多人遇到这些事时可能会感到沮丧,但庞加莱却更倾向于坚持下去:
一个晚上,和平时的习惯不同,我喝了黑咖啡,没有睡觉。大量思绪汹涌,我感到它们相互碰撞直至契合,也就是说,慢慢地稳定下来……我只需要把结果写下来即可,前后花了不过几个小时。
随后,他描述了另一个他认为似乎并非源于深入思考的事情:
旅途上的经历让我暂且忘记了数学运算。到达古特昂司后,我们上了一辆公共马车前往另外的某处。突然,在我刚登上马车阶梯的刹那,一个想法降临了,之前没有任何想法为之做准备……因为一上马车我就参与了另一场已经开始的谈话,但我对自己的想法确信无疑。
这表明,工作被隐藏在“脑后”仍在继续运行。直到突然之间,好像“灵光乍现”似的,一个好的解决方法突然“涌现”。
然而,有一个问题(障碍)迟迟得不到解决,并且结果很可能影响全局。因此我的努力一开始似乎效果很好,但却只是引入了更加困难的问题……(几天过后)我正沿街走着,难题的解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掌握了所有元素,只需重新组合它们即可。
在对问题进行求解的论文中,庞加莱总结道:寻找问题的答案时,他典型的行为分布于以下4个阶段中。
● 准备阶段(Preparation):为处理特定类型的问题准备资源(问题的提出);
● 酝酿阶段(Incubation):产生许多潜在的方案(问题的求解);
● 豁朗阶段(Revelation):识别一个可行解(问题的突破);
● 验证阶段(Evaluation):证明此解的可行性(问题成果的证明和检验)。
准备阶段和验证阶段看似包括各种高层次的过程,此过程是被我们描述为“高度反思”的阶段,然而酝酿阶段和豁朗阶段通常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大约在20世纪之初,弗洛伊德和庞加莱最早形成了关于“无意识”目标和过程的想法。庞加莱提出了关于这些目标和过程更为清楚的描述(但仅为数学描述),以下是关于解决困难问题各阶段的一些重要的想法。
准备阶段
为特定问题做准备,人们首先要为其他目标“解放思想”,例如,通过踱步或找一个较安静的地方工作来忘记烦恼。同样,人们能够通过更多的深思以“聚精会神”,就像在说“是时候坐下来,开始做计划了”,或者“我必须集中注意力,以解决这个问题”。同时,因为人们并不能一次解决所有难题,所以可能不得不将一个问题分解为更小的部分,好让自己能够决定问题的哪一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就像庞加莱所言,“一开始,我的所有努力似乎只是为了将难题更好地展现给自己”。然而,这却有助于我们取得进步,因为就像在你将这些问题的部分放在一起之前必须识别这个难题的各部分构成一样,在开始解决一个问题之前,你应该找到合适的方式来表征这种情况,并且,如果你无法理解这些部分之间的关系,就会把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些部分之间毫无意义的组合上。就像诗人兼评论家马修·阿诺德所言:
马修·阿诺德(1865):创造力与要素、物质相伴相生,如果创造力没有这些要素和物质,将如何为使用做准备?如果这样的话,创造力必定会一直等待下去,直到具备这些要素和物质为止。
换言之,漫无目的地反复进行试验通常并不能满足需要,你应该通过施加限制来促进值得一试的合理的事物产生。
酝酿阶段
一旦“无意识思维”准备就绪,就可以考虑进行大量的组合,并寻找方法来集合这些部分以满足相关需要。庞加莱想,我们是进行大海捞针式搜索,还是进行一些更明智的搜索?
亨利·庞加莱(1913):如果发明者没有灵光乍现地产生这个效果不佳的组合……那么他是通过潜意识的自我产生的微妙直觉判断出哪些(仅仅一些)组合是有用的,因此只采用了它们吗?还是同样产生了很多其他组合,而由于其无用性而停留在无意识中?
换言之,庞加莱其实是在问如何选择我们的想法。我们是选择开发海量的组合,还是继续选择少部分组合的细节?不论选择哪一种想法,我们在酝酿想法时都需要关闭足够多的常用批评家,以此来确保系统不会拒绝太多的假设。然而,对于大脑是如何执行这样的搜索的,我们几乎一无所知,为何某些人更擅长搜索,我们仍然无从知晓。
亚伦·斯洛曼(1992):在科学界,最重要的发现不是关于新理论或定律的,而是关于优秀的新理论或定律所能形成新范围的可能性的。
豁朗阶段
酝酿阶段何时才会结束?庞加莱认为,除非形成了“让其要素得以和谐组合,以让思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感知整体和理解细节的某些结构”,否则,酝酿阶段仍会继续,但是,潜意识过程是如何知道自己是何时发现一个广阔前景的?
亨利·庞加莱(1913):潜意识并不是自动产生的,它能够鉴别,它手法老练、技巧精湛。它知道如何挑选、发掘。“发掘”的意思是它知道如何超越意识层面的自我,因为它能完成意识不能完成的事情。
庞加莱推测,能够发掘有前景的模式的能力似乎涉及这些要素的对称性和一致性。
亨利·庞加莱(1913):在解决问题的方法中,到底是什么赋予了我们高雅之感?这就是众多组成部分的和谐、对称和完美平衡,正是这些部分形成了秩序和统一,从而允许我们同时清楚地认识和了解了总体与部分细节。
关于这些“巧妙的”探测器是如何运作的,庞加莱并没有说太多。因此,关于如何识别这些成功的标志,我们需要更多想法。一些备选的探测器可以通过简单的匹配技巧来进行筛选。同样,作为准备阶段的一部分,我们选择某些专有的批评家,以此来识别我们解决问题的进展,并通过酝酿阶段来保持活跃状态。
验证阶段
我们经常听到要相信我们的“直觉”是合理的这种建议。这里的“直觉”是指,我们虽获得了想法,但并不知道获取方式,但是,庞加莱继续强调,人们不能总相信这些“启示”阶段。
亨利·庞加莱(1913):我已经说过,绝对的确信常常伴随着鼓励……但是,这种情感常常欺骗我们,因为它不够具体和生动,所以我们需要寻找站得住脚的证明来找出这种情感。我尤其注意到了这样的事实:想法总是在早上或傍晚时的自我催眠状态下才会到来。
换言之,无意识思维可能会犯下愚蠢的错误。事实上,庞加莱后来也继续论述道,通常情况下,无意识思维不能解决细节问题,因此,当酝酿阶段提出一个解决方案时,验证阶段可能会觉得这个方案存在错误。然而,如果这种方案是部分错误的,你可能不需要重新开始,只需通过采用更谨慎的思考方式即可,你也可以在不改变其余局部解决方案的情况下改正出错的部分。
尽管我们也会使用其他技术,但我认为庞加莱的方案似乎合情合理。然而许多思想家仍坚持认为,创造性思维的过程不能用任何方法解释,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强大的、新颖的视角起源于纯粹的机械过程,也因此需要不可思议的附加才能。此外,许多理论家质疑这种无意识过程是否存在,工程师保罗·帕赛克(Paul Plsek)就归纳了一些反对意见。
保罗·帕赛克(1996):一些专家摈弃了“创造性可以被描述为模型中一连串的步骤”这种观点。
例如,维纳克(Vinacke,1952)坚信,在艺术中的创造性思维并不遵循一个模型,格式塔( Gestalt ) 哲 学 家 马 克 斯 · 韦 特 海 默 ( Max Wertheimer,1945)曾断言,创造性思维……并不适用于一个模型各个阶段所暗含的细分。但是,虽然这种观点得到了强烈的支持,但支持者仅为一小部分人……与这些突出角色相反的是,某些模型提供了潜意识过程。珀金斯(Perkins,1981)认为,潜意识精神活动埋藏在所有思维深处,因此它在创造性思维中并没有发挥什么特别的作用。
在庞加莱之后,雅克·哈达玛(Jacques Hadamard)、米勒(Miller)、亚瑟·凯斯特勒(Arthur Koestler)以及艾伦·纽厄尔和赫伯特·西蒙也相继提出了类似的模型,而纽厄尔和西蒙建立的模型则更侧重于计算机方面。也许,对产生想法途径研究最广泛的是帕特里克·冈克尔(Patrick Gunkel)。在任何这样的模型当中,任何一个新提出的想法都是通过激活合适的批评家来进行评估的,如果评估结果仍然存在某些瑕疵,那么就是对所有明显的不足应用类似的循环。依我来看,无论如何,我们所谓的“创造力”不仅仅是产生全新思维的能力,因为对我们有用的新想法必须能够将我们已有的知识和技能相匹配。因此,新想法与我们已熟悉的想法相差无几。
协作
我们通常把思维当作发生在单一头脑中的个体行为。
然而,某些人却擅长创造新想法,而其他人更擅长改善这些想法,当这些人进行协作时,奇妙的事情就此发生。据说,艾略特(T.S.Eliot)的诗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的编辑。而为埃德温·吉尔伯特(Edwin Gilbert)的剧本谱曲时,亚瑟·苏利文(Arthur Sullivan)的音乐才最具有灵感。在康拉德·洛伦茨(Konrad Lorenz)和尼古拉斯·延伯根有关诺贝尔奖的自传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协作的另一个例子。
尼古拉斯·廷伯根(1973年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的演讲):从一开始,“学生”和“大师”之间就是相互影响的。康拉德非凡的远见和热情与我的批判意识、全面思考的嗜好以及通过实验来检验直觉的不可遏制的欲望互相补充、相得益彰,我的这种天赋受到了他孩子气般的钦佩。
康拉德·洛伦茨(1973年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的演讲):我们的观点惊人地一致,但我很快意识到,在分析能力和设计样品与详述实验过程的能力方面,他远超过我……我们在哪方面是第一无从知晓,但是,在很大程度上,先天释放机制(innate releasing mechanisms)的概念是廷伯根的贡献。
对很多人来说,思维和学习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行为,且本书中许多想法来自学生和朋友们的讨论。某些关系是富有成效的,因为融合了各种才能,然而,同样存在拥有相似技巧的合作伙伴也许最重要的是,哪一个伙伴拥有能阻止彼此陷入困境的有效诀窍。
我们会“两极”思考吗
庞加莱所描述的过程涉及搜索和测试的周期,解决问题可能会历经数小时、数天甚至数年的时间。然而,常识性思考的时间仅会持续数秒甚至更短,或许,这过程也是从大量的想法开始,然后选择某些有发展空间的想法,之后再详细描述每个想法的不足之处。
因此,假设在产生了一些想法的短暂的“微狂躁”阶段过后,常识性思维的典型瞬间便开始了。然后,这些思维可以在短期的“微抑郁”阶段迅速地查找漏洞。如果所有过程发生得都足够迅速,让反思系统都意识不到它,那么每个“微循环”似乎将不再是常识性思维的典型时刻,且思维的全部过程似乎可能进入了一个稳定、平滑和波澜不惊的流动状态。[75]
一种思维方式的质量部分取决于每一阶段所花的时间,例如,当某种思维方式倾向于“怀疑”时,这种思维方式可能会缩短酝酿阶段,进而在验证阶段停留更长的时间。但是,如果这些阶段所持续时间的控制方式出现任何严重的错误,那么(就像在第3章中提到的那样)某些阶段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以至于可能出现“既躁狂又抑郁”式的紊乱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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