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身体里的“战斗”
在那天医生说出“我们希望在周三的时候能发现情况的好转”之后,“周三”成了接下来两天里,我的家人中的流行词。现在已经周三了,可我的情况还没有明显的变化。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爸爸呀?”
自从周一我陷入昏迷之后,我的小儿子邦德就不断地提出这个问题。他才10岁,只知道自己的爸爸进了医院。霍莉对这个问题已经含糊其辞了两天,但周三的早上,她决定把真相告诉邦德。
周一晚上,霍莉告诉邦德我生病了,所以需要待在医院无法回家。
在邦德10岁的思维中,生病无非也就是咳嗽、喉咙痛,或者头疼。但是,周一早上他看到我的情况之后,对于“头疼”能给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他或许有了新的认知。周三下午,霍莉带他到医院的时候,他依然期待着我或许已经好转,会以与周一告别时不同的方式迎接他。
邦德看到了病床上的我。这具身躯与他记忆中的父亲几乎没什么共同之处。当别人睡觉的时候,你看着他们,知道他还是活生生的生命,并未远离。但大部分医生都会告诉你,病人陷入昏迷是一个非常不同的情况,即使他们也说不清为什么不同。昏迷的身体就在那里,但是你能奇怪地察觉到,这个人已经离去了,就好像这个人的灵魂去了别处一样。
从邦德出生开始,厄本和邦德一直很亲近。邦德刚出生的时候,厄本就穿着分娩服拥抱了他。我昏迷后的第三天,厄本和邦德在医院见了面,厄本极尽所能地安慰邦德说情况不像他看到的那么糟糕。其实他自己也还只是个大男孩,为了让邦德更好地明白,他告诉邦德我正在与病魔战斗。
“我们一起画张画吧,等爸爸醒了就能知道这一切了。”他对邦德说。
在医院用餐区的一张桌子上,他们展开一张橘色的纸,把他们想象中的我那昏迷的身体里正在发生的事情画了下来。他们画了我的白细胞,它们身披铠甲手拿宝剑,护卫着我的大脑;他们还画了大肠杆菌,它们也拿着武器,穿着不同的制服。在画中,白细胞和细菌正进行着一对一的激烈战斗,死去的“士兵”散落在各处。
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的画呈现出的状况接近事实。唯一不准确的地方在于,我身体里的战斗要复杂得多。在厄本和邦德的演绎中,这场战斗是白热化的,双方都在极尽所能,而且结果尚未可知。当然,在他们的想象中,白细胞一定会最终获胜。当厄本和邦德坐在一起,看着桌上零散的彩色标记,试图将简化的情形传达给邦德的时候,他心里非常明白,这场战斗或许已经结束了。
他很明白,获胜的是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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