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铃式生存与大动荡生存
哑铃式生存
塔勒布因在金融危机之前写出《黑天鹅》成名,近年又出书《反脆弱》。《黑天鹅》强调灾难无法预见,而人们总会高估预见能力,最终在灾难中损失惨重;《反脆弱》着力寻找能够对抗黑天鹅的生存之道。
塔勒布觉得世界是两重的:绝大多数时候波澜不惊,偶尔狂澜漫天,要么看起来稳如泰山,要么即将崩溃,没有中间状态。狮子一天睡20小时,玩三个半小时,打猎半小时,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塔勒布健身之道不是每天定时定量去健身房,而是去一次歇很久,但去的那次就拼尽全力:如果举重,要举到破自己上次的纪录为止。平静与爆炸,来回切换。他把这叫作哑铃之道,两头大,中间小,均值对他没意义。
他是职业投资者,自然会将哑铃之道应用于自己的投资,所谓哑铃投资法:资产分配于两极,一极是极安全,一极是极高风险。比如说,大部分资产分配到美国国债上,小部分资产用来买深度价外期权(举个例子,现在标普500指数接近2400点,买在标普指数1500点行权的看空期权就是深度价外期权,因为概率极小,所以价格很低)。前者是这个世界上公认的安全资产,后者接近于撞大运。极安全与极不安全,一阴一阳,风险收益曲线的中间部分全部放弃。
有道理,是吗?
其实,同类产品市场上就有,所谓保本理财。怎样保本,一说就透。比如,投资者花100万元买五年期的保本理财产品。银行把钱拿过来,先按目前安全资产的收益率贴现,算出五年后100万元贴现到今天是多少钱,假设收益率是10%,那么贴现到今天的现值是62.09万元。拿这62.09万元买安全资产,五年后增值到100万元,这就是保本。剩下那37.91万元理论上用来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保本,银行往往用它来做高风险投资,风险越高,预期收益越高,而与之挂钩的银行提成越高。
说到这里,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哑铃式投资没有秘诀。这个方法本身理论上并不能保证获得高于基准的收益,至于事实上能否获得,要看你在高风险那一端的具体选择。以塔勒布做法为例,他的收益率取决于其根本假设——人们总是低估极小概率风险,对处于概率分布之外的风险更是束手无策——对还是不对。
说到底,钱没有记号(money is fungible),它不知道自己是被放到了哪个账号哪个项目。你是可以把钱放到极安全和极高风险两个筐里,但整个组合的风险收益会呈现出自己的面相。更何况,安全感是虚幻的,保本并不真保本,五年后的100万元与今天的100万元不是一回事,中间有通胀的魔力侵蚀。
哑铃式投资与其说是管理投资,不如说是管理自己,管理自己对于未知的恐惧:在两个表面相同的数字中找到安慰,制造保本的安全幻觉,于是生出甘冒奇险的勇气。
如果这样自我操纵对你有用,可以试试。
大动荡生存
许多人说不用关心灾难,因为灾难来临则一切告吹,都一样。太天真太简单,没有经历过灾难。灾难如地狱,地狱有十八层,第十八层还有地下室。灾难来临之前,理财有术无术,影响的是活得如何;灾难来临之时,理财有术无术,影响的是活得了还是活不了。
巴顿·毕格斯(Barton Biggs)的《财富、战争与智慧》(Wealth, War&Wisdom:Surviving Today's Financial Armageddon),讲的就是灾难理财术。当灾难来临,战争、瘟疫、饥荒、死亡末日四骑士策马肆虐,如何理财?如果你像毕格斯一样了解历史,就知道,这四骑士总会来临。
毕格斯曾经是摩根士丹利的首席策略师,博学深思,饶读历史,在华尔街广受尊重。
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他一言可以震动整个东南亚市场,后来创办对冲基金,并不成功,不过又催生了一本关于对冲基金的名著《对冲基金风云录》(Hedge Hogging),充分说明知与行可以而且应该分开。
《财富、战争与智慧》这本书视野横跨全世界,但依据与教训主要来自欧洲近现代史,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他下面给出的这些建议不见得普适,有启发就够了。
——要将财富分散到各个种类和各个地方,要对人们对灾难的预期提前有预期,关注市场发出的信号。市场比专家聪明。在长期中,但记住一定只是在长期中,股票是最能保值增值的工具。
——不管你的祖国多么昌盛多么安全,也要把一部分资产放到别处。历史证明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极端的政治变局,恐怖袭击,金融体系崩溃,在哪里都有可能发生。
——在整个20世纪中,那些保持稳定的国家里,股票的年复合收益率(扣除通胀以后)是6%。稳定的定义是经历了各种经济周期包括大萧条,但没有输掉战争,没有被外国征服,没有发生内战,也没有发生超级通胀。
——二战期间被德国占领的国家,所有因素全算进去,黄金是最好的资产,保值,还有一点流动性。
——二战中欧洲人的经验证明持有黄金和珠宝确能保护住一点财富,但只能把它们视作“救命钱”。记住,千万不能把它们放在银行保管箱,征服者会拿走保管箱钥匙。你得藏好。
——灾难之时,艺术品不是好资产,太容易被焚、被毁、被抢,太难藏。
——常识告诉你,拥有一些不动产(地产、农场、林地)是灾难来临时最好的避风港。正如《飘》里头,北方军逼来,四处火光冲天之时,郝斯嘉的父亲临死前告诉她:“保住土地,保住土地,这是惟一重要的东西。”不过要记住,房子不是地。战争期间,房屋和建筑不是什么好资产:被偷、被炸、被摧毁、被征用,而且越好就越容易被夺走。
——超级通胀时而发生,它大体上是末日四骑士(战争、瘟疫、饥荒、死亡)的变种。要从中存活下来,必须借钱,购买房产和生意,然后用贬值以后的钱还清贷款。当然,如果你赌错了,结果是通缩,你就毁灭了。
——历史一再证明,富人作为一个群体,总是过于乐观,钱多人傻。德国犹太人,聪明、有文化、见多识广,又怎么样呢,还是败在过于乐观。他们在德国时间太长太成功,不能想象再有一次摧毁整个族群的大清洗。他们难以舍弃自己的生意、银行、商店,无法忍受低价抛售。他们放到境外的财富占比也太少,对希特勒的兴起反应太迟钝。事态发展得比他们想象的快很多。眨眼间,他们的政府和邻居就变身野蛮人,而他们的财富和生命,化为云烟。
——如果战争来临,怎么办?过往经验认为,在自己的祖国拥有土地相对而言是最安全的选择。一个不显眼的农场可能是最好的,房屋会被战争摧毁,但土地永在那里,它又不能被抢走,运到敌国。在二战期间的绝大多数德占国家,如果你有一个自给自足的农场,再加一点运气,就能渡过这场灾难,至少有吃的。
——不是最强者生存,也不是最智慧者生存,而是适者生存。
本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