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系中的原体如何追逐互动
互联网作为一个巨大的体系,其本身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每一个接入互联网的终端、互联网中数量庞大的系统以及系统和终端之间的联系、用户和用户之间的关系,所有这些都表明这是一个极其丰富且复杂的体系,其复杂程度与我们真实的社会无异。经济行为是我们所处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主要的活动,正如宏观经济是由无数个简单交易构成的一样,这是个庞大的以经济活动为主要行为、以逐利为主要目的的体系。经济学相当完整地对这个体系进行了研究,其中有个笑话:一个老经济学家养了一只鹦鹉,每天让这只鹦鹉学人说话,有一天这个鹦鹉开口说话了“供给、需求”,这时在一旁的老经济学家的太太跟她先生说:“恭喜你,又教出了一个经济学家。”
供应和需求确实是经济学所研究的两个重要维度,经济学家以此为出发点整理出了解释整个社会经济行为的很多理论。互联网也有与之类似的特点,尽管当前单独研究互联网的学科还未出现。
罗伯特·海尔布罗纳,这位哈佛大学经济学荣誉退休教授曾经说:归根结底,经济学关心的是人的群体行为,而人的群体也像原子的群体一样,会呈现出统计意义的规律性,会服从概率分布。因此,随着研究者转而探讨平衡概念——所谓平衡,是指每个个体为实现自己的最大利益而相互无规则互动时市场最终趋向的状态,经济学正致力于向我们说明这个复杂社会的某种趋势。
如果经济学家作为一个执枪的猎人,他在面对一群飞过的鸟时,与我们普通人的目标可能不一样:与其说打下一只特定的鸟以显示本人的枪法准,不如向鸟群中最密集的地方开枪以打下最多的鸟。群体是我们现实社会和互联网所共有的特点,我想这是可以将经济学的研究理论引入互联网的一个机会,毕竟我们可以部分地继承经济学两百年来对群体问题的研究成果。
如果我们要研究的是群体,那么我们将不再着眼于个体的动机,因为当群体具备很大的数目后,规则性就会出现。在许多情况下,个体所能做出的选择只有有限的几个。尽管我们并不限定个体的自由选择,但仅就有限的几个选项来说,他们的行为就已经被框定。当把这些个体的行为放到一个较长的时间线上观察的时候,由这些个体所组成的群体的行为,我们完全有可能做出某种预测。从普遍意义上讲,正是由于选择受到一定的限制,所以才会出现秩序。鲁迅先生讲“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其实包含了很深刻的群体研究的思想,我们将“草地上的小路”作为对象进行专题研究,如果行人对于穿过草地的需求是无规则的,他们进入草地的位置和走出草地的目的地可以是任何一个位置,那我们可以断定这块草地不会出现小路。经济学对于市场的研究就是基于这样限制性的条件展开的,人们必须进行理性的交易。也就是说,交易者必须在货品的卖出价格高于买入价格时,才会发生交易。这像极了热力学第二定律中的描述:“热量可以自发地从温度高的物体传递到较冷的物体,但不可能自发地从温度低的物体传递到温度高的物体。”经济学中的理性交易与热力学第二定律只能说相似,还不能说是同等式的单位变化,因为整个市场中还充斥着大量的不理性交易。而在物理学中,热将严格按照热力学第二定律运作,不会出现例外。这也是很多学者认为经济学不是严谨科学的依据,认为经济学中有例外。但事实上这并不妨碍我们运用经济学来解释很多现象,如果将此研究方法运用到互联网群体的研究中也是非常可取的。因为体系量级巨大,内容个体众多,而这个体系完全有这个容错的能力。
经济学对于市场的研究,其出发点是认为社会中的财富和资源是有限的,人们通过市场行为对这些资源进行争夺。回到互联网环境中,什么是互联网世界中的稀缺资源?了解清楚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对其展开详细的思考。因为有稀缺就有争夺,稀缺也直接导致了限制;有了这些维度,我们就可以预测互联网上的很多群体行为。
低买高卖是经济学对人们理性的前提假设,事实上这并不全面。因为如果对市场展开研究,还有很多资源并没有进行价格化衡量,说白了就是很多东西还没有价格,比如人际关系、知名度、快乐、安全等。所以经济学中谈到个体参与的目的,往往用追求最大利益来表述。利益就可以概括所有价格化和非价格化的稀缺资源,也就是经济学家常常讲的“收益+效用”。每个个体都尽自己所能收集市场信息,以此为依据找到最佳的市场行为策略。这就像Alpha Go在面对棋局时的表现,通过它的计算找出最利于自己的棋步。但这其中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市场中的个体一定不可以掌握全部市场信息。Alpha Go面对的全部信息就是棋局,它可保证做出正确的选择,但人不一样。
很显然,我们不需要做详细的统计分析即可做出判断,个体有时候的行为是缺乏理性的。这一点在股票市场上表现得很明显,当股票处于高价位时,理性应该提醒交易者不要进行交易,但仍有人在买进。对于市场而言,这突破了经济学依赖的以供求关系为筹码的平衡环境。不了解经济学的人,会挖苦他们对非理性的忽视,仿佛经济学家在心智上过于单纯。在过去三四十年的经济学实践中,不完全信息经济学已经成为主流经济学的重要课题。这也就是说,由于人们对信息不可能完全掌握,所以在掌握部分信息的情况下,人们只追求环境条件许可范围内最好的策略,而不是以往所追求的绝对最好的策略。经济学家们注意到,随着市场复杂程度的发展,人们面临的不确定性与日俱增,这时人们倾向于放弃寻求最佳结果,转而接受某种标准下足够好的方案。这就类似我们当前通过类考试中考生的心态——“不求分数,只求通过”。在今天,这样的决断也被认为是符合理性的,这就是经济学在设定理性标准时结合了现实情况的结果。也就是说,经济学在今天仍有很深的社会学背景。
说了这么多经济学对于个体的认识,我们再次回到互联网的探讨。就当前而言,互联网的稀缺资源是注意力资源,它有很多说法:流量、关注度、知名度、热度等,互联网上所有个体的行为都是在进行注意力的争夺。根据经济学中的供求关系原理,内容生产者如果可以做出较稀缺的内容,那必然导致关注度的增高。供求关系作为普适的确定人行为的准则,对网民的行为有很好的解释能力。比如在社交网络中,人们倾向于使用极端的语言以吸引注意力,因为极端语言的稀缺性会为其带来足够的关注度。这里行为人并不在乎是美誉还是毁誉,而仅仅需要关注度,因为他的环境理性让他非常清楚,一旦获得关注度就可以谋求更高的利益。这像极了我们现实中的选举行为。以美国大选为例,候选人在党内选举阶段往往会表现得比较极端,因为极端的思想可以激发党内基础选民的热情,一旦候选人赢得党内提名,他在稳定党内基础选民的同时,就要谋求对方党候选人选票,这时候会根据情况选择不同的策略。在网络中,充斥着希望自己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理性人”,他们通过这种稀缺性的生产和展示为自己获取关注度。
那很显然,基于以上这样的认识,对某些网络行为,我们就可以做出某些预测,因为我们仿佛看到了“草地上的小路”。事实上更特别的是,在网络环境中,注意力的生产者和消费者有的时候是一波人。也就是说,一旦有一个稀缺内容吸引到一波人之后,被吸引的人马上会学习这一内容,生产出自己的关注度“钓饵”,这样的结果使互联网潮流迅速换代更新并有极大的力量促进创新。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好的现象,其实不然。我们可以想象,如果一个极端言论可以获得大量关注度,那么将会有大量极端言论出现,而且言论的极端程度还在无休止地加剧。如果不加以规管,想必网络环境就会这么恶化下去。当然,我们仅仅是以极端言论为例子。比如,搞笑、创意、绝活、美女、萌宠等,所有这些都向着它既有的方向加速行进的时候,其实是对人们关注度的过分透支。因为网络,它的行进速度是远远超过现实水平的,一旦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就再也不会好奇,关注度这个平衡砝码也势必会做出更大的调整。
社交网络把我们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子,人们都在各自的圈子里互动,并且对外部越来越不感兴趣,以致一无所知。互联网可以帮我们解决已知问题,但并不能帮我们探索未知。因为如果我们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个东西存在,那我们又如何能够问出“这是什么”呢?我们在文章的最开始就提到,群体之所以可以被预测,是因为他们在一开始就被框定了选项,也就是从某种意义上讲的“没有太多选择”。互联网从最初混沌一片,变成了今天一个一个可以被框定选项、贴上标签的小群体。我想,这有网络治理的一部分成果,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互联网的结构和个体之间互动的共同作用。我们相信,随着这种共同作用的继续,网络环境中的群体行为会变得更容易观察和预测。在不久的将来,相比于网络世界,现实社会才称得上复杂。由此,我们今天看到的复杂网络将不复存在。
本书评论
This info is priceless. Where can I find out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