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的危机?
事实很明显,在一九四一年到一九四五年之间,中国人对台湾经济的财富与其复杂性没什麽了解;是美国对台湾的硏究引起了中国对台湾的注意,终至刺激了他们分赃台湾战利品的兴趣。大战期间,宋子文偶然会到华盛顿来,他的爪牙和喽罗们使他对台湾的情形很清楚。不过在战後的中国,经过一段相当的时间之後,在重庆、南京和上海,才慢慢发觉原来他们接收过来的台湾是个「金银岛」。
战前台湾的大宗外国投资只有摩根公司(J. P. Morgan&Co.) 为日本政府发行的二千五百万(美元)公债,用以建造日月潭的第一个水库和发电厂。原来由怀特机械公司(J. G.
White Engineering Corporation)先做完测量工作,把发电的潜力作成报告,然後再由摩根公司根据这些报告促成这件工程。
在二次大战後期,当时宋子文身为外交部长,可能是美国人要他保证,万一台湾的主权易手,美国在台的投资必须不受侵犯。这并非不可能。假设事实确是如此,那麽宋子文在台北早已有了准备;难怪几天之间,怀特公司就派了一队人马去台北调查电力情形,并提出工业潜力的调查报告。
在中国,没有一件秘密是能够保持长久的。我们必须假设,早在一九四六年初,就有不少人知道怀特公司的第二次调查报告书的内容。五月一日,中国政府由重庆搬回南京。大约在同一个时候,我在上海被一群银行经纪和大商贾邀去既吃又喝,他们个个都急於和找商讨台湾的情况。他们提出的问题和讨论,清清楚楚地反映出他们对台湾的高度与趣,同时对台湾的经济历史及目前在陈仪统治之下的诸多问题也表示关心。
在我看来,他们的评论中有些是反映了他们对蒋介石的极大不满,因为蒋把台湾给了陈仪而成为「必然的国家社会主义」。这些问我话的人很显然地认为陈仪已据台够久了,早已搜尽了他的油水,他们担心陈仪再留在台湾的话,台湾的全部经济会遭致无法补救的创伤。
五月和六月,我们终於得知一个幕後的危机。我们相信那是南京和上海两个利益团体强烈利害冲突的结果——一股力量想将陈仪和他所代表的政学系取而代之。当时情况相当紧张,而且大有用武的危险,可是我们找不出他们互相冲突的明显原因。
有一阵子曾谣传宋子文本身要飞来台湾(连机场附近都已架好了几个「欢迎」的招牌),同时又谣传宋子文在城里已找到了准备取代秘书长葛敬恩的人选。只要这样的领导阶层一发生变化,就表示权威的巨大变更和财产特权的重新分配。因为葛敬恩本身并非陈仪派,所以我们不知道宋子文是否要藉此除去一个竞争的对手,因为南京方面所承受的压力相当大。也许陈仪对财富的分贜不均,并不是人人都心满意足吧!
表面上的危机确实是很眞实。万一大家眞的用起武力来,台湾和大陆之间的交通是决定的关键。几乎有一个月之久,飞往上海的飞机都停飞。空军方面忽然说他们不能容忍任何力量干涉他们的财产和特权。武装的空军人员於是占据了主要的机场(松山机场),同时警卫人员戒备森严,用沙包把机场团团围住,只剩下大门口一处可以进出,他们公然不让陈仪使用机场。而上海的交通局也整整两周拒绝将任何电报拍到台湾。很显然地,在最高阶层那边一定有人向台北方面施加重大的压力。
因为这个原因,美国领事反而变得很有人缘。包可永处长忽然跑来要求我们帮他弄上美国飞机,因为有要事非去上海不可。前任台北警察局长(此时他的名片已摇身一变而为外交部的特派员)也求助於美国领事,请求为他弄到一个船位让他坐上当时停泊基隆港口的一条外国船。陈仪的一个爪牙也来向美国领事求救,一定要把陈仪 的日本姘妇(台湾的「第一夫人」)弄出台湾,她也有要事非去上海不可——至少非离开台湾不可。这些都是官方人员和「技术专家」,所以我们领事舘也乐得帮忙。
有一段短短的期间,看来台湾人将目击他们的大陆「同胞」和「救星」之间自己来个血腥的鬪争,但是危机终於过去,大槪他们私下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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