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加图
由于海岸线改变,如今的乌蒂卡已经成为一个内陆城市,再难找到昔日的荣光。迦太基时代繁华的港口乌蒂卡是仅次于首都的第二大城市,迦太基覆灭、首都被毁后,乌蒂卡更是一跃成为了当地第一大城市。在罗马接收迦太基领地后,乌蒂卡曾作为北非行省首都存在了百年之久。打算在北非应战凯撒的庞培余党自然会把这样一个地方当做大本营,并且在乌蒂卡储藏了大量从周边征集来的军粮。
自迦太基时代起,港口城市乌蒂卡业已拥有完备的防卫设备。在此镇守的收到塔普苏斯会战结果后,并没有像之前的将领一样逃走,而是打算凭借乌蒂卡充分的防御措施彻底抵抗。他以塔普苏斯逃回的1500名骑兵为主力,加上部分被赦奴隶,组成了防卫军。但乌蒂卡的居民们并不赞同,他们也知道塔普苏斯的结局因而拒绝协助防卫。没有居民的支持,负隅顽抗不过是一场梦。
知道庞培的长子和次子在得知凯撒登陆北非时,为防不测早早逃往了加那利群岛。此外也知道塔普苏斯会战后庞培余党将领中瓦罗和拉比埃努斯两人逃往西班牙。此时若想脱身也是完全能逃走的。但是这个无论是在以前希腊还是现在北非,都从未萌生过在凯撒阵前脱逃的念头,也从未想过投降。比凯撒年轻5岁的,不仅在政见上与凯撒相左,是个狂热的元老院派,而且在个人感情上也非常厌恶凯撒。
在看来,人格的高洁清廉比什么都重要,容不下任何委曲求全。他认定凯撒是个行为处事不够磊落而且野心强大的人,明明其财富来自不劳而获,仅靠政治手段和战争赢得支持,却偏偏认为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这样的男人被所不齿。他和凯撒是完全不同的人,即使没有政治因素,两人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之前从都拉斯逃走是因为庞培仍健在,而现在庞培本人已死,手下的将领不是战死就是归顺了凯撒,就连他一直当做儿子抚育的外甥布鲁图也在法萨卢斯会战后归降了凯撒。这个天下已经是凯撒的囊中之物了。听到凯撒逼近乌蒂卡的消息,水手们都望风而逃,现在即使萌生逃意也无船可用了。
将城中要员及家族的安全托付给了凯撒的同族人——庞培派的路奇乌斯·凯撒。这其中包括,庞培的女儿后来嫁给独裁官苏拉的儿子法乌斯托斯为妻的庞培娅及其儿子们,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鲍基娅。鲍基娅嫁给公元前59年与凯撒同任执政官、内战爆发后领导庞培海军的比布鲁斯,在丈夫阵亡后一直跟随父亲寡居。
并没有让路奇乌斯·凯撒带着这些人逃离,反而劝他们前往凯撒营地。因为他确信,凯撒定会无条件地将他们送回国内。但他自己从未想过要获得凯撒的宽恕,因为他既不想让凯撒享有宽恕敌人的特权,也不想看到凯撒宽恕敌人时的愉悦。
塔普苏斯会战后的第六天,即4月12日,举办了一场晚宴招待乌蒂卡的要员们。罗马人的晚宴,在柏拉图《会饮篇》一书中有具体的描述。所有人横卧在床形大椅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针对既定的话题进行会谈。这种觥筹交错中的论谈,罗马人称之为专题座谈会(源于希腊语,由罗马人按拉丁语发音而成),而座谈会的讨论专题是由晚宴的主办人兼主持人拟定的。在的主持下,是夜的会谈并不以塔普苏斯会战为主题,而是讨论哲学命题——自由为何物。小加图援引苏格拉底的例子,强调堂堂正正的清白人,即便死后也一定会作为自由人而存在。待会谈结束客人们四散,便回到卧室。
他没有立刻就寝,而是在灯下阅读柏拉图的名作《斐多篇》。《斐多篇》是一本记述苏格拉底临刑前与弟子们论生与死问题的哲学书。短暂的阅读后,以短剑刺入自己腹中,喷射的鲜血溅在打开的《斐多篇》上。但是利刃没有刺中要害,并没当场身亡。对他在宴会上的言行有不祥预感的儿子和奴仆们正在外间密切留意他。听到喘息声后,他们立刻冲进房间,传来医生。医生上前要将其伤口缝合,但激烈挣扎,推开医生,拉出自己的内脏,顷刻气绝。时年49岁。
无论是少数领导制还是共和制时期,在鼓吹公民一律平等原则的罗马,宽恕他人都是一种狂妄、违规的行为。身为国家统治阶层的元老院议员们尤其注重这一点。认为宽恕行为就是承认个人特权,这完全违反了罗马共和制的精神。这个观点从理论上看是无懈可击的。在罗马人看来,即使是饶恕性命、不没收财产、不流放这样的善行,也是违反了法的精神。公民没有决定其他公民生死的权利,这是罗马人心中铁的原则。从这一点上说,现代也有不少人称赞之死是自由对权力的抗议。如果他能言行始终如一地将此理论用在下一代身上的话,那么他的理念算得上是知行合一。但是并没有做到,他把子女以及庞培的儿孙最终都托付给了凯撒。这一举动最终变成了对他信念的一种讽刺。
这种“意志之死”的自杀,在罗马人看来是异常壮烈的,会给他们带来强烈的冲击。因此生前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的,在死后却成为了抗击绝对权力的自由精神的化身。这种人对敌人而言,就是死后比生前更危险的典型代表。
西塞罗知道的死讯后,不知是出于惭愧,还是已经忘记了自己要靠凯撒的宽恕才获得自由这一事实,发表了赞美的《论加图》一文。凯撒也针锋相对地发表了《反加图论》。这两篇文章均未保存下来,我们无法得知文中具体所指。不过根据情景,其中的内容也不难想象。西塞罗的文章大概是会赞美的高洁人格以及其宁死不屈的信念吧。凯撒的《反加图论》大约会从批判的狭隘视角入手,指明这个世上除了人格高洁、信念执著外,还需要寻求更重要的问题。这段插曲或许可以很好地诠释一点,即不仅是政治思想,人的任何思想都是对其生活方式的反映。
凯撒战争简图
死后第二天,凯撒以胜者的身份进入乌蒂卡城。未等路奇乌斯求情,凯撒就允诺保证儿女及庞培儿孙的安全,也没有处置任何一位城中的庞培余党,更没有将的首级挂在乌蒂卡城中广场示众。不惜以死来谴责凯撒这种“反共和制、自由精神”的“宽容”,而凯撒仍然用这种“宽容”精神来对待他所有的敌人。
凯撒任命后来以历史学家著称的撒路斯提乌斯为北非的新总督,之后乘船离开了乌蒂卡。从入城到离开,凯撒不过用了两天时间。
穿军装的凯撒
凯撒用三个月时间争霸北非后启程返回。换做别人此时定会从乌蒂卡经海路到西西里后改陆路迅速回到罗马。肃清庞培余党后,凯撒天下在握。他从跨过卢比孔河时期就萌生的重建罗马新秩序的理想,在公元前46年已见到希望。但凯撒只命令军队整装回国,自己则带了几名侍卫前往撒丁岛。并不是撒丁岛上还有庞培残余势力,凯撒此行纯为视察,因为他从未去过撒丁及科西嘉岛。回想一下凯撒经历,在整个横跨多佛尔海峡到尼罗河的罗马领土中,确实只有撒丁和科西嘉岛是凯撒从未涉足过的。而这两岛具有重要意义,对以小麦为主食却又不能自给自足的罗马而言,它们是重要的粮食产地;从战略地形上看,它们所处的地中海中央位置也有着重要的意义。虽说此行意义颇大,但凯撒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由于两岛地处海中央,因此无论是波涛汹涌还是平静无波时都无法航行,毕竟凯撒时代的帆船只能依赖风前行。凯撒4月中旬从乌蒂卡出发,视察完成归国时已经是7月25日了,所以后来有本专门研究凯撒的著作评论他是“行踪不定的凯撒”。不过凯撒手下有一帮能人干将,在他不现身的情况下,仅凭指令也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凯旋仪式的准备就是很好的例子。庞培当年的凯旋仪式持续了两天时间,为了那两天的豪华场面,庞培一行人回国后足足准备了9个月;凯撒的凯旋仪式分四个阶段举行,规模远胜庞培,但只用了10天时间准备。正是因为他将所有不可预测的事情都思虑周详,执著地追求效率才变得更有实际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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