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的移民
新的美利坚合众国成立后,有一段时间德意志民族向外移民的数量很少。直到1828年,抵美的德裔移民才开始达到每年1000人的水平。然而到了1832年,这个数字就上升到一万多人,1836年则跃至两万多人。若与其后不久德意志人向海外迁移的数字相比,这只是小巫见大巫:1846年急增至5万人,1854年更超过了20万人。
德意志人在这一时期向国外移民,开始也是来自美国独立前就有人到海外谋生的同一地区。然而,时过境迁,后来到达美国的德裔民众,在祖籍、学识和社会背景诸方面,都开始呈现出多样化的趋势。由于美国的领土正在扩大,他们也就随着散居到各地。1830~1834年,实际上所有向海外移民的德意志人都来自德意志帝国的西南部,但10年之后,却只有约1/3的人是来自该地区,而到19世纪60年代,则只有不足1/6的人来自该地区。有鉴于此期向海外移民的德意志人绝大部分都到了美国,所以上述这些比例数字亦大体适应于移民来美的德裔人。
在德意志人向海外移民急剧增加的背后有许多因素,诸如各邦放松了向海外移民的限制;又如在那些将田产平分给子嗣而非全部传给一个继承人的地区(比如帕拉蒂纳特),田庄的规模日趋缩小,许多人无以为生;取消村社公田而使农民利益受损之;再如工厂制度的兴起以及拿破仑战争之后,由于贸易恢复而带来了英国货的竞争,都造成不少工匠失业,等等。维也纳会议导致贵族复辟之后,德意志各邦的独裁专制也曾激起过反叛和外逃。还有一大批德籍作家,以热情洋溢的笔调,用德文写了很多描述美国生活的故事,在德意志各邦广为流行。住在蒸蒸日上的农业村镇的美籍德裔,给故乡亲人写的信札,同样也在德意志各地传播了关于美国的信息,激起了人们对美国的热情。在19世纪中期,轮船取代了帆船,赴美更加容易了。在19世纪,有500多万德国人移居美国,超过任何别的国家。
在19世纪20年代的头几年,来美的德意志人有75%是男子,表明这种移民初时是试探性的,或曰考察性的。后来,德意志人才带着大批儿童外迁,表明全家来美有落户定居之意。
移民的职业所属,似乎因出身省籍的不同而不同,也因外迁的年代不同而有异。早期移民一向大体属于德意志西南部地区的农民,甚至到19世纪40年代仍有约半数的移民是农民和打散工的人。在19世纪中晚期,移民中的产业工人和工匠在数量上日趋增多,这既反映出移民来源的地区变化,也反映出德国作为一个整体,其工业的重要性正在上升。在19世纪最后的25年中,德国移民当中有农村背景的人所占的比例,就从19世纪70年代初的大约1/3降低到了19世纪90年代的1/4左右。相应的,移民当中曾在工业、商业和贸易部门工作过的人,在比例上有所增长。即便如此,迟至1900年,多数美国农场主仍然是有德国血统的人。
19世纪的许多德国移民,像他们18世纪的先辈移民一样,爱到边疆去定居,因为那儿土地价格便宜。然而这里的边疆,已经大大地向西推进了。18世纪来的人,往往到阿巴拉契亚山谷地区定居下来,19世纪来的人就时常会再往西,奔赴到密西西比河和俄亥俄河河谷地区落户。德裔农民惯常是在这一地区的河畔或湖畔安家,并选择有森林的地方,好不必为建筑材料和燃料而发愁。他们大都“集居”在河流两岸,比如密西西比河、密苏里河、俄亥俄河、迈阿密河和肯塔基河,以及五大湖南岸。
新的移民浪潮不断涌进美国上述地带的都市,从而在辛辛那提、圣路易斯、密尔沃基和其他城市里形成了大范围的德裔居民区。这一带同时也有由德裔自己建立并基本由他们的人口组成的较小市镇,并取了这样一些名字,比如法兰克福(在肯塔基州)、柏林(在威斯康星州)、威斯特伐利亚(在密歇根州)等。俄亥俄州也有其法兰克福和柏林,还有德累斯顿、波茨坦、斯特拉斯堡,以及其他取德国名的小城镇,当然包括不能漏掉的德国城。一个世纪之前,在宾夕法尼亚就建起了一个德国城,现在伊利诺伊州、威斯康星州、肯塔基州及田纳西州又分别都有一个德国城。而在美国东部地区,譬如在俄亥俄州,一些更加虔诚的教派,给他们的城镇取了《圣经》中的名字,比如伯利恒、拿撒勒和迦南。有时,某一特定城镇的居民,都来自德国某一特定的地区。比如肯塔基州的法兰克福一地的居民,就是由来自德国法兰克福的移民所创建的。而格兰德艾兰,则首先是由来自德意志帝国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地方的移民定居的。
密西西比河以及和它通航的水路,给去美国中西部以北地带的人提供了方便的交通。好多德国人从法国的港市勒阿弗尔上船,此港从新奥尔良进口棉花。为在一个方向上运载棉花而开通的航线,被德国人用来在另一个方向上旅行。不仅穿越大西洋时可以这样干,就是在美国国内移动,这个办法也行得通。请看,那些抵达新奥尔良的德国人,不久就转乘美国内河上的空棉花船北上。这些船是在密西西比河上把北部河谷地区所产的棉花运到奥尔良的,回程时舱位空出,正好让德国人借光。其他人则假道北路,由美国东部港市乘船进入五大湖,再来到这一地区,也有些人是乘火车来的。
18世纪德裔移民刚来时集中在宾夕法尼亚,然后就从北到南散居在沿着阿巴拉契亚山麓的狭长地带上,而到19世纪中期,情况就不同了,一半以上在德国出生的美籍德国人住到了密西西比河和俄亥俄河的上游谷地,集中在俄亥俄、伊利诺伊、威斯康星和密苏里这4个州。迟至1900年,情况依然未变,因为当时全美共有250万左右的德裔是在德国出生的,其中仍有约100万人住在这一带。1900年美国有德意志血统的居民人口(有德国出生的和在美国出生的加在一起)共约800万。
在定居美国西北部太平洋沿岸地区的过程中,德国人也是先锋队的一部分。今天在俄勒冈州,估计有1/4的人口具有德意志血统。在1857年,德裔在加利福尼亚州靠近洛杉矶的地方建立了阿纳海姆城。他们在那里种植柑橘,这种果树长期以来是该地的主要作物。
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在都市,德国人“集居”一处的方式使他们世代保留着自己的语言和文化。这一点时常表现在民居和文化的孤立上。在19世纪的密尔沃基市,德裔居住区“和当地的本土居民或爱尔兰人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接触”。布法罗和纽约两市的德裔居民,与外界的隔膜程度更高。巴尔的摩的德国人同样也是“生活在他们自己的小天地里,切断了与周围环境的联系”。在辛辛那提,德国人聚居在一个名为“莱茵河上”的地区。密苏里州的赫尔曼镇(在圣路易斯附近)在当地被称为“小德国”,其街道名称都用德文书写。同样,在得克萨斯州,“德国人不大与美国老百姓交往”,他们彼此从远处观察对方,“都带着一种真诚的好奇心理,时常夹杂着相互的蔑视”。
在19世纪中期,根据当时一位人士的描述,美国各地的德裔居民区,通常“总是变成纯粹德国人的小圈子,生死婚嫁皆与外界无涉,尽量不和盎格鲁裔美国人混淆”。当时美国共有27家日报在15个城市用德文印刷,此外还有200多份德文出版物。仅辛辛那提一市就有4家德文报纸。
德文出版物的畅销一直延续到20世纪早期,当时共有49家月刊、433家周刊和70家日报为350万德文读者报供订阅服务。
除了语言之外,德意志文化的其他许多特点也被带到美国来了。经过几代人的时间之后,德文慢慢随之消失,但美籍德国人的不少文化特征都变成了美国生活的一般特征。和圣诞树一样,牛肉香肠、汉堡包和啤酒已成为美国生活方式的必备之物。犹如其他许多具有种族特色的食物一样,热狗也是德裔在美国的即兴之作(亦如华裔的炒杂碎和炒面),而不是从故土直接进入的。在19世纪的辛辛那提,沿街叫卖的德裔食品摊贩,把牛肉熏制的香肠往长条面包当中一夹,就做出了后来风靡全美且脍炙人口的所谓热狗。麦片粥也是19世纪一位德裔的杰作,虽说没有热狗那样来得流行,恐怕同样也属家常便饭了。
都市地区的德裔在19世纪从德国随身带来了许多技术本领。他们从事各种各样的技术行业,其中包括木匠、面包师、铁匠、屠夫、鞋匠、印刷工、裁缝等。在19世纪中期的密尔沃基、圣路易斯、底特律、纽约、泽西城和波士顿等城市,半数或过半数受雇的德裔是从事技术劳动的工人。另外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从事非体力劳动的营生。非熟练工人很少,在比例上连上述城市中爱尔兰非熟练工人的一半都不到。在19世纪中期的费城,打散工的德裔只占14%,而同在费城的爱尔兰裔却有1/2~2/3的人是靠找零活谋生的。
许多德国人带来了酿制啤酒所必备的本领,德裔移民集中居住的地方恰好就成了啤酒消费的广大市场。他们对美国人酿制的啤酒感到不满足。密尔沃基在19世纪中期大致有1/3的人口属德裔,他们创办的啤酒厂在19世纪40年代末开始出现。和其他新开张的企业一样,德国人的啤酒厂初创时在经费方面遇到过困难。但到了19世纪60年代,德国人在密尔沃基办的啤酒厂,有好几家闯出了成功的路子,名牌货就有柏斯特(Pabst)、舒滋(Schlitz)、布拉茨(Blatz)以及米勒。圣路易斯市及其周围地区也聚居着大批的德国人,为另一家德国酿酒厂的创办提供了市场,老板是安海斯—布希,他们生产的是百威啤酒。
虽然在19世纪中期,美籍德国人经营的兴旺企业多属满足德国移民社区特殊消费的生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服务于美国一般大众的德国商号开始崛起。这种情况的出现,有时是由于德国人特有的产品在社会上推广开来(牛肉香肠和啤酒是两个显例),但更为常见的,还是因为德国人具备技术才干和管理能力,可以生产出大众所需求的东西。例如,1853年两个德国移民,一位名叫约翰·雅各布·鲍什(John Jacob Bausch),是个眼镜师;一位名叫亨利·洛姆(Henry Lomb),是个商人,合伙创办了博士伦光学仪器公司。这家公司最终成了世界上磨制镜片的最大厂家,它的镜片广泛地应用于眼镜、照相机、显微镜、双筒望远镜,以及其他光学设备。另一位德国移民,名叫约翰·奥古斯塔斯·罗布林(John Augustus Roebling),身怀工程建筑的绝技,在美国发明了缆索,并用这种缆索建起了世界上第一座长跨度吊桥,包括布鲁克林大桥。钢琴的制作是体现德国人把技术带到美国来的另一个领域,标着斯坦威、柯纳比和施纳贝尔等美籍德国姓氏的这样一些名牌钢琴,至今仍能反映出这一点。
19世纪的德国移民及其后代,在美国的许多工业部门都曾是一流厂家的创始人。一位名叫弗雷德里克·威尔豪泽的德国移民,开始是个木材场的工人,后来发迹,建立了自己的木制品公司,直到今天它仍是同行业当中最大的公司之一。另一位第二代美籍德国人,名叫亨利·J·海因茨,从十几岁起就开始推销自家园子里种植的农产品。他后来建起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食品公司,所出售的食品种类比公司原先的广告中所宣传的“57种”还要多。借助于德国人的技术和创业精神所发展起来的各行各业,充分体现在如下这些厂家的响亮名字中,诸如斯图特贝克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沃立舍管风琴公司、斯图本玻璃公司、沃纳梅克百货商店、经营石油和其他工业的洛克菲勒集团,等等。这些人都不是由德国商业大亨摇身变成美国商业大亨的。他们一般都是从小本经营做起,是美国给他们提供了施展才能的机会。
德国移民造成的最重大社会变化之一,是在美国推广了各式各样天真活泼而且适于整个家庭在公开场合进行的娱乐活动。音乐演奏、野餐、跳舞、打牌、游泳、玩保龄球,以及诸如此类美国人闲暇时爱玩的有益身心健康的文体活动,现在大家习以为常了。实际上,这些活动都是德国移民在19世纪介绍过来或推广开来的。德国人还组织了军乐队、交响乐团和各种各样的合唱团。
在19世纪以前,世世代代的美国人,包括世世代代的美籍德国人在内,都从清教徒的观念出发,对有组织的娱乐活动抱怀疑的态度,认为在星期天参加这些活动是不道德的。逛酒吧、玩游戏以及其他形式的消遣活动,在他们看来(至少在理论上)是道德败坏者和无赖之徒才干的下流勾当。但是,19世纪德裔人士每逢星期天在花园里摆好场子,全家人都可以围坐下来,一边听音乐,一边品尝啤酒和椒盐饼干,和美国式的酒吧大相径庭。游行、演戏、在体育馆里锻炼等,被认为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展的活动,格调健康,有益身心。德国人爱好的这些活动,起初曾引起惊愕和怀疑。但到后来,德国人的这些“热闹但却有秩序”的活动,“开心而无害的消遣”,使得一般美国人改变了看法。结果,社会上对娱乐活动的清规戒律逐步放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并参与其中,甚至是星期天也不例外。1883年有人曾写道:
德国人有个观念,那就是玩个痛快是件大好事。这个观念已在美国人的脑海里扎根。30年前,在体面的人士当中,大家普遍认为跳舞、结伙游玩以及演戏等是有伤风化的,但是现在,除了日耳曼移民尚未涉足的穷乡僻壤之外,谁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德国人在音乐和体育活动方面,不但在美国开风气之先,而且在这些活动普及开来之后很久,他们仍旧是人才辈出。也许不无意义的是,为美国获得第一块奥运会(20世纪20年代举行)游泳冠军金牌的约翰尼·韦斯穆勒(Johnny Weissmuler),就是一位德裔。他后来因在银幕上扮演人猿泰山而声名远播。第一位游过英吉利海峡的妇女也是德裔,名叫格特鲁德·埃德尔。没错,这些成就是德裔个别人士在后来获得的,但也应算作是19世纪德国人带到美国来的悠久传统的产物。日耳曼传统还造就了许多杰出的音乐家,其中有沃尔特·达姆罗施、布鲁诺·瓦尔特以及著名的进行曲作曲家约翰·菲力浦·苏萨。德国人擅长于制作乐器,尤其是钢琴。
教育是德国人作出过重大贡献的另一个领域。美国教育机构的形成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幼儿园和大学皆由日耳曼人首创于欧洲。德意志移民在美国办起了第一批幼儿园。他们于1855年在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小镇上设立的那所幼儿园,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第一家幼儿园。在1873年,圣路易斯市在美国历史上首次把幼儿纳入该地区的公立教育体系。圣路易斯是德国人“集居”的一个中心,该地早期的幼儿师资几乎全是德裔。德国人还曾卖力地在美国学校里推广体育课程和职业教育。
路德教德裔和天主教德裔都曾在19世纪的美国建立起自己的教区学校,其他的德国人则办起自己的私立学校。在那个时代,普及教育的观念还远没有被人们所接受,所以,德国人的这些开拓性工作,实在是难能可贵的。甚至在公立教育体系出现之后,德国人办的学校通常总是较好的。尽管德裔农民(和其他农民一样)有时觉得“书本知识”派不上用场,但德裔作为一个整体,是最重视教育的种族之一。
在19世纪,马克西米利安·贝立兹教授创立了一系列独特的语言学校。此人于1869年移民来美,身上没几文钱。1878年,他开办了自己的第一所语言学校。他教授语言的方法是如此之成功,以致很快就在全美各地建立起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贝立兹学校”,这种学校后来在全世界建立了好几百所。
德国人是组织者。不管是什么地方协会,保龄球俱乐部、工会、企业、合唱团、乐团、学校、剧团,或者教堂,他们样样都组织得很好。他们组织过一个名为“特纳协会”的体育俱乐部,分支遍及全美,强调竞赛精神、爱国思想和智力发展。但是德国人却很少去搞什么政治组织。政治从未使美籍德国人陶醉过。在19世纪20年代兴起“一无所知”党时,德裔曾是本土人士攻击的对象之一。但这种攻击的矛头,主要是集中在爱尔兰人身上,而且这段历史插曲所延续的时间,相对来说也很短。德国人对禁酒的法律和运动,向来是竭力反对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和爱尔兰人结成了统一战线。他们也不赞成禁止许多正当娱乐活动的所谓主日“蓝法”。但是,除了这些问题之外,德国人并不怎么涉足政治。至少可以肯定地说,不如爱尔兰人涉足那么深,成就也不可同日而语。
早期的德意志移民,几乎是清一色的新教徒,这部分是由于英国政府阻止德意志的天主教徒试图移居其北美殖民地。在19世纪,德国移民队伍中的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在数量上旗鼓相当。当时大多数的美籍德国人,不是天主教徒就是路德派教徒。定居在美国东部海岸各州的德国路德派信徒是早期移民的子孙,经过多少世代之后,他们采纳了美国各教派的观念和做法。然而,对于在19世纪刚从德国萨克森一带来美并定居在中西部德裔集中地区的那些更加正统的路德派分子来说,这些观念和做法是难以接受的。所以这批德国路德派信徒,便创立了自己的“密苏里教规会议”,在教义上持有更为保守的观点。
德裔天主教徒时常与爱尔兰裔天主教徒发生冲突,后者日趋把持了美国天主教的领导权。爱尔兰人自视比德国人更为美国化,因而有正当理由去掌握天主教会,以使德国人在文化上进一步融入美国社会。而德国人则认为自己在教育程度上高于爱尔兰人,因而对于自己的教区“被一帮爱尔兰蠢汉所掌管”感到愤愤不平。最终,教皇本人不得不进行干预,以恢复和平。后来,德裔、波兰裔和其他种族的天主教徒,开始任用本族的人担任教堂和学校的牧师及修女。
19世纪德国移民中有不少人是德国犹太人。他们时常和其他德裔住在一起,自认为是“信奉犹太教的德国人”,而不像其后从东欧其他地方来的犹太人那样,认为自己是一个完全分离的种族群。他们既不讲希伯来语,也不讲意第绪语,而讲德语。他们对德国文化引以为豪,参加受过教育的德国人的社交生活。虽说他们许多人之所以移民来美,也是为了逃避靠维也纳会议而复辟的德意志贵族政权所实施的反犹太主义政策,但住在德意志各邦的犹太人所遭受的苦难,远远比不上在其他地方那样深重,一直到希特勒和纳粹年代,这是千真万确的。在美国,德国犹太人社会是在德裔移民社区内部蓬勃发展起来的。美国第一所犹太教会学校就是在德裔集中的辛辛那提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美籍犹太人的报纸是如此之亲德,以致美国政府在战时那种反德情绪的支配下,曾对之提出公诉。
18世纪和19世纪的美籍德国人,还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他们能在边疆和靠近边疆的居住区内,和经常碰到的印第安人相处得不错。德国人在南部定居的很少,当上奴隶主的更少。在美国南部,凡有大批德国人和苏格兰—爱尔兰人落户的地方,显如皮埃蒙特大区,黑人受到的压制,不管是解放奴隶之前或之后,都不如其他地方那么厉害。还有,南北战争前美国南部地区少数几家反对奴隶制度的报章也都集中在这一带。在北方,德国人是奴隶制度的强烈反对者。诚然,大部分德国人直到19世纪40年代初仍是民主党的选民,但在19世纪50年代当蓄奴成了政治上的热门话题时,他们就站到了刚成立的共和党一边。密苏里州住着大批德裔,是他们的阻挠才使该州在南北战争爆发时未能加入南方邦联。
南北战争爆发后,南北双方都有德裔参战,这是因为他们家住在那里。不过,多数德国人是住在北方的。然而,德裔对南北战争的支持,是不能仅以地域和征兵来衡量的。甚至在征兵开始之前,宾夕法尼亚州就有4000名德裔子弟自愿请缨,加入北方部队,纽约州亦有6000名德裔好男儿起而应之。德裔士兵整团整团地组建起来,命令也用德文下达。大约共有30万美籍德国人加入了北方部队。有500多名北方部队军官是在德国出生的,其中包括9名少将和若干准将。
南北战争时期名声最大的美籍德国人当数卡尔·舒尔茨(CarlSchurz)。此人是所谓“1848年逃亡分子”之一。这批人为数不多,但皆非等闲之辈。他们在那场想把德意志组成统一的共和国的1848年革命流产之后,沦为海外难民,他们观点开明,激进而民主。这批人及其民主观点在19世纪中期的美国是有争议的。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前,卡尔·舒尔茨就竭力鼓吹废奴,他和其他“1848年逃亡分子”当时还唤起美籍德国人在政治上支持亚伯拉罕·林肯,南北战争打响后又号召他们应征入伍。舒尔茨后来升为联邦军队的一名将军,在战后的重建时期,他又搞了一个著名的关于南方状况的调查报告。虽然舒尔茨是受安德鲁·约翰逊总统的委派赴南方调查的,但当他的报告写好之后,约翰逊总统却试图把它打入冷宫,因为他认为该报告太有利于黑人而不利于南方的白人。然而总统的这种做法反而使这一报告名垂青史。舒尔茨在战后的活动,还包括编辑圣路易斯一家德文报纸,出任过美国参议院议员(代表密苏里州)。后来还当过内政部长,任内曾敦促以更加人道的方式对待印第安人。之后,他还担当过《纽约晚邮报》和《哈泼斯周刊》的编辑。
德裔在政界从未像他们在工业、科学和音乐方面那样人才辈出。不过在19世纪,也还有几位德裔政治家是颇有名气的。除卡尔·舒尔茨之外,彼得·奥尔特盖尔德曾当选为伊利诺伊州长——这是在外国出生的人破天荒地首次出任州长一职。奥尔特盖尔德来美国时没受过什么教育,从做劳工开始,但后来他自学法律成才,当上了法官,并写了一本论证刑法对穷人不够公正的书。作为州长,他后来以亲劳工和赦免草场炸弹案的罪犯(他认为是冤判)而出了名。赦免犯人一事断送了他的政治生涯。
19世纪首屈一指的政治漫画大师,是一位名叫托马斯·纳斯特(Thomas Nast)的美籍德国艺术家。他在南北战争期间创作的亲联邦政府的漫画,曾受到林肯总统的赏识。形象地以大象和驴子来代表民主党和共和党,就出自他的笔下。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个胖乎乎并白发苍苍的圣诞老人,也是他的妙笔之一。最使纳斯特闻名遐迩的,还是他讽刺坦慕尼协会贪污腐败的大头目特威德所塑造的滑稽形象。特威德认为,对他来说,这些漫画比攻击他的那些报纸社论更加危险,“报纸上怎么说,我根本不在乎,因为我的选民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糟糕的是,他们能看懂漫画”。后来,逃到西班牙的特威德终于被拿获归案,就是因为有个人根据漫画的形象认出了他,纳斯特给特威德这一伙恶棍所刻画的嘴脸是如何广为人知的,由此可见一斑。
德裔对美国的科学和医学一向有杰出的建树,发明也多。德国的药学家有独到的本领,因为他们受过化学知识的训练。今天众所周知的默克药物公司当初就是由德裔创办的。有个名叫查尔斯·P·斯坦因梅茨的德国移民,是个跛子,身高不到一米二。正是他的科学天赋改造了美国的电器工业,因为通用电气公司就是围绕着他和他的许多获得专利的发明创造才得以建立和发展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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