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镇
仪式、宗教和经济崩溃,公元前7500—前6300年离开贝达后,卢伯克径直向西,沿着穿过多林山谷的小溪走向低处,最终抵达约旦河边。河两岸都有茂盛的林地、芦苇和莎草,但其他地方干燥而贫瘠。过了约旦河,地势开始上升,很快将形成今天的内盖夫沙漠。现在是日出时分。河对岸,一缕轻烟懒散地从火上升起。
生火者是一队耶利哥人,他们正向南而行,带着一筐筐富余的谷物。十多个人扛着沉重的物品,前去与生活在内盖夫的狩猎采集者碰面。谷物将被用来交换海贝和野兽的肉。 [1]新仙女木期结束后不久,内盖夫和西奈沙漠很快又有人居住。在和晚期纳图夫人同样的地点建起了一些新的沙漠定居点,比如内盖夫中部的阿布萨勒姆(Abu Salem)。 [2] 新居民可能常年留在沙漠中,过着狩猎采集者的生活;或者他们可能只是夏天前来,但在贝达等新石器时代的城镇过冬。无论哪种情况,他们都可能曾为镇民提供过肉类。
随着驯化动物成为肉类的主要来源,野兽的肉可能成为镇民的珍馐。贝达等定居点的居民制作了各种非常精美的箭头和矛头,这意味着捕杀猎物现在已经获得了特殊地位。 [3] 在位于今天安曼(Amman)外围的加扎尔泉镇,人们发现了不少于45种野生动物的残骸,包括瞪羚、野牛、猪和小型食肉动物。 [4] 在城镇附近捕到这么多种类的猎物似乎不太可能,因此其中一部分骨骼无疑来自从生活在沙漠中的狩猎采集者那里得到的肉块。
红海的贝壳也通过某种方式来到城镇。对获取贝壳的兴趣(无论是通过交换还是远赴海边)可以上溯到末次冰盛期,并曾在早期纳图夫时代达到过顶峰。但最受欢迎的类型似乎发生了改变:对管状角贝类贝壳的兴趣似乎被宝贝类贝壳取代。 [5]商人们向南而行,卢伯克则前往北方,第二次造访耶利哥。他沿着死海西岸的犹大(Judaean)山脚而行。山脉被一系列山谷切断,谷中的小溪很快会在烈日下干涸。他遇到了小孩子放牧的绵羊和山羊群,还有采集沥青和食盐的小队。
公元前7000年,卢伯克抵达那里。比起他看到最早的小麦播种时,这个定居点已经发生了改变:密集的圆形小屋已经被杂乱蔓延的长方形建筑取代,周围不仅有耕地和山羊群,还有一排排在太阳下晾晒的泥砖。耶利哥从狩猎采集者——种植者的村子变成了农民、工匠和商人的城镇。 [6]卢伯克在院子和房屋间穿行,沉浸于新石器时代生活的喧嚣中。
许多工作在户外进行——准备食物,加工石头,制作篮子、织物和皮革。他想起了贝达,那里也有成群的狗在寻找残羹剩饭,在镇上闲逛时,他也会闻到悬挂着的肉发出的臭味、柴火的泥土味和研磨草药的香味。他停下脚步,看着一个女人用手推磨劳作;磨非常大,她坐在一边,不停地弯腰,以便把手中的磨石推到另一边——此后无数代人将重复这种工作。
房屋并非用石头建造,而是用晒干的泥砖。它们都是单层的,设计看上去比贝达的简陋得多,没有走廊建筑的痕迹。 [7] 卢伯克随机选择了一座进入。他穿越几扇木门,走过3个相连的长方形房间,每间都有涂成红色的石灰地面和灯芯草垫。没人在家,也几乎没什么家具。一堆垫子和兽皮可能是睡觉的地方,篮子和石碗似乎是宝贵的财产。
第三个房间里有3尊靠墙站立的黏土小塑像,都是女性形象,高约5厘米。其中一尊特别引人瞩目——她似乎穿着飘垂的长袍,被塑造成双臂弯曲的样子,两手分别放每侧的乳房下。它们旁边似乎是个人头。卢伯克轻轻拿起它——这真是个人头,或者至少是个面部被精心涂上石膏的头骨。
在镇上转悠的过程中,卢伯克在其他房子里找到了更多涂有石膏或裸露的头骨,它们被放在房间角落或者壁龛里。经过好一番寻找,他看到有个男人坐在自己的屋中制作面具。面具的模具是他父亲的头骨;父亲是这座房子的建造者,他的骸骨如今就在自己亲手浇筑的石灰地面下安息。在整个尸体埋葬几年后,人们会打开坟墓并取出头骨,然后在地上重新浇上石灰。 [8] 现在,儿子正向父亲致敬。
男人蹲在分别装着白石膏、红色颜料和各种贝壳的碗旁。鼻洞和眼窝已经被填满,正在等待晾干;头骨底部被修平,好让它无须扶着就能立起。现在,他正给头骨最后刷上一层细腻的白石膏浆,并将很快把它染红。贝壳将被塞进眼窝,然后头骨会放在房间里展示。当男人制作、修正和打磨石膏面具时,他的妻子正一边在地里采小扁豆,一边吃力地背着襁褓中的儿子。未来的某一天,儿子也将深情地把自己父亲的头颅挖出并为其制作面具,好让他能继续生活在房子里,即便他的骨头已经被埋在了地面之下。
涂石膏的头骨也许是凯瑟琳·凯尼恩最惊人的发现。她在一个坑中找到了7个,还在房屋地板下找到过各种单个头骨。大部分样子相当矮胖,因为面具是按照没有下颚的头骨形状制作的。但有一个头骨是完整的,而石膏面具就像是受尊敬祖先的优美肖像。对于头骨是否被展示,是否属于房子的“奠基人”,人们是否曾试图将其当作肖像,我们只能猜测。我们只知道,它们在某个时候会被埋入坑中,这也许是作为最后的缅怀之举,也许是抵达身后世界的最后一步。
从凯尼恩在耶利哥的发掘开始,许多新石器时代的遗址都发现了涂着石膏的头骨,每个定居点的制作方式稍有不同,但基本设计一致。 [9]在赫玛尔溪镇发现了一种不同类型的装饰性头骨——来自发现织物残片的那个山洞。在这里找到了6个残存的头骨,颅骨部分都有用沥青绘制的网状图案,也许曾用于粘贴头发,但面骨上没有涂抹石膏。
除了头骨和织物碎片,洞中也发现了其他一系列不寻常的仪式器物。 [10] 包括两个石头面具的残片,上面画着红绿相间的条纹,可能还粘上过头发和胡须。那里还找到4张人脸雕像,分别刻在一段长骨上,用石膏装饰,并用赭石和沥青画出眼睛、头发和胡须。装饰并非一次完成的,暗示这些小雕像经过了有意的“陈化”。草堆上有石膏碎片,根据我很快将要讲述的发现,它们可能来自按照模型制作的石膏像。洞里还有许多珠子,其中数百颗用地中海和红海的贝壳制成,其他的用石头、石膏和木头制成。
赫玛尔溪镇的发掘者大卫·阿隆和欧弗·巴尔—约瑟夫试图解释,为何这么多珍贵的物品被放在一个与任何已知定居点都相距许多千米的小洞。这个山洞受到尊敬可能是因为它位于两大社会地域,或者说两种不同的地形(内盖夫和犹大沙漠)交界处,于是被用来储存仪式物品。目前几乎说不了更多。我们所能做的只是造访这个山洞,描绘它的物品,承认自己对新石器时代神圣世界令人悲哀的无知。
从耶利哥向西北前行100千米,卢伯克将走进拿撒勒(Nazareth)山,来到墓葬中心克法尔哈霍雷什(Kfar Hahoresh)。这里由留守的看护人照管,当地各个小镇和村子都会把死者带到这里安葬——更常见的是将挖出的骨殖重新埋葬。一系列仪式习俗在克法尔哈霍雷什上演:用石膏制作面具,屠宰和埋葬野生动物,在环绕的矮墙中铺设石膏和放入骨殖(有时模仿成刚死的样子),还有集体宴会。事实上,自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的奈杰尔·戈林——莫里斯(Nigel Goring-Morris)在1991年开始发掘起,就不断有新的奇异习俗浮现。 [11]从克法尔哈霍雷什继续步行30千米,卢伯克将来到迦密山下的地中海沿岸。如果此行耗时500年,他就可以造访沿海的亚特利特雅姆(Atlit-Yam)社群。虽然居民种植谷物,养殖牛、羊和猪,但那里主要是个渔村。船只每天出海,捕捉生活在多沙和多石海床上的鳞鲀。[12] 不过,大海最终将给小镇带来灭顶之灾,上升的海平面将淹没地中海沿岸,完全吞没亚特利特雅姆。
卢伯克在西亚新石器时代的时间正在快速耗尽。因此,他必须放弃前往克法尔哈霍雷什和亚特利特雅姆,转而跋涉50千米前往约旦河谷东缘,他将在那里找到最大的新石器时代城镇,今天被称为加扎尔泉镇。因此,他用了两天时间穿越约旦河谷的茂密林地,攀上河谷东部的陡峭悬崖,进入点缀着零星树木的草原。 [13]附近有城镇的第一个迹象是他所走的山羊小道拓宽成了常有人走的小径,两侧是小块田地,有的种着小扁豆和豌豆,有的种着小麦或大麦。女人和孩子们在工作,他们采收小扁豆,然后三三两两地带着沉重的收获回村。许多篮子还留在地里,卢伯克把其中一个扛到肩上,跟着一个女人和她两个疲惫的孩子,走进今天被称为扎尔卡山谷(Wadi Zarqa)的地方。河上有踏脚石,河边拴着许多山羊。一条小径带领他们直接来到城镇中心。
途中,卢伯克注意到每块可利用的土地都种上了东西。原因很快就清楚了:这个城镇的规模是耶利哥的3倍,也许是4倍。但扎尔卡山谷附近非常贫瘠——土壤因为反复种植而肥力耗尽,然后被冬天的降水冲走,因为人们为获得木柴而砍伐了剩余植被。有的斜坡被铲平了,用于建造新的房屋,许多家庭住在临时的帐篷和枯树枝搭建的窝棚里。加扎尔泉镇正在“享受”人口爆炸,部分来自本地居民,部分来自涌入的人口,水土流失和肥力耗尽迫使后者放弃了自己的村子。
现在是公元前6500年,镇上的建筑参差不齐——有些是全新的,有些正在修缮,还有的则破败不堪或者已经废弃。建筑材料包括赤裸的石头、木材、芦苇、泥浆和石灰。 [14] 黄昏降临,人们正在回家;有的开始吃饭,有的准备睡觉。卢伯克把篮子放在他跟着的那个女人家门口,她感谢孩子们帮忙带回来,这令他们惊了一惊。随后的一小时里,他在村中探索,从窗户中和人们背后观察。这里与贝达和耶利哥很相似,醒目的位置展示着涂有石膏的头骨和黏土小塑像。在某幢房子里,他看到了一个可爱的狐狸模型。事实上,动物模型似乎对这里的居民特别重要,特别是牛,尽管尚不清楚它们是野生还是家养的。 [15]在另一幢房子里,一群人围坐在燃烧的火炉边,传阅着燧石刀、珊瑚块和颜色闪亮的石头。这些东西来自一个衣着和发型独特的男子,他是最近从北方过来的商人。从门边望去,卢伯克看到人们正在清点黏土制作的球状、圆盘状和金字塔状器物,然后把它们装进皮囊。 [16] 他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但疲倦战胜了好奇,他找到一座废弃的房子睡觉。
第二天醒来时,卢伯克发现镇上安静而空空如也:没人在院子里做饭,没有女人前往田间,没有男人在架设木柱和铺设石灰。当卢伯克在小巷中徘徊时,他听见低语变成了小声的絮叨。转过巷角,卢伯克看到几百个人聚集在一起。小孩坐在父母的肩头,大一点的孩子爬上墙壁和窗台。所有人都喧嚷着想看上一眼。正当卢伯克抵达时,一座房子的木门打开了,一些人鱼贯而出。人群变得安静而沉寂。
6个男人走在队伍前面,他们穿的长袍、戴的面具和头饰与在赫玛尔溪镇发现的很像。男人们抬着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一组塑像。塑像用芦苇扎成,有躯干和手脚,外面涂着石膏。 [17] 可能共有12尊塑像,有的高约1米,有的则小得多。它们身体扁平,长着长脖子和大圆脸,眼睛睁得很大,中心处为深黑色。鼻子只是短茬,嘴唇几乎不存在。石膏为纯白色,有的塑像上披着很薄的织物。一尊塑像的双手放在乳房下,把它们托向围观者,并用冷冰冰的目光吸引着他们。
人群喧闹着争睹这些塑像,知道那将是最后的机会,因为它们即将被埋葬。但人们也知道,几年后,一组新的塑像将从那些木门中抬出,并不断延续下去:死亡之后总会有新生命,就像收获之后总会有春天的萌发。
卢伯克跟着队伍来到一座废弃的房屋前,挤进去观看埋葬仪式,听人们祈祷和歌唱。每尊塑像都被高高举起,然后小心地放进地上挖好的坑里。又经过一番祈祷,坑被填满。“祭司们”回到最初的那座房子,砰地关上门。人群散去,有人似乎处于震惊中,有的感到悲伤,还有的不知所措。
加扎尔泉镇在20世纪70年代末被发现,新道路建设的过程中挖出了墙壁和人骨。1983年,在当时任教于圣迭戈大学的加里·罗尔夫森(Gary Rollefson)领导的第三个发掘季,人们找到了石膏塑像。他和同事还找到几个涂了石膏的头骨,许多人类墓葬,还有贸易品的证据,比如来自土耳其的黑曜石和来自红海的珊瑚。此外还有许多小型的黏土“标记物”,可能是计数工具,代表了分配给各个家庭的田地。大量动物骨骼也被发掘出来,大部分来自显然被人们大批放牧的山羊。
罗尔夫森记录了这座农业小镇的繁荣与最终没落。因此,即使没有石膏塑像,加扎尔泉镇仍然可以提供关于早期新石器时代农民经济、社会与宗教生活的更多信息。不过,正是这些雕像让加扎尔泉镇不同于其他任何新石器时代城镇。虽然在赫玛尔溪镇和耶利哥也找到过带有芦苇印记的石膏碎片,但只有在加扎尔泉镇才发现了完整的石膏塑像。
考古学家们共发现两处埋藏坑。第一处有12尊塑像和13尊半身像,它们都放在同一个坑中,较大的那些沿东西轴线排列。两年后,人们又找到了第二处较小的埋藏坑,在加扎尔泉村的历史上比前者晚约200年。塑像的设计非常相似,尽管体积稍大而且更加标准化。第二个坑中还找到了3尊令人惊叹的双头半身像。
来自得克萨斯大学的丹尼斯·施曼特——贝瑟拉特(DeniseSchmandt-Besserat)在晚近得多的巴比伦文明的宗教行为中搜寻线索,试图找到这些塑像的意义。她认为,巴比伦人的信仰源于西亚最早的农业社群。 [18] 一种可能是,这些石膏塑像描绘了鬼魂。早期巴比伦文字记载了人们有时如何通过将塑像埋在远离住屋的地方来驱赶鬼魂。施曼特——贝瑟拉特确信,加扎尔泉镇的居民害怕这些塑像,奇特的外表——眼睛瞪得大大的,头部比例失调,还有一尊塑像有六个脚趾——可能暗示它们代表了鬼魂。
因此,加扎尔泉镇可能曾是个充斥着鬼魂的城镇,人们不得不反复从房子和院子中,从羊圈和田地里驱赶它们,方法是把它们埋到地下。但施曼特——贝瑟拉特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即这些塑像代表了新石器时代的一众神明。
在巴比伦文字作品中,大神马杜克(Marduk)有两个头,很像上面提到的某些石膏塑像,以及西亚较晚近的史前和史上群落艺术中的双头形象。露出双乳的石膏像让人想起一位姿势类似的巴比伦女神。
因此,巴比伦宗教可能发源于公元前6500年左右约旦河谷的新石器时代文化。
但这些塑像为什么被埋葬了呢?在镇上被发掘的那一小片区域就找到两个埋藏坑,这个事实暗示那里曾经制作过许多塑像。也许原因不过是磨损——石膏制品会很快开裂和破碎,因此埋葬可以让人们有机会制作新的。或者就像在后来的宗教中那样,诸神每年必须“死去”再重生,从而确保春天的丰饶。
石膏塑像表明,比起新石器时代的更早阶段,宗教活动的形式更加公开,也许还更加集中化。很可能被用作“神庙”的建筑的出现也暗示了这一点。此类建筑曾与耶利哥和贝达联系在一起,但最有说服力的例子来自加扎尔泉镇。在这个定居点的最后岁月里出现了3种新型建筑,打破了曾经以清一色长方形住宅为特点的建筑格局。
加里·罗尔夫森描绘了一种拱顶建筑,它们零星分布在也建有圆形小屋的住宅“社区”内。这些建筑的地面被反复重新铺设,罗尔夫森因此认为它们是与多个家庭或某个家族有关的圣所。加扎尔泉镇晚期还出现了两种“特殊”建筑。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建在俯瞰整个定居点的斜坡高处。它的独特之处在于没有石灰地面,以及所留存家具和器物的性质:房间中央设有涂成红色的方形火炉,周围是7块平整的石灰石板;房间里还立着几块石灰石,以及一根人形石柱。罗尔夫森暗示,这座建筑可能被用作整个社群的神庙。 [19]加扎尔泉镇取得了巨大发展,占地达30公顷,超出扎尔卡山谷东缘,居民达2000多人。不过,到了公元前6300年,那里已经处于衰亡的最后阶段。许多房子都废弃了,它们之间的小巷堆满了新石器时代的垃圾。城镇昔日的繁荣几乎只在少数几座有人居住的房子里和还在院子里工作的男人和女人身上留下了依稀的回响。比起原先镇上的建筑,所有新近建造的房屋都又小又破。 [20]扎尔卡山谷中的河流仍在流淌,但山谷两边光秃秃的——不仅是村子周围,也包括我们目力所及的地方。土壤流失和肥力耗尽摧毁了加扎尔泉镇的农业经济。在村子的步行距离之内看不到一棵树。人们每年需要前往越来越远的地方种植庄稼和为羊群寻找草料。收成减少,燃料变得稀缺,河水被人类的垃圾污染。一直很高的婴儿死亡率达到了灾难性的比例,导致人口水平崩溃。雪上加霜的是,不断有人离开,回归在各个小村落中的生活。 [21] 这是约旦河谷中所有PPNB城镇的命运——彻底的经济崩溃。
现在,卢伯克站在扎尔卡山谷之上,望着农耕所造成的环境恶化的惊人景象。 [22] 他和现代考古学家都在疑惑,农耕是否是唯一的原因;冰芯证据显示,公元前6400—前6000年出现了一段特别低温且降水不稳定的时期,甚至可能是干旱。不过,一边是人类的农业,一边是气候的变化,想要区分两者对现在加扎尔泉镇周围荒芜地貌的影响,似乎是不可能的。
远处,一群山羊正被赶进山中。卢伯克看着它们登上山崖、从视野中消失。羊群将回到加扎尔泉镇,但不会待上许多个月,因为一种新的经济已经出现。城镇生活无法继续在约旦河谷维持下去,游牧生活已经取而代之,并将延续至今。几年后,加扎尔泉镇将只是牧羊人的季节性集中地,它们将在城镇的废墟中搭起简陋的窝棚,而羊群则将取食生长在废弃建筑和神明埋葬所之上的野蓟。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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