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八
记者们陆续离开了格菲尔德广场警局。或许因为快到午饭时间了,或者出现了其他新闻。西沃恩·克拉克在和麦克雷总督察以及警察局长面谈呢。柯伯恩不太愿意让她负责这个案子,尽管麦克雷竭力支持。
“我们把斯塔尔探长从费蒂斯调回来吧。”柯伯恩坚持说。
“好的,头儿。”麦克雷最后终于让步了。
之后,他叹了口气,然后告诉克拉克说警察局长是对的。克拉克听了耸耸肩,看着他拿起电话,要求接通德里克·斯塔尔的电话。半小时后,斯塔尔把整个专案组成员都召集了起来。当时他刚理完发,系着袖口,刚好在刑事调查局办公室。他称之为“鼓舞士气的讲话”。
“PEP不是指退休金计划吗?”哈维斯屏住呼吸问。她这样说是为了让克拉克明白自己支持她。克拉克冲她笑了笑,意思是心领了。
斯塔尔在麦克雷办公室作了个简短报告,就开始研究这两起死亡案件之间的“微妙联系”了,而且坚持认为“如今时候还早”,不需要过深研究。他想把专案组分成两队人,一队集中调查托多罗夫之死,另一队去调查里奥丹的死因。然后,他又将注意力转向西沃恩·克拉克,“克拉克探员,你来负责协调两队人。我的意思是假如这两起案子之间出现了任何联系,你就去调查调查。”他环视屋子四周,问大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大家低声说明白了,却被雷·雷诺兹不断的打嗝声盖住了。
“吃墨西哥辣味牛肉吃的。”他说着,表示很抱歉。旁边几位警官正在不停地翻看笔记本和纸张。克拉克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用一只手指堵住另一只耳朵,以隔绝斯塔尔还未发表完的讲话。
“克拉克探员。”她说。
“雷布思探长在吗?”
“不在。你要干什么?”
“我是斯图亚特·詹尼。”
“啊,詹尼先生,我是克拉克探员。我们在国会大厦见过的。”
“哦,克拉克探员。你朋友雷布思之前要过亚历山大·托多罗夫银行账户的具体信息……”
“你那儿有吗?”
“搞到这个东西花了我不少时间。这是有相关规定的……”
克拉克和哈维斯对视了一下,“詹尼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银行总部。”
“我同事去拿可以吗?”
“当然可以,省得我跑一趟了。”詹尼说话时呼哧呼哧的。
“谢谢你,先生。你一个小时内会一直在那里吗?”
“假如我不在的话,就把信封交给我助理。”
“你真是太好了。”
“调查进展怎么样了?”
“有些起色了。”
“我很高兴。今早我在报纸上好像看到你们将托多罗夫的死亡和那起房屋火灾联系起来了。”
“别看到什么就信什么。”
“不过这也太让人吃惊了。”
“詹尼先生,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请便。再次谢谢你。”克拉克把电话放下,转向哈维斯。“你和科尔先去阿尔贝纳奇第一银行总部拿托多罗夫的银行账户详细信息吧。找斯图亚特·詹尼要就可以。”
“谢谢。”哈维斯喃喃地说。
“你俩走了之后,我也打算马上就走。南希·西弗怀特肯定不愿意看到我……”
斯塔尔一拍手,意思是会议结束了,“除非还有人有问题。”他目光在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大家都不敢举手。“那好,”他厉声说,“开始工作吧!”
哈维斯眼珠子一转,挤过人群,来到科林·蒂贝特身边,看上去有点惧怕德里克·斯塔尔似的。西沃恩·克拉克发现托德·古德耶尔也侧着身子挤到她旁边来了。
“你觉得斯塔尔探长打算让我继续留在调查组吗?”他轻声问。
“把头低下就好了,希望他不会注意到你。”
“我怎样才能争取留下呢?”
“你得听完那些会议录音带,对吧?”古德耶尔点点头,“继续听带子吧。假如他问起你是谁,你就说只有你愿意接手这样一项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我还是不太确定你到底觉得我能从中发现什么。”
“那就在里面找找吧,”克拉克坦白道,“不过你或许会交上好运。”
“那好吧,”古德耶尔一点都不像被说服的样子,“由你负责这两起案子之间的衔接工作吗?”
“我一直都认为这就是‘协调人’的作用。”
“你是不是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呢?”
克拉克哼了一声,“德里克·斯塔尔才不允许其他人抢他的镜头呢。”
“他看着更像是个推销员,而不是侦探。”古德耶尔发表看法。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推销员,”克拉克认同道,“而且推销的正是他本人。问题是,他很擅长这方面。”
“你不嫉妒他吗?”其他侦探挤来挤去蹭到了他俩。大家都想在办公室里找个安身的地方。
“斯塔尔探长会取得大成就的。”她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古德耶尔看着她将包挎到肩膀上。
“你要出去吧?”他说。
“没错。”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托德,你还有那么多带子要听呢。”
“雷布思探长呢?”
“他去现场考察了。”克拉克解释说,因为她觉得知道他停职的人越少越好。
尤其是雷布思尽管——或者更确切地说,由于——被停职了,目前还在参与处理这个案子。
南希·西弗怀特在对讲机里听到克拉克的声音时一点都不开心。不过,她最后还是下了楼,跟克拉克说她想喝杯巧克力热饮。
“街头有家咖啡店。”
她俩在咖啡店里点了饮料,面对面地坐在皮沙发上。西弗怀特看上去好像没睡够。她还穿着一件短裙,上面有些线头,外面披着一件薄薄的牛仔夹克,腿上裹着厚厚的黑色连裤袜,手上戴着编织的无指手套。她往饮料里加了些鲜奶油和棉花糖,然后把杯子捧在手掌心,小口喝着。
“安德森先生之后有没有再骚扰过你?”克拉克问。西弗怀特只是摇了摇头。“我们跟索尔·古德耶尔谈过了。”克拉克继续说。
“你没告诉我他就住在发现尸体的那条街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克拉克耸耸肩,“他好像没把自己当成你男朋友。”
“他那是在保护我。”西弗怀特厉声反驳道。
“你有什么可保护的?”克拉克问道。不过南希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音乐很响,头顶的天花板上装有音箱。当时播放的是首舞曲,节奏感很强。这让克拉克很头疼。她走到柜台那边,让服务员把音乐关小一点。服务员同意了,尽管有些不情愿。可关小后还是没什么明显效果。
“怎么了?我喜欢这个地方。”西弗怀特说。
“你喜欢板着面孔的服务生吗?”
“不,我喜欢这里的曲子。”西弗怀特越过杯子沿儿瞅了瞅克拉克,“索尔说我什么了?”
“就说你不是他女朋友。不过和他交谈让我很纳闷……”
“你们谈什么了?”
“诗人遇害当晚。”
“酒吧里有个疯子……”
“我指的不是索尔被袭击当晚,而是诗人被害那晚。你正打算去索尔那里买东西。所以你要么是在去的路上碰到尸体的,要么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的……”
“这有什么区别?”西弗怀特一边慢吞吞地说,一边低头看自己不断挪动的双脚,那双脚好像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
“事实上区别很大。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公寓吗?”
西弗怀特点点头。
“当时你说了句话……你说那句话时的样子……昨天我和索尔谈话后,一直在想你当时说话的样子。”
西弗怀特上当了。“我说的哪句话?”她问道,尽力显得不那么感兴趣。
“你告诉我们,‘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觉得大部分人说这句话时都会强调‘什么’,而你却强调的是‘看到’。这让我很纳闷。我怀疑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话,但又在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完全说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西弗怀特的双膝像活塞似的起伏着。
“我在想可能你当时走到索尔家门前,摁了摁门铃,等他开门。你知道他也在等你。可能你在那儿站了一小会儿,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也许你还打他手机了,结果他没接。”
“因为他被人刺伤了。”
克拉克缓缓点点头,“这么说你就站在他公寓外面,突然听到下面街上有声音。于是你走到拐角处看了看。”
然而,西弗怀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克拉克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但肯定听到什么声音了,对吧,南希?”
南希盯着她看了很长一会儿,然后转移了目光,喝了一小口咖啡热饮。她说话的时候,音乐刚好淹没了她的声音。
“我没听到你刚才说什么。”克拉克表示抱歉。
“我说没错。”
“你听到什么了吗?”
“一辆汽车的声音。车停了,然后……”她不说话了,抬起头盯着天花板,沉思着。最后,她又看了看克拉克,“一开始,我听到有人呻吟。我以为是哪个醉鬼不行了。他说话时声音含糊不清,不过可能是在讲俄语。这样总能说得通了,对吧?”她似乎急切希望克拉克能认同。因此,克拉克又点了点头。
“然后来了一辆汽车吗?”她追问道。
“车停下后,车门开了。我听到了砰砰声,之后就没声音了。”
“你怎么敢肯定那就是一辆汽车呢?”
“听着不像是辆货车或者卡车。”
“你没看一眼吗?”
“等我转过拐角时,车已经不见了。墙根处躺着一具尸体。”
“我这下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尖叫了,”克拉克说,“你以为那是索尔吗?”
“一开始我以为是索尔。不过等我离近一些,看到不是他。”
“你为什么没撒腿就跑呢?”
“那对夫妇到了。我是想离开呢,不过那个男的说我应该留下。假如我真逃走的话,对我不利,不是吗?他会告诉你们我长什么样子。”
“没错。”克拉克承认道,“你怎么会以为那可能是索尔呢?”
“做毒品生意的人很容易树敌。”
“比如?”
“在酒吧外面捅了他几刀的那个坏蛋。”
克拉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还有别的敌人吗?”
西弗怀特知道她什么目的,“你是不是在想也许是索尔的敌人错杀了那位诗人呢?”
“我不敢肯定。”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血迹一直延伸到多层停车场,说明不管杀害托多罗夫的人是谁,他肯定知道受害人不是索尔·古德耶尔。至于说那致命一击……哦,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但也不一定。西弗怀特说的完全正确——做毒品生意的人免不了树敌。或许她应该亲自跟索尔讲这句话,看他还有没有别的敌人。当然,他很可能不愿意说出自己敌人的名字,而只是暗自下决心报仇。她想象着索尔揉搓刀伤的情景,似乎想尽力抹掉那些痕迹。她想象着两个男孩子一起长大的情景,索尔和弟弟托德。他们的祖父死在了监狱里,父母离异。托德什么时候决定让哥哥放任自流的?索尔因此遭罪了吗?
“我能再喝一杯吗?”西弗怀特举起空杯子,问道。
“该你请客了。”克拉克提醒她。
“我没钱。”
克拉克叹了口气,递给她5英镑。“再给我要一杯卡布奇诺。”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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