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孩子为什么会悲观
身边的悲喜故事
当大卫5岁时,我太太和我离婚了。
我跟大卫委婉地解释这个事实,但一点用也没有。每个周末他都问我,我会不会再和妈妈结婚。没有办法,我决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真相。我和他妈妈曾经相爱过,但现在不爱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相爱,所以我们不会再结婚了。
为了使他更明白,我问他:“你有没有以前很喜欢一个朋友,后来又不喜欢他了?”
“有。”他很勉强地同意,努力回想有没有这种情形。
“这就是你妈妈和我的感觉,我们不喜欢彼此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喜欢彼此,所以我们不会再跟对方结婚了。”
他抬起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然后,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来结束这次讨论:“你还是可能跟妈妈结婚的!”我彻底服了,孩子对未来的希望是如此不可磨灭。
解释风格对成人的生活影响非常大,它可以引发抑郁,也可以使人在悲剧发生后立刻振作起来;它可以让人对生活失去兴趣,也可以使人充分享受人生;它可以阻止一个人实现他的目标,也可以使人超越他的目标。我们下面会看到,解释风格如何影响别人对你的看法,如何把别人变成同盟或敌人,它甚至还会影响身体健康。
你的孩子乐观吗
解释风格是在童年期形成的,那个时候所发展出来的悲观或乐观态度是基础性的,新的挫折或胜利经过它的过滤,最后变成一个牢固的思维习惯。在这一章里,我们要问这些解释风格的根源是什么,对孩子来说,这种风格的后果是什么,如何才能改变它。
如果你的孩子已经超过7岁,他可能已经发展出一种解释风格了,而这种风格正在定型中。你可以用“儿童归因风格问卷”给他做测试,这份问卷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做过。它和第3章你做过的那份测验非常相似,8~13岁的孩子大约25分钟就能做完。如果你的孩子超过13岁了,你可以让他做第3章的测验。对于8岁以下的孩子,其实没有什么纸笔测验,但还是有一些方法可以测量他们的解释风格的,我会在这一章的后面谈到。
孩子进行这个测验之前,请花20分钟跟他说下面的这些话。
“每个小孩遇到事情都会有他自己的想法,我读过一本书,上面谈到这个问题。我在想,遇到这些事情时,你会怎么想。你来看,这些问题真的很有趣,它问你对某个情况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每一个问题都像个小故事,而每个故事有两种反应方式,你应该选一个最符合你的反应的选项。”
“这有一支笔,你试着回答看看。想象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你身上,即使没有发生过也没关系,然后,选A或选B,选那个最能代表你的感觉的选项。这个测验没有标准答案。你要不要试试看?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第1题。”
一旦开始,他可以自己做下去,不需要你帮忙,但对年幼的孩子,可能需要你把每道题读给他。
儿童归因风格问卷
1.你考试拿了个A。 PvG
A 我很聪明。 1
B 我擅长这一科。 0
2.你跟朋友玩游戏,你赢了。 PsG
A 跟我玩的人不太会玩这个游戏。 0
B 我很会玩那个游戏。 1
3.你在朋友家过夜,你们玩得很痛快。 PvG
A 我朋友那天晚上心情很好。 0
B 那天晚上,我朋友家的每个人都很友善。 1
4.你跟一群人去度假,你玩得很开心。 PsG
A 我那时心情很好。 1
B 和我一起度假的人那时心情很好。 0
5.你的朋友都得了感冒,只有你没得。 PmG
A 我最近很健康。 0
B 我是个很健康的人。 1
6.你的宠物被汽车轧死了。 PsB
A 我没照顾好我的宠物。 1
B 开车的人太不小心了。 0
7.有的小朋友说他们不喜欢你。 PsB
A 有的时候他们对我不友好。 0
B 有的时候我对他们不友好。 1
8.你的学业成绩很好。 PsG
A 学校的功课很简单。 0
B 我很努力。 1
9.你碰到一位朋友,他说你看起来很精神。 PmG A 我朋友那天喜欢称赞别人的外表。 0
B 我朋友通常会称赞别人的外表。 1
10.一个好朋友告诉你,他恨你。 PsB
A 我的朋友那天心情不好。 0
B 我那天对他不友好。 1
11.你讲了一个笑话,但没有人笑。 PsB
A 我不太会讲笑话。 1
B 这个笑话大家都听过,所以不觉得好笑。 0
12.你听不懂老师今天上的课。 PvB
A 我那天心不在焉。 1
B老师讲课时,我没注意听讲。 0
13.你考试不及格。 PmB
A 老师总出难题。 1
B 最近几个星期,老师出的题目很难。 0
14.你体重增加了很多,看起来很胖。 PsB
A 我吃的食物都会让人发胖。 0
B 我喜欢吃会发胖的食物。 1
15.有人偷了你的钱。 PvB
A 偷钱的人不老实。 0
B 现在的人都不老实。 1
16.你的父母夸奖你做的东西。 PsG
A 我很会做东西。 1
B 我父母喜欢我做的东西。 0
17.你玩一个游戏,你赢了钱。 PvG
A 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1
B 玩游戏的时候,我的运气很好。 0
18.你在河里游泳的时候差点淹死。 PmB
A 我不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1
B 有的时候我不太小心。 0
19.你被邀请去参加很多的聚会。 PsG
A 最近很多人都对我很友善。 0
B最近我对很多人都很友善。 1
20.有个大人对你吼叫。 PvB
A 那个人总对人大吼大叫。 0
B 那个人那天对很多人吼叫。 1
21.你跟一组小朋友合作完成一个项目,但结果很不理想。 PvB A 我跟那组人合作得不好。 0
B 我从来没有合作好过。 1
22.你交了一个新朋友。 PsG
A 我的为人很好。 1
B 我遇见的那个人很好。 0
23.你跟你的家人相处得很好。 PmG
A 我总是跟家人相处融洽。 1
B 我有时候跟家人相处融洽。 0
24.你去卖糖果,但没人买你的。 PmB
A 最近很多小孩都在卖东西,所以人们不愿再买小孩的东西。 0 B 大人不喜欢买小孩的东西。 1
25.你玩一个游戏,你赢了。 PvG
A 有时候我玩游戏很尽心。 0
B 有时候我做事很尽心。 1
26.你的学习成绩不好。 PsB
A 我很笨。 1
B 老师很不公平。 0
27.你走路撞到门上,鼻子流血了。 PvB
A 我走路时不看路。 0
B 我最近很不小心。 1
28.你漏了一个球,你的球队因此输了。 PmB
A 那天我没有尽全力。 0
B 我打球常常不尽全力。 1
29.你上体育课时扭了脚。 PsB
A 过去几个星期,体育课上练的项目都很危险。 0 B 过去几个星期,我上体育课时很不小心。 1
30.你父母带你去海边玩,你玩得很痛快。 PvG A 那天在海边事事如意。 1
B 那天海边的天气很好。 0
31.你坐的火车晚点了,这使你没有赶上看表演。 PmB A 过去几天火车都不准点。 0
B 火车几乎没有准点过。 1
32.你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晚饭。 PvG
A 我妈妈会为了让我高兴而做一些事。 0
B 我妈妈喜欢让我高兴。 1
33.你的球队输了。 PmB
A 队友们合作得不好。 1
B 那天队友们合作得不好。 0
34.你很快就做完了功课。 PvG
A 最近我做什么都很快。 1
B 最近我做功课很快。 0
35.老师问你一个问题,你答错了。 PmB
A 每次回答问题我都会很紧张。 1
B 那天回答问题时我很紧张。 0
36.你上错了公共汽车,你迷路了。 PmB
A 那天我心不在焉。 0
B 我通常对周围发生的事心不在焉。 1
37.你去游乐场玩得很开心。 PvG
A 我通常在游乐场都玩得很开心。 0
B 我通常玩得很开心。 1
38.一个大孩子打了你。 PsB
A 我捉弄了他弟弟。 1
B 他的弟弟告状说我捉弄他。 0
39.你过生日时得到了你想要的礼物。 PmG
A 大人每次都能猜到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1
B 这次生日,大人猜到了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0
40.你去乡下度假,玩得很愉快。 PmG
A 乡下非常漂亮。 1
B 我们去的季节很好。 0
41.你的邻居请你去他家吃饭。 PmG
A 有时候人们很友善。 0
B 人们很友善。 1
42.代课老师很喜欢你。 PmG
A 我那天很守纪律。 0
B 我上课从来都很守纪律。 1
43.你让你的朋友乐不可支。 PmG
A 我是个有趣的人。 1
B 有时候我是个有趣的人。 0
44.你得到一个免费冰激凌。 PsG
A 我那天对卖冰激凌的人很友善。 1
B 卖冰激凌的人那天心情很好。 0
45.在朋友的聚会上,魔术师叫你做他的助手。 PsG A 纯粹是我运气好。 0
B 我对他的表演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1
46.你想说服一个朋友跟你一起去看电影,但是他不去。 PvB A 那天他什么事都不想做。 1
B 那天他不想去看电影。 0
47.你父母离婚了。 PvB
A 夫妇通常很难相处得很好。 1
B 我父母相处得很不好。 0
48.你想加入一个俱乐部,可没成功。 PvB
A 我跟别人合不来。 1
B 我跟那个俱乐部的人合不来。 0
现在你可以计分了。你可以跟孩子一起计分,如果你告诉孩子他的分数,请同时解释这个分数的意义。
从PmB开始计分。PmB的题目是13、18、24、28、31、33、35和 36题。将总分写在计分表的PmB栏内。然后加PmG的分数,PmG的题目是5、9、23、39、40、41、42和43。将总分写在计分表的PmG栏内。
然后计算普遍性维度上的分数。 PvB的题目为12、15、20、21、27、46、47和48。PvG的题目为1、3、17、25、30、32、34和37。将PmB和PvB的总分加起来写在希望(HoB)栏内。
现在加人格化的分数,PsB的题目为6、7、10、11、14,26、29和38。PsG的题目是第2、4、8、16、19、22、44和45。
将不好的事的分数加起来(PmB+PvB+PsB);再把好事件的分数加起来(PmG+PvG+PsG),分别写在计分表的B类总分和G类总分栏内。
最后算总分G-B,写在计分表的最后一栏内。
下面是分数的意义以及其他上万个作过这个测验的孩子们的结果。
第一,男孩和女孩的分数是不同的。女孩在青春期以前显着地比男孩乐观。9~12岁女孩的平均分数(G-B)是7.0;9~12岁男孩的平均分数是5.0。如果你女儿的平均分数为4.5,那么她有一点悲观,如果她的分数低于2,则她是非常悲观的,有得抑郁症的危险。如果你儿子的分数低于2.5,那他是有些悲观的,如果他的分数低于1,那他非常悲观,有得抑郁症的危险。
至于B的总分,9~12岁的女孩的平均分是7.0;男孩的平均分是8.5。总分如果比平均分高出3分以上,则这个孩子是非常悲观的。
9~12岁女孩G总分的平均分和男孩一样,都是13.5,如果你孩子的分数比平均分低3分以上,则意味着非常悲观。在好事件维度上(PmG,PsG,PvG),每一项的平均分大约是4.5,总分为3或3以下则表示非常悲观。在不好事件的维度上(PmB,PvB,PsB),女孩的平均分为2.5,男孩为2.8,如果分数为4或4以上则表示有抑郁的倾向。
孩子不会绝望
可能你会对结果感到惊讶。一般来说,青春期以前的孩子非常乐观,有无限的希望,对抑郁也是免疫的,但过了青春期之后,他们的乐观开始流失。
小孩的解释风格常常是一面倒,比大人厉害多了。他们会认为好事件会一直好,而且这个好都是自己的功劳,这个好运会让各个方面都变好。不好的事是碰巧发生的,很快就会过去,而且都是别人的错。孩子的乐观分数很像大都会保险公司最成功的业务员的分数;有点抑郁的孩子的分数与不抑郁的成人的分数差不多。似乎没有一个成人能像孩子一样乐观,这更显出了儿童抑郁症是多么可悲。
孩子也会抑郁,而且他们抑郁的次数和严重程度跟成人一样,但是有一点跟青少年或成人的抑郁症很不相同:他们不会绝望,而且他们不会自杀。美国每年大约有20 000~50 000人自杀,这些自杀几乎都是抑郁症的结果。抑郁症的一个重要成分——绝望是预测自杀的最准确的指标。自杀的人都认为目前这种悲惨的情形会延续到永远,死是唯一的解脱。儿童期的自杀真是一个悲剧,而且这个数字有逐渐升高的趋势,不过一年200起还不足以证明已经达到了流行病的程度。目前还没有7岁以下的孩子自杀的记录。
我想这是进化上的需要。孩子是未来的希望,大自然最关注的是孩子是否能长到青春期,从而具有生育能力。大自然不但在身体方面保护他们——青春期之前的儿童有着最低的死亡率,同时也保护着他们的心理,给予他们无限的、不合常理的希望。
虽然有这么多的保护,但有些孩子还是天生比较悲观和抑郁。儿童归因风格问卷可以提供很好的预测,告诉你谁比较容易受到伤害。乐观的孩子,即男孩分数在5.5以上,女孩分数在7.5以上的儿童,比较可能成长为乐观的青少年和成人。他们会有比较高的成就,而且会更健康。
孩子8岁时,解释风格就基本定型了。你的孩子在小学三年级时对这个世界就已经有了一种乐观或悲观的看法,而你又知道这种看法对他的前途、健康和成功是非常重要的,你肯定想知道他的看法是怎么来的,有没有方法可以改变它。
孩子为什么会悲观
妈妈的影响力
孩子解释风格的来源有三种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它与孩子的母亲有关。
下面看看西维亚在她8岁的女儿玛乔莉面前的反应。她们母女正要进入停车场中的车子里。在听她们的对话时,请特别留意西维亚的解释风格。
玛乔莉:妈妈,我这边的车门被人撞凹了一块。
西维亚:该死!你爸爸会杀了我的!
玛乔莉:爸爸叫你把新车停得离别人远一点的。
西维亚:该死!这种倒霉事总是发生在我身上。我真懒,不想抱着大包小包地横穿整个停车场,我总想少走几步路。我真是笨死了。
西维亚把自己痛骂了一顿,她的女儿在旁边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不只是骂的内容,就连骂的方式都是不好的。玛乔莉听到妈妈闯祸了,妈妈很笨、很懒,一直都有坏运。这已经够糟了,但西维亚说话的方式比内容更有害。
玛乔莉听到的是对这件坏事的四种解释。
1.“这种倒霉事总是发生在我身上。”这是永久性的解释,西维亚用了“总是”。西维亚的解释也是普遍性的,“这种倒霉事”,而不是“被撞”这件事,西维亚没有将这件事界定在一个范围内。她的解释也有人格化的特点,“发生在我身上”,不是发生在任何人身上。西维亚把自己作为一个受害者挑了出来。
2.“我真懒。”懒是永久性的人格特质。懒在很多情况下是有害的,所以是普遍性的解释,而且西维亚把它人格化了。
3.“我总想少走几步路”是人格化的、永久性的解释,不过它没有普遍性。
4.“我真是笨死了”——永久性、普遍性,以及人格化的解释。
玛乔莉听到她母亲对一个坏事件的四种非常悲观的解释,她学会了用这种风格来看待世界。
每一天,玛乔莉都听到她母亲对发生的事情以永久性、普遍性以及人格化的方式进行分析。玛乔莉跟着一个对她最有影响力的人学习对事件的解释风格:坏事是永久的,会伤害到每一件事,而且都是自己的错。
小孩非常注意父母的言行,尤其是母亲对情绪化事件的解释。小孩会问很多“为什么”。这是因为他们要得到对周边发生的事情,尤其是社会生活的解释。一旦父母变得不耐烦,不再回答孩子永无止尽的为什么时,孩子就从别的地方去寻找答案。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仔细聆听大人对某一件事的解释,而在我们平常的说话中,大约每分钟都有一次解释,只是自己不自觉而已。你的孩子对这种解释会一字不落地听进去,特别是对不好的事情的解释。他们不但听,而且还会注意到这些解释是永久性还是暂时性的,是特定的还是普遍的,是你的错还是别人的错。
我们给100个儿童以及他们的父母做了解释风格测验。母亲的乐观程度跟孩子的极为相似,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很吃惊地发现孩子的解释形态跟父亲的不相似,母亲的跟父亲的也不相似,这表明孩子主要学习了母亲对因果关系的解释风格。
这个研究引发了一个问题:解释风格是遗传的吗?我们会像继承聪明才智、政治思想、宗教观点一样继承解释风格吗(同卵双生子的研究显示,不在同一个家庭长大的双胞胎,也有着非常相似的政治观点、宗教信仰和智商)?我们发现解释风格不是遗传来的,因为母亲的解释风格与儿子的或女儿的相似,而父亲的跟谁的都不相似,这与一般的遗传模式不太符合。
为了确定这一点,我们用比较直接的方式来研究这个问题。我们测量从小被收养的儿童,研究他们的乐观程度与其养父母和亲生父母的乐观程度的关系。如果从小被收养的孩子的乐观程度与他们养父母相似,而与他们亲生父母不相似,那么我们的观点就是对的,即乐观是学习来的。如果孩子的乐观程度是与他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相似的话,那么乐观至少有一部分是遗传来的。
老师和父母的批评
当你的孩子做错事时,你会对他说什么?他的老师又对他说什么?注意,孩子不只听对他们说什么,还包括怎么说。这点在批评上尤其重要,孩子相信这些人的批评,并用它形成自己的解释风格。
世界知名的发展心理学家德威克(Carol Dweck)的研究显示了乐观是如何发展的,或许它可以告诉我们女性在童年时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们比男性更容易得抑郁症。让我们来看一下一个小学三年级的教室。
当你和教室里的小朋友彼此非常熟悉了,你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举止是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安静地坐着,手放在膝盖上,注意听老师讲话。她们的吵闹也只是悄声耳语或窃笑,基本上她们都很守纪律。男孩子就不太一样了,他们就算勉强安静地坐着也忍不住要扭来扭去,更何况他们很少能安静地坐着。他们看起来不注意听讲,也不像女孩那样守纪律。他们大声喊叫,互相追逐。
全班安静下来,进行测验。老师对考试不及格的同学怎么说?
如果是男孩考试不及格,老师一般会说“你上课不注意听讲”,“你不努力”,“我在教这些题目时,你东张西望,和其他同学说话”。这些解释是什么性质的呢?它们是暂时的、特定的、非普遍的,因为你可以改变它们。
德威克的研究显示,女孩听到的是非常不同的批评。因为她们上课时看起来很注意听讲,老师不能以这些理由来批评她们。老师一般的说法会是“你的数学不好”,“你交来的作业总是写得乱七八糟”,“你从来不验算”。大部分暂时性的原因,如不注意听讲、不努力都被剔除掉了,而留下的都是永久性、普遍性的批评。
德威克给四年级的女生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然后检验她们对失败的解释。
她们要把ZOLT,IEOF,MAPE等重新组合成有意义的英文单词。每个人都非常努力地去试各种组合方式,不过在她们试完各种可能的组合之前,实验者就宣布“时间到”。
“你为什么没有得出答案呢?”实验者问道。
女孩们的回答是“我不擅长字谜游戏”,或“我想我不够聪明”。
但做同样实验的男孩却回答 “我没很专心地去做”,“我没尽全力”,“谁在乎这个烂字谜游戏”。
在这个实验里,女孩对失败的解释是永久性和普遍性的,而男孩的解释风格则是比较有希望的——暂时的、特定的,可以改变的。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大人对小孩的批评如何影响了孩子的解释风格。
孩子生命中的危机
1981年在德国海德堡,我听到着名的社会学家艾尔德(Glen Elder)有关孩子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成长的研究报告。在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前,一些有远见的科学家开始了一个有关儿童成长的研究。这个研究持续了60年,被试是美国加州伯克利和奥克兰的儿童,目前他们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他们接受了详细的测试和面谈,以了解他们心理的优势与不足。这是一个人生发展的研究,它不但包括这些儿童,还包括他们的孩子,现在他们的孙子也参与了这项研究。
艾尔德谈到了什么样的人安然无事地度过了经济大萧条,什么样的人从此一蹶不振。他谈到一些中产阶级的女孩虽在童年遭受了家庭失去财富的打击,但在中年早期就基本上从心理的创伤中恢复过来了,而且进入老年期时心理和生理都很健康。和中产阶级的女孩一样,较低阶层的女孩在20世纪30年代也很遭遇了贫困,但她们一直没能再站起来。到了中年晚期,她们崩溃了。她们的晚年是凄凉的,生理和心理都不健康。
艾尔德推测原因如下。
“我认为那些晚年过得很好的女人从她们童年期的经济大萧条中学到厄运是可以克服的。毕竟大多数她们的家庭在20世纪30年代末和40年代初就恢复了经济地位,这让她们学到了乐观,塑造了她们对不幸事件的暂时的、特定的和外在的解释风格。当她们年事已高,她们的好朋友去世时,她们会想‘我还可以交到新朋友’。这种乐观的看法帮助她们维持健康,并积极面对变老。”
“相反,绝大多数低阶层女孩的家庭没有从经济大萧条中恢复过来。她们在大萧条之前就比较穷,之后仍然是穷的,她们学会的是悲观。她们的解释风格是绝望的,当她们的朋友去世时,她们想‘我再也交不到朋友了’。这种在童年期学会的悲观,影响了她们对每一个新危机的看法,瓦解了她们的健康、她们的成就以及她们的幸福感。”
“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艾尔德在演讲结束时这么说,“50年前没有人想到解释风格这个词,所以没有去测量它。可惜我们没有时间机器,否则我真想回到20世纪30年代去看看我的推测是否是对的。”
那天晚上,我不能入睡,一直想着“可惜我们没有时间机器”这句话。清晨五点,我去敲艾尔德的房门。
“艾尔德,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有办法弄到时间机器!”
我把艾尔德从床上拖起来,去散步。
“去年我接到一位了不起的年轻社会心理学家彼得森(Chris Peterson)的来信。他写道:‘我在一所小学院里,一年要教八门课,我的创意都被抹杀了。我很有创意,愿意出差。’我把他找到宾州大学,跟我做了两年的研究,他真的很有创意。”
彼得森最有创意的地方是确定那些不肯接受解释风格测验的人的解释风格,这些人包括体育明星、总统、电影明星等。彼得森每天很仔细地读体育版,每当他在报上看到某位体育明星说了一句有因果关系的话时,他就把它当成这个明星回答了解释风格问卷上的一个题目。例如,一个足球运动员说他因为“风向不利”而没射进球时,彼得森就把它放在永久性、普遍性以及人格化的维度上来评分。分值为1~7,“风向不利”在永久性上得1分,因为这根本不具永久性;在普遍性上得1分,因为风向只会影响你踢球,不会影响你的爱情生活;在人格化上得1分,因为风向并不是球员可以控制的,不是他的错。这句“风向不利”是球员对一个不好的事的非常乐观的解释。
彼得森由此就能得出这名球员的解释风格了,而不需要通过问卷测试。下一步,我们证明了这样得来的解释风格跟实际回答问卷得来的解释风格非常相似。我们把这种方法叫做逐字解释内容分析法(content analysis of verbatim explanation, 简称CAVE)。
“艾尔德,”我继续说:“CAVE的方法就是时间机器,我们不但可以将它应用到当代不肯做问卷的人身上,我们也可以把它用到以前不能做问卷的人身上。”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你叫起来的原因了,你的前辈研究者有没有留下当年在伯克利和奥克兰面谈的原始资料?”
艾尔德想了一下:“那时录音机还没有被广泛使用,但我记得面谈者好像用速记的方式做了记录,我可以回去找找看。”
“假如我们还有原始资料,”我说,“我们可以用CAVE的方式来给他们评分,看他们的乐观程度。这样,我们就能知道50年前每个孩子的解释风格了,我们就能证明你的推测是否正确。”
艾尔德果然回去查了伯克利的档案,他发现有完整的面谈记录,而且是从小女孩到少女、到母亲、到祖母的完整记录。我们取得资料后,将记录中所有有关因果的谈话摘录出来,让不知道资料来源的评分者根据普遍性、永久性及人格化三个维度进行评分。
艾尔德的推测大致是正确的。顺利进入老年期的中产阶级妇女大多是乐观者,晚景凄凉的下层妇女大多是悲观者。
第一次使用这个时间机器让我们有三个收获。
第一,证明这个时间机器的方法确实是一个强有力的工具。我们可以用这个方法测知那些不愿意做问卷的人的乐观程度,只要我们有他们的谈话记录。CAVE适用的范围非常广,记者招待会、日记、心理治疗时的笔记、前线的来信、遗嘱等,所有的话都可以用来做解释风格的分析。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测出年龄太小,还不能做儿童归因风格问卷的孩子的解释风格。
第二,这个时间机器带给我们新的证据,以证明我们的解释风格来自我们的母亲。在1970年,对当年那批伯克利、奥克兰的女孩(她们已经是祖母了)又进行了一次面谈。这次面谈还包括她们的孩子(现在也做了妈妈)。我们把这次面谈的资料拿来做CAVE,结果发现母亲和女儿的悲观程度具有相似性。这就像上面我们说的一样,孩子聆听母亲解释生活中发生的事件,从而学会了乐观与悲观。
第三,时间机器提供给我们第一个证据,证明孩提时代所经历的危机会影响我们的乐观性。安然度过经济大萧条的女孩相信厄运是可以克服的,是暂时的。那些被经济大萧条击倒,一蹶不振的女孩则认为厄运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所以我们童年期的危机就像是做饼干的模型,把我们塑造成以后的那个样子,我们用童年的解释风格来解释新的危机。
除了艾尔德的研究外,还有其他证据支持儿童会从危机中提炼出他们的解释风格。这个证据由英国的布朗(George Brown)教授提出。在我初次见到他时,布朗已经花了10年的时间研究伦敦南部最穷困的家庭,与400多位家庭主妇面谈,寻找防治抑郁症的方法。在他面谈的家庭主妇中,有20%是抑郁的,这里面有一半有心理疾病。他想知道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究竟是什么因素影响了是否得抑郁症?
他得出了三个保护因素。人们只要具备三者之一,就不会得抑郁症,即使物质非常匮乏,损失非常惨重都没有关系。第一个保护因素就是与配偶或情人有非常亲密、无话不谈的关系。第二个因素是外出工作。第三个因素是家中14岁以下的孩子少于3个(含3个)。
除了这三个保护因素以外,布朗还得出两个导致抑郁症的重要因素:一个是刚刚发生的离别(丈夫的死亡,儿子的移民),另一个是母亲在她们进入青春期之前就去世了,后者对发病的影响远超过前者。
“假如你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布朗解释道,“你对以后发生的挫折都是以最绝望的态度去看待”。
对女孩来说,母亲的死亡的确是永久的和普遍的失落。女孩的成长非常需要妈妈,在青春期以前尤其如此;进入青春期后,她们的同龄人会部分替代父母的地位。如果早期的重大损失会塑造我们对以后损失的看法的话,布朗的发现应该是正确的。这些不幸的孩子就如同大萧条时低阶层的女孩一样,学会了离别是永久的、普遍的。对以后生活中发生的离别,她们的解释会是:他死了,他永远不再回来了,我没办法再生活下去了。
塞利格曼的乐观箴言
★孩子8岁时,乐观或悲观的解释风格就基本定型了。
★孩子的解释风格会受到三种因素的影响。
1.孩子每天从父母身上学到各种事件的因果分析,尤其是妈妈的。如果你是乐观的,孩子也会是乐观的。
2.孩子听到的批评方式也会影响他的解释风格,如果这些批评是永久的、普遍的、内在的,那么他对自己的看法就会转向悲观。
3.孩子早期生活经验中的生离死别和巨大变故。如果这些事件好转了,他会比较乐观;如果这个变故是永久的和普遍的,那么绝望的种子将深埋在孩子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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