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气化、气机是各脏腑功能发生的基本方式
在生物体内不同层次里有着不同本质的运动规律,既不能相互混淆,也不可互相取代,其间有着极其缜密的制约关系。如果不能认识到这一不同层次、不同运动规律和依次制约的关系,那就必然无法评价各个脏腑组织器官各自的运动规律。人体各个脏腑的功能活动都是以其特定的形式予以表现的,必然有其各自不同的气化、气机活动方式,从而决定其各自独特的生理功能。所以,脏腑经络都是气化、气机活动的场所,其各项功能活动也都是气化、气机活动的具体体现。
(一)心的气化、气机活动
心动以推动血液运行。“动”是心脏的生理特征。脉宗气“聚”于心中即为心脏搏动的动力,鼓动着“血肉之心”进行有节律的搏动,维持气血有序地在心脏“离散”“聚合”“升降”“出入”。“离散”“升”“出”运动则能使血液运行于诸经,充养全身;“聚合”“入”“降”则能使脉中之血及时返流于心内。一出一入,一散一聚,保持血在体内“阴阳相贯,如环无端”,往复不已的环流状态。
就整体气化、气机活动而言,心阳下“降”而温煦于肾,维持着心肾之阴阳相交、水火互济的和谐关系,才能有效地完成心主血脉的功能。这是心之气化、气机运动过程的体现。
(二)肺的气化、气机活动
肺气有升有降,但却是以降为主要运动方式进行其气化、气机活动的。肺主气,司呼吸,通调水道,其功能的发挥全赖肺之气化、气机活动的聚散和宣(升、出)降(降、入)作用。“散”则将水谷精微及津液化为“气”并宣发到全身,“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是谓气”(《灵枢·决气》)即是此意。“聚”则在元气的激发作用下,既能将吸入的清气与脾转输来的水谷精气聚合为“宗气”,又能将代谢后的水液肃降于下焦肾。其宣发之力是指肺气对吸入的清气、脾转输来的水谷精气(卫气、营气)及水液,以及汇聚于肺的全身血液具有向上的升宣和向外周的布散作用,还能呼出体内代谢后的浊气。肺的肃降作用,是指肺对吸入的清气、脾转输的水谷精气和水液、汇聚于肺的血液,以及代谢后的水液,借助其“通调水道,下输膀胱”(《素问·经脉别论》)的作用,调节水液代谢平衡。此即肺气“升降出入”运动的具体表现。
肺气的升降出入运动不但影响全身的气机活动,还体现在与大肠的表里关系方面。大肠为六腑之一,以降为顺,以通为用,然大肠气机之降仍须借助于肺气的肃降之力,方能保持其“虚实”更作,通利下行的状态。因此临床上常见到久患肺病之人往往兼见大便秘结、排便不利等大肠气机不降、传导失职的病证,用降肺之药常可收通利大肠之效果。
肺在人体之整体气化、气机活动中,是以“降”为其主要运动形式参与其中的。
(三)脾的气化、气机活动
脾以升为其气化、气机运动的主要方式。
其一,能将消化吸收的水谷精微升输至肺,尔后布于全身。《素问·经脉别论》所说的“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淫气于筋,食气入胃,浊气归心”等过程,都需经过“脾气散精,上归于肺”的“升”的途径。
其二,是升托内脏,维持内脏正常位置的作用。所以脾虚升降运动无力,清阳之气不能升于头部,可致出现“上气不足,头为之苦倾,耳为之苦鸣,目为之弦”(《灵枢·口问》)的病证,亦会出现腹部坠胀、内脏下垂等脾气不升的表现。所以叶天士有“脾宜升则健”(《临证指南医案·脾胃》)之论。脾脏在完成“升清”的同时,亦在进行着“出”和“入”的运动。精微物质借助于其“入”的力量,经胃和小肠的吸收才能“上归于肺”,然后又需利用其升清之力方能“出”于脾脏,上升而输于心肺,而后布达于全身。显然,脾脏的气机运动虽然以升为主要方式,但同时亦进行着“出入”运动。倘若脾脏气机“出入”障碍,精微物质就不能“出入”于脾脏,亦就无“清”可升,或表现为全身乏力、少气懒言等失养症状,或出现脘腹胀满、食欲不振等中焦郁滞之征。
(四)肝的气化、气机活动
肝主藏血、主疏泄,促进着全身的气化和气机。疏泄是医家借用自然界木性条达之义,对肝之气化、气机活动的概括。“疏泄”一词最早见于《内经》,如《素问·五常政大论》:“发生之纪……土疏泄,苍气达。”结合《素问·宝命全形论》“土得木而达”之论,“土”只有得到“木”之“疏泄”,才有“达”的效果。这是历代医家论述“肝主疏泄”功能的理论源头。金代朱丹溪是迄今所能检索到最早将“疏泄”与肝联系的医家。唐容川认为,“肝属木,木气冲和条达,不致遏郁”(《血证论·脏腑病机论》),指出了肝脏气机升降活动要保持不郁不亢、升降相宜、疏通条达的状态。
肝之气化、气机活动主要是通过调节情志活动影响脾胃的消化吸收、精微物质的输布、血液的贮藏和调节作用、津液的输布代谢,以及男子排精、女子月经和排卵等生殖活动过程体现的。
(五)肾的气化、气机活动
肾藏精主水,为人身阴阳之根本。肾的气机升降运动方式是以潜降、封藏为主。故在《素问·六节藏象论》中有“肾者主水,封藏之本,精之处也”之论。肾所贮藏的精有调节全身之精的作用,诸脏腑阴精充足,受肾脏气机的潜降作用而藏之于肾。所以说肾能“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素问·上古天真论》)。当诸脏腑活动对精气所需量增加时,肾所藏之精又能借助肾阳的蒸化作用对脏腑之精进行反向调节,从肾中升散于所需的相应都位。所以肾精亏虚,亦可导致其他脏腑不足。前人所说的“补脾不若补肾”之说应当源于这一认识。肾中所藏的相火以潜降内藏为顺,以升浮妄动为害。在生理情况下,肾中相火靠肾中阴精的制约。肾阴充足,相火降伏;肾阴亏虚,相火无制则浮亢为病,就会出现失眠健忘、梦遗、五心烦热等症状。所以肾阴与相火间的升降必须适度,封藏有节制,才能维持肾中阴阳的动态平衡,使机体既能获得肾中相火的温养,又不至于亢而为害。
肾精通过气化而生成肾气,肾气凝聚而为肾精。肾的精气又能化生“肾阴”(又称元阴、真阴、命门之水)和“肾阳”(又称为元阳、真阳、命门之火)。其中肾阴具有滋润、抑制、凝聚、内敛等功能,肾阳有温煦、兴奋、生化、推动等功能。肾阴、肾阳之间的和谐有序既是维持肾各项功能的前提,也是影响全身各个脏腑功能活动的重要因素。所以有肾为人一身“阴阳之根,水火之宅,五脏六腑之阳气非此不能发,五脏六腑之阴气非此不能滋,脾胃中州之土非此不能养”(《景岳全书·传忠录·命门余义》)之说。所以说,肾为全身气化、气机之本源。
人体在生长发育过程中,由于肾的气化、气机作用,肾的精气化生为天癸,促进人体的性器官发育成熟,也促进着人体的生长发育。
肾主水是其主要功能之一,同样依赖着肾的气化、气机活动。在肾的气化、气机作用下,输于下焦的水液经过肾阳的蒸化,将浊中之清重新吸收,向上输布到心、肺,重新发挥滋润作用,浊中之浊在肾气的作用下经膀胱排出体外。
此外,肾之纳气、充耳、司二阴的功能,无一不是肾的气化、气机活动的结果。“聚”则肾气凝聚为肾精,“散”则肾精化为肾气;“升”则肾中精气上充于脑,听觉灵敏,思维敏捷;“降”则能使吸入体内之清气为肾所纳,呼吸有力、通畅、平稳,否则可有肾不纳气而为喘证;肾气充足,升降相宜,二阴开合启闭有度。
(六)六腑的气化、气机活动
六腑总的功能是“传化物而不藏”(《素问·五脏别论》)。胆腑贮藏胆汁,各腑则受盛清浊混杂之物,相互之间保持着“虚实”更替、转输通畅的生理联系,达到“以降为顺,以降为和,以通为用”的“传化”功能。六腑的气化、气机活动是以“通行下降”为主要方式,如果通降一旦失常,糟粕不能传化,就会有痛、胀、闭、吐的症状出现。但六腑亦有其升的一面,如胃、小肠、大肠、膀胱均可将吸收的浊中之清升转于全身以供机体利用。使下焦之元气升达全身各处,故有“三焦者,元气之别使也”(《难经·六十六难》)。不过六腑气机活动的方式主要是降。所以目前中医治疗六腑之急症时,多以“通降”之法为主要治疗手段。
(七)脏腑表里关系中的气化、气机活动
1.心与小肠的气化、气机联系
心与小肠经脉相互络属,构成表里相合关系。心阳温煦小肠,则其“受盛化物”“泌别清浊”功能得以正常发挥;小肠吸收水谷精微,上输于心肺,依赖心肺之阳的温化而生心血。这是心与小肠之间的气化联系。如果其间的气化、气机活动失常,则会心火亢盛,通过经脉下移于小肠,使小肠泌别清浊功能失常,出现尿少、尿黄、尿痛等症;小肠有热,亦可循经上扰于心,使心火亢盛,而出现心烦、失眠、舌红、口舌生疮等症。
2.肺与大肠的气化气机联系
肺与大肠经脉上相互络属而成表里相合关系。肺气肃降与大肠的通降传导功能相辅相成,相互为用。肺气清肃下行,气机调畅,津液布散,则可促进大肠传导下行;大肠传导正常,糟粕下行,则有助于肺的肃降和呼吸功能。如果肺失肃降,气不下行,津液不布,可见肠燥便秘、咳逆气喘;肺气虚弱,气虚推动无力,可见大便艰涩难行,即为气虚便秘;肺气虚弱并大肠气虚,固摄失职,可见大便溏泄或失禁;若大肠实热内结,腑气不通,则可影响肺的肃降,在出现便秘的同时可见胸满、咳喘等症。
3.脾胃气化、气机联系
脾胃同居中焦,是气化、气机活动的枢纽。脾为阴土,喜燥恶湿,主运化;胃为阳土,喜润恶燥,主受纳消化。脾与胃虽各有其气化的“聚”“散”和气机升降出入运动方式,但二者一阴一阳,燥湿相济,纳运结合。在中焦的气机升降出入运动中,脾主升,胃肠受纳熟腐消化后所吸收的精微物质“上归于脾”而达全身;胃主和降,经过初步消化熟腐的食糜借助其下降主力,转输到小肠以行进一步的精细消化吸收。胃主和降的意义不局限于其本身,主要是影响了整个传化之腑的“虚实”更替和“实而不满”的生理状态。
脾胃二者的气化、气机活动是升降相宜、互为因果,对立之中保持统一,统一之间又相互制约。气化、气机和谐,升降出入有序,维持了机体内物质不断地进行着“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归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的代谢过程,成为人体的“后天之本”“气血化生之源”。所以《医门棒喝》认为,脏腑气机的升降出入运动“升则赖脾气之左旋,降则赖胃气之右旋”“脾为仓廪之本,故升降之机又在脾气之健运”。因此说脾胃是整体气机升降出入的枢纽,当然,其他的脏腑表里关系也有其相应的气机运动。
4.肝与胆的气化、气机联系
胆附于肝叶之间,肝与胆经脉相互络属,构成表里相合关系。主要体现在消化和情志活动的密切配合。消化功能方面,在肝胆的气化、气机活动之下,二者同主疏泄,共同发挥着促进脾胃消化的作用。肝一方面通过气化,将肝气聚合为胆汁而贮存于胆;另一方面调畅胆腑得气化、气机,促进胆汁向肠道排泄。胆的气化活动是使胆汁排泄通畅,反向促进肝主疏泄作用的发挥。情志方面,肝为将军之官,主谋虑;胆为中正之官,主决断。肝之谋虑需要胆之决断,而决断来自于谋虑。于是在肝胆的气化气机活动相互配合之下,人思维活跃、遇事果断,故张介宾认为,“胆附于肝,相为表里,肝气虽强,非胆不断,肝胆相济,勇敢乃成”(《类经·藏象类》)。肝胆气化失常,可有肝胆之气虚、气郁、湿热、火旺等病变,表现为胆怯易惊、失眠多梦、气短乏力,或精神抑郁、胸胁胀痛、口苦眩晕、胁痛黄疸,或烦躁易怒等症状。
5.肾与膀胱气化、气机联系
肾与膀胱有“系”(输尿管)连通,经脉相互络属,构成表里相合关系,生理上主要表现为主尿液。肾为水脏,膀胱为水腑。水液经肾的气化作用,浊者下降贮存于膀胱,而膀胱的贮尿和排尿功能又依赖于肾的气化与固摄,如此才能开合有度。肾与膀胱相互协作,共同主司尿液的生成、贮存和排泄。若肾之阳气不足,气化失常,固摄无权,则膀胱开合失度,可出现癃闭或尿频、多尿、尿后余沥、遗尿,甚至尿失禁等症;若膀胱湿热,开合不利,亦可影响于肾,在出现尿频、尿急、尿黄、尿痛的同时伴有腰痛等肾伤的症状。
本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