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视养生与《内经》理论
董仲舒重视养生与西汉重视“于民休养生息”的国策有密切关系。《循天之道》是《春秋繁露》中专论养生的篇章,较此前涉及养生的文献论述更为深刻,虽尚未形成养生的理论体系,但却对此后《内经》中养生理论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影响。董仲舒认为,“中和”既是天地之道,也是人类养生之道。其中“循天之道以养其身,谓之道也”“能以中和养其身者,其寿极命”为其立论主旨。如何遵循“中和”而养生呢?全篇通过以下几个方面予以论证:
(一)调摄心神,以养中和之气
董仲舒认为,养生贵在养中和之气,由于“心,气之君也”,主宰着人身之气,所以养生有道之人都注重调养心志,加强道德修养,外无贪欲,内心平和中正。懂得了如何养气,也就掌握了养生之道。故曰:“凡气从心,心,气之君也。”“是以天下之道者,皆言内心其本也。故仁人之所以多寿者,外无贪而内心静,心和平而不失中正,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是其且多且治。”“故养生之大者,乃在爱气。气从神而成,神从意而出。心之所之为意,意劳者神扰,神扰者气少,气少者难久矣。故君子闲欲止恶以平意,平意以静神,静神以养气。气多而治,养身之大者得矣。”(《循天之道》)
《内经》沿袭了调养心志以养神养气的养生理念,而且有了更为深刻的论述,如“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素问·上古天真论》)。再如在论述心主神明的功能时强调“心者,君主之官”“故主明则下安……主不明则十二官危”(《素问·灵兰秘典论》),突出了心在五脏六腑乃至全身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又认为“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脏不受邪矣”(《灵枢·本脏》),说明了心志对机体的调节,对形体健康的重要影响,心志状态的好坏能影响人身体的健康状况。只有像“圣人”那样做到“为无为之事,乐恬惔之能,从欲快志于虚无之守”,才能收到“寿命无穷,与天地终”(《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的养生效果。
(二)重视养“气”
《春秋繁露》批评了“民皆知爱其衣食,而不爱其天气(即“元气”)。天气之于人,重于衣食。衣食尽,尚犹有闲(防御),气尽而立终”,所以提出了“凡养生者,莫精于气”的观点。如何养气?只有做到“春袭(穿衣)葛,夏居密室,秋避杀风,冬避重漯(过度寒湿),就其和也”,才可以达到“养气”之目的。这也即是《内经》所说“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素问·六节藏象论》)之意。
(三)重视养“精”
在先秦哲学家之“男女精气合”则生成人体的五脏六腑、形体官窍(《管子·水地》)理念的影响下,董仲舒将“精”的概念引入养生理论,提出“气之清者为精”“治身者,以积精为宝”“夫欲致精者,必虚静其形。虚静其形着,精气之所趋也,古治身者,务持虚静以致精”“能致精则合明而寿”(《通国身》)等重视养精的养生观。《内经》延续了这一理念并且有所发扬,明确地指出“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皮肤坚,毛发长”(《灵枢·经脉》)等人体身上的一切物件都是父母生殖之精生成的,所以说“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素问·金匮真言论》)。因此,养生务必要重视养精,千万不能“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否则就会年“半百而衰”(《素问·上古天真论》)。
(四)重视形神兼养
“将欲无陵,固守一德。此言神无离形。”(《循天之道》)“若心之神,体得以全。”“若形体之静,而心得以安。”“若形体之静,而心得以安”(《天地之行》)。“血气相承受,则形体无所苦。”“形体无所苦,然后身可得安也”(《通国身》)。此处不但论证了形神关系,还提出了形神兼养的养生观点。无神则形无以生,无形则神无以附。形神合一,两者相辅相成,不可分离,共同维持着人的生命活动。健康的人,应是形神双方都保持着正常的活动,即健康的形体是精神充沛、思维敏捷的物质保证,而充沛的精神和乐观的情绪又是形体健康的主要条件。《内经》延续了重视形体与精神的整体调摄的养生理念,并且力倡形神兼养,认为守神全形,保形全神,既要遵循“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时,不妄作劳”的养生方法,又要追求“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的养生境界,才能达到“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素问·上古天真论》)的最佳养生效果。
(五)重视“顺时”养生
《春秋繁露》的养生观强调“顺时”,如“凡养生者,莫精于气,是故春袭葛,夏居密阴,秋避杀风,冬避重漯,就其和也”“故冬之水气,东加于春而木生,乘其泰也;春之生,西至金而死,厌于胜也;生于木者,至金而死,生于金者,至火而死;春之所生,而不得过秋,秋之所生,不得过夏,天之数也。饮食臭味,每至一时,亦有所胜,有所不胜,之理不可不察也。四时不同气,气各有所宜,宜之所在,其物代美,视代美而代养之,同时美者杂食之,是皆其所宜也”。
《内经》要求掌握和适应自然界四季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规律,根据春、夏、秋、冬四时气候的阴阳消长变化规律,科学地安排生活起居、形体劳逸、饮食五味,调摄精神情志,以及提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养生思想“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以达到“以中和养其身”的目的。
(六)重视饮食调养
要节制饮食,做到“食欲常饥”“饥饱无过”。人间的任何美食都有其偏性,一定要“同时美者杂食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素问·生气通天论》)。这也就是《内经》所说的“生病起于过用”(《素问·经脉别论》),“高梁(通‘膏粱’)之变,足生大丁(通‘疔’)”(《素问·生气通天论》),以及“大饮则气逆”(《素问·生气通天论》),“饮食自倍,肠胃乃伤”(《素问·痹论》),都是从病理方面反证了饮食生活也要“以中和养其身”,毋使其过。
(七)节制房事
“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性生活是人类生命过程和生命延续不可缺无的重要活动,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但是必须节制,必须做到“中和”。不节制就违背了“以中和养其身”的原则,最易损伤精气,所以董仲舒告诫说:“养身以全,使男子不坚牡,不家室,阴不极盛,不相接,是故身精明难衰而坚固,寿考无忒,此天地之道也。天气先盛牡而后施精,故其精固;地气盛牝而后化,故其化良。”“是故君子甚爱气而游于房(性交),以体天也。气不伤于以盛通(即‘不极盛不相接’:精气不充盛就不性交),而伤于不时、不并。不与阴阳俱往来,谓之不时(即不按春夏秋冬四时的阴阳消长规律安排房事);恣其欲而不顾天数,谓之不并。君子治身,不敢违天,是故新牡(牡,男性生殖器。新牡,指新婚者)十日而一游于房(10日行房一次),中年者倍新牡,始衰者倍中年,中衰者倍始衰,大衰者一月当新牡之日,而上与天地同节矣,此其大略也。然而其要皆期于不极盛不相遇,疏春而旷夏(春夏季节的房事次数要少)”。如果将这些要求与《内经》的相关内容加以比较就不难发现,后者基本上是秉承了《春秋繁露》重视保养先天真气在养生中作用的旨意并有所发扬。
(八)加强运动锻炼
做到“体欲常劳,而无长佚居多”“动静顺性”“劳佚居其中”,也就符合了“以中和养其身”的原则。因为“天之气常动而不滞,是故道者亦不宛(通‘郁’)气”,所以善于养生者“体欲常劳”。《内经》所说的“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素问·上古天真论》)与此精神一致。
(九)重视环境养生
居住环境的选择也要“居处就其和……寒暖无失适”“适中而已矣”,因为“高台多阳,广室多阴,远天地之和也,故圣人弗为”。《内经》所说的“动作以避寒,阴居以避暑”(《素问·移精变气论》)也是“以中和养其身”之意。
(十)讲究卫生
保持良好的公共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习惯,是重要养生措施。董仲舒虽然没有将讲究卫生列为确保养生获得良好效果的重要条件,但他已经关注到个人卫生与身体健康的关系。所以他要求做到“衣欲常漂”,讲究个人卫生。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就是“以中和养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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