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法”思维构建了生命科学知识体系
《内经》之“九法”昭告其构建生命科学知识体系的思维范式和方法,并体现在其构建的生命科学知识体系各个层面。
(一)论人体生长发育
人体的生长发育是机体不断变化的“过程”,无论人的年龄按男子“八岁……八八”,女子“七岁……七七”(《素问·上古天真论》),或者按“人生十岁……百岁”(《灵枢·天年》)划分,都是可以用时间予以计量的。所以,按年龄阶段论证人体的生长发育时,都是在“法时”和“法人”思维背景之下完成的。
(二)论藏象
藏象理论的形成有其诸多因素,“法时”是其重要的思维基础。《内经》将其概括为“五脏应四时,各有收受”(《素问·金匮真言论》),而“藏象何如?……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为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肺者……肾者……肝者……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通于土气”(《素问·六节藏象论》),则是以“法时”思维方式论证人体脏腑结构及功能时的基本立场,并在多篇予以体现,自此构建了中医学特有的以五脏为中心,内连六腑、形体、官窍,外系自然界的知识体系。《素问·脏气法时论》以此构建了五脏证治的用药模型,成为“合人形以法四时五行而治”的思维范例。
(三)论经络
《内经》经络理论形成背景复杂,但是“法时”“法音”“法律”“法星”是其理论构建的主要思维背景之一。人体经脉的十二、二十八脉之数与太阳回归年约有12个朔望月、有十二音律、二十八宿等天文历法知识密切相关,此即“十二经脉,以应十二月”(《灵枢·阴阳系日月》)之论的天文历法背景和学术立场,并在此基础上论证了经络气血的运行状态,指导着经络理论在临床实践中的具体应用。
(四)论体质
音和律源于自然,人类的不同类型体质,也是自然法则在人的形体结构、功能状态和心理活动方面特有性质的体现。所以《内经》用角、徵、宫、商、羽五音及其太、少量级对“阴阳二十五人”的不同体质类型予以论证和命名(《灵枢经》的《阴阳二十五人》《五音五味》)。
(五)论发病
此处试以“法时”“法风”为例,以窥《内经》发病理论的构建模式。
“春夏秋冬,四时阴阳,生病起于过用,此以为常也”(《素问·经脉别论》)。“五脏各以其时受病,非其时各传以与之”(《素问·咳论》)等原文,强调疾病的发生与时令季节的关系。不同时令季节有不同的气象特征,会形成不同性质的致病因素,必然会有不同性质的疾病流行谱,这就是“春气者病在头,夏气者病在脏,秋气者病在肩背,冬气者病在四肢。故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胁,长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风疟,冬善病痹厥。故冬不按,春不鼽衄,春不病颈项,仲夏不病胸胁,长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风疟,冬不病痹厥、飧泄,而汗出也”(《素问·金匮真言论》)之“法时”论发病观点形成的缘由。
《内经》还在“法风”思维背景下提出了“三虚”(“乘年之衰,逢月之空,失时之和,因为贼风所伤,是谓三虚”《灵枢·岁露论》)发病观,如“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卒然逢疾风暴雨而不病者,盖无虚,故邪不能独伤人,此必因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其形,两实相逢,众人肉坚。其中于虚邪也,因于天时,与其身形,参以虚实,大病乃成”(《灵枢·百病始生》)之论即是其应用之例。其中“两虚”之一与“不得虚”“盖无虚”的“虚”,均为“三虚”之“虚”。
(六)论病机
所谓病机,是指疾病发生、发展、变化、转归的过程机理。疾病的本质就是机体健康动态遭到破坏,又不能在短期内自我恢复的状态。病机变化是动态的,是可以度量的、可以预测的,是有其规律可循的,仅就五脏病传而言,“五藏受气于其所生,传之于其所胜,气舍于其所生,死于其所不胜。病之且死,必先传行至其所不胜,病乃死。此言气之逆行也,故死”(《素问·玉机真脏论》);若就每天不同时段的病情变化而言,“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这是因为“脏气之所不胜时者甚,以其所胜时者起”(《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的缘故。
(七)论病证
“时”是所有物质的运动秩序和过程,而疾病是人体感染病邪之后功能失常的状态及过程,无论是内伤疾病还是外感疾病都是如此。《内经》中的所有疾病,无一不是以“法时”思维论证之。如热病、痛证、咳证、痹证、痿证等,随着病证迁延时日的差异而有不同临床表现,强调了疾病的动态变化过程,并据此提出了“同病异治”(《素问·病能论》)的治疗原则,这也就是“法四时五行而治”(《素问·脏气法时论》)理念的具体体现。
(八)论脉诊
脉象最能反映人体功能受四时气候活动的影响,脉象变化也会因人而异,以“法时”“法人”立场论脉诊就成为《内经》构建脉诊理论的必然思维方法,故有“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血气未乱,故可诊有过之脉”“脉其四时动奈何……四变之动,脉与之上下”(《素问·脉要精微论》),“脉得四时之顺,曰病无他;脉反四时及不间脏,曰难已”“脉有逆从四时,未有脏形,春夏而脉沉细,秋冬而脉浮大,命曰逆四时也”(《素问·平人气象论》),“所谓逆四时者,春得肺脉,夏得肾脉,秋得心脉,冬得脾脉,其至皆悬绝沉涩者,名曰逆四时”(《素问·玉机真脏论》)等论述。
(九)论治病
“法人”“法时”“法地”是《内经》确立“三因制宜”治疗原则的基本思维方法,既是《素问·四时刺逆从论》立论的依据,也是“用寒远寒,用凉远凉,用温远温,用热远热,食宜同法”(《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用处方药原则,以及根据不同时令选择不同治病药物的“司岁备物”的思维背景。所以有“春夏秋冬,各有所刺,法其所在”(《素问·诊要经终论》)。“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时八正之气,气定乃刺之……是以因天时而调气血也”(《素问·八正神明论》)等论述,以及《素问》的《脏气法时论》《四时刺宜从论》《至真要大论》等,都是应用“因时制宜”治疗原则的典型范例。《素问》的《异法方宜论》和“西北之气散而寒之,东南之气收而温之,所谓同病异治也”(《素问·五常政大论》),强调的是“因地制宜”。大凡《内经》涉及年龄长幼、性别男女、体质强弱之别的治病原文,皆是其对“因人制宜”原则的具体应用。
(十)论养生
《内经》十分重视“法时”养生,强调人体气血随着时序的迁延而有着不同的状态,认知和掌握这一规律进行养生则是最理想的养生方法。故有“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之论,这是据一年之时养生。也有“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是故暮而收拒,无扰筋骨,无见雾露,反此三时,形乃困薄”(《素问·生气通天论》)的观点,这是指根据一日不同时辰人体阳气的运行状态进行养生。可见,以“法时”论养生是《内经》构建养生理论的重要思维方式。
(十一)论运气
《内经》全面运用“九法”思维构建五运六气理论,“法时”最为突出。其中涉及的60年、30年、12年、10年、6年、5年、1年(365又1/4日)、五运一步(73.05日)、六气一步(60.875日)都是时间对“事件”的计量。“法时”论生命科学的内容在《内经》中俯拾皆是,这既是“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素问·六节藏象论》《灵枢·九针十二原》)的槛理由,也是“谨候其时,病可与期;失时反候者,百病不治”(《灵枢·卫气行》)的道理所在,更是本文简要论及这一命题的出发点。其中的“五运”内容,受十月太阳历法将一年分为五个时段制式的影响,而“六气”内容是受十二月太阳历法将一年十二个月分六个时段制式的影响。显然,五运六气学说时段的划分与两种太阳历法模式有密切关系。
《内经》以“九法”作为构建生命科学知识体系的思维范式,以此为据构建了特有的生命科学知识体系,并延续至今。因而现今的人们在研习和应用其构建的医学理论时,务必要遵循这一范式,才能更有效地运用于临床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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