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花椰菜失窃案
“上师,我有个礼物送给您!这六棵硕大的花椰菜是我亲手栽种的,我悉心地保护着它们的生长,就像母亲温柔地照料她的小孩一样。”我将一篮系着庆典装饰带的蔬菜呈给上师。
“谢谢!”圣尤地斯瓦尔微笑着表示衷心的感谢,“请把它们放在你的房间里,我明天有个特别的晚餐会,需要用到它们。”
这是我大学的暑假。我刚刚到布利,和古茹一起住在他海边的修道院里。这栋二层楼的小休养所面对着孟加拉湾,是由上师和他的徒弟建造的,令人心旷神怡。
第二天早晨,我起个大早。带着咸味的海风和四周迷人的环境使我神清气爽。圣尤地斯瓦尔悦耳动听的声音在召唤我了。我看了一眼我心爱的花椰菜,并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在床下。
“走吧,让我们去海边。”上师带路,我和几个年轻的徒弟三五成群地跟在后面。古茹带着些微的挑剔审视着我们。
“我们西方的兄弟走路时,通常以步伐一致而自豪。现在,请排成两列,用有节奏而整齐的步伐前进。”圣尤地斯瓦尔看着我们遵行,他开始唱着:“男孩们排成小小一列,来回地走着。”我不得不佩服上师能够轻松地配合年轻学生轻快的步伐。
“暂停!”我的古茹用眼睛搜索着我,“你锁上修道院的后门了吗?”
“我想锁了吧,先生。”
圣尤地斯瓦尔沉默了几分钟,嘴角挂着半抑制住的微笑,“不,你忘记了,”他最后说道,“天国的冥想不能作为对物质事物粗心大意的借口。你疏忽了保护修道院安全的职责,你将因此受到惩罚。”
他又说道:“你的六棵花椰菜很快就会只剩下五棵。”那时我想,他开的玩笑实在是令人费解。
我们在上师的命令下向后转,齐步往回走,直到接近修道院。
“休息一下。穆昆达,你从我们左手边的院子看过去,注意那边那条路。用不了多久,有一个人就会到达,他将是惩罚你的工具。”
这些评论实在是难以理解。我隐藏起苦恼,留神地看着。很快,一个农夫就出现在路上,他怪异且毫无意义地手舞足蹈着。我盯着这极为可笑的场面,好奇地呆住了。当这个人走到上师说的那条路上,即将从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消失时,圣尤地斯瓦尔说道:“现在,他会回头。”
农夫马上改变了他的方向,走向修道院的后面。他越过一大片沙地,从后门进入房子。正如古茹所说的:我没锁后门。不久这个人又出现了,怀里抱着一棵我心爱的花椰菜。现在他带着拥有财物的尊严,体面地迈开大步走着。
在眼看这出闹剧上演的过程中,虽然我的角色看起来像个困惑的牺牲者,不过我还不至于惊惶失措到忘记愤怒地去追逐。跑到一半,上师唤我回去。他从头到脚笑个不停。
“那个古怪的可怜人想要一棵花椰菜。”他在爆笑声中解释道,“如果你这么不小心地保管你的花椰菜,那么他倒是可以得到一棵!”
我冲进我的房间,发现那个小偷显然只是个蔬菜狂热者。我的金戒指、手表和钱就放在毯子上的显眼处,他都没有动,却趴到通常没有人留意的床底下,被我的一棵花椰菜激起全心的渴望。
当晚我请求圣尤地斯瓦尔解释这个事件,这对我来说有些不可理解。
古茹慢慢地摇着头:“有一天你会了解的。科学很快就会发现这些隐藏的法则。”
几年以后,当世界震撼于收音机的惊人发明时,我想起了上师的预言。由来已久的时空观念被消灭了,声音信号可以进入任何一个乡下农夫的家!人类在这无可争议、无所不在的证明前,连最愚钝的心智都扩大了。
收音机的比喻可以彻底地帮人们了解花椰菜喜剧的“来龙去脉”。圣尤地斯瓦尔就像是一台完美的人类收音机。他的思想在以太中做着非常轻柔的波动。就像一台灵敏的收音机可以从四面八方上千个节目中接收到自己想要的音乐频道一样,古茹也能够在世界上无数人类思想的广播中,捕捉到那个渴望花椰菜的人的思想。
同时,上师也是一个人类的广播站,他成功地引导了那个农夫,让他为了一棵花椰菜反转脚步,走进某个他未曾想到的房间。
直觉是灵魂的引导者,在人类心灵平静的瞬间会自然地出现。几乎每个人都有过无法解释的正确“预感”,或是曾经成功地把自己的思想传给另外一个人。
人类的心灵在免除纷扰不安的静电干扰后,可以通过直觉的天线,像所有收音机一样去执行复杂的功能—接收或送出思想,并过滤掉不想要的干扰电波。正如收音机功率的大小取决于它可使用的电流一样,人类的收音机也会根据不同的人所拥有的意志力的强弱而具备大小不同的能量。
所有的思想永恒地在宇宙中振动着。一个上师能侦测到或死或活的任何心灵思想。思想有着普遍而非个别的根源。真理不能被创造,只能被感知。人类错误的思想起源于不完美的感知力。瑜伽科学的目的就在于找寻平静的心灵,因为只有在不受扭曲的情况下,它才可以反映出宇宙天国的体验。
收音机和电视机将千里之外某个人的实时影音带进百万户的家庭中,这是自然科学首度模糊的暗示:人是一个普遍存在的心灵。人类不是被限制在空间中某一点的身体,而是广大无边的灵魂。因此,即使“我执”用最野蛮的方式去禁锢他,也只能是徒劳的。
“非常奇怪,非常惊人,看起来非常不可能的现象可能还没有出现,”查理斯·罗伯特·里契特,诺贝尔生理医学奖得主曾说过:“我们现在一点也不惊奇的现象,我们就认为它再也不会令我们惊奇,因为我们已经完全了解它们了。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它们不会令我们惊奇,不是因为它们已经被了解,而是因为它们已经被熟悉。如果不了解的事物会使我们惊奇,那么我们应该对每件事情都感到惊奇—扔到空中的石头掉落,橡果成为橡树,水银加热膨胀,磁石吸铁,磷摩擦后起火……今日的科学只是初级的事物,在未来的十万年内它会经历的改变与发展将远远超过即使是最大胆的预测,因为我们的后世子孙将会发现远远超出我们预料之外的实相—真理,而它现在就在我们四周,甚至可以说,就在我们的眼前,只不过,我们看不到它们。不对,只说“我们看不到它们”是不够的,正确地说,应该是我们不希望看到它们,因为只要一个非预期的、不熟悉的事实出现,我们就会试着将它套入已习得的、陈腐的知识架构中。如果有任何人胆敢去做进一步的实验,我们都会很愤怒。”
就在我难以置信地丢掉一棵花椰菜之后的几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一盏煤油灯找不到了。鉴于最近刚见证到古茹全知的洞察力,我想他会帮我显示,毕竟找出那盏灯对他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上师觉察到我的期望。他很夸张、很认真地逐一询问了修道院的所有人员。一位年轻的徒弟承认他到后院水井取水的时候曾用过煤油灯。
圣尤地斯瓦尔郑重地宣告道:“在井的附近找找。”
我冲过去,却没有看到灯,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古茹那里去。他对我幻想的破灭没有任何歉疚,反而笑得很痛快。
“真是糟糕,我无法指引你找到那盏消失的油灯,我不是一个算命师!”他眨眨眼睛,补充道,“我甚至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福尔摩斯!”
我明白了:上师绝不会为了芝麻小事,或者挑战什么事而展现他的法力。
愉快的几个礼拜飞驰而过。圣尤地斯瓦尔计划举行一个宗教游行。他要求我带领徒弟们走过城镇和布利的海滩。游行举办的那天恰好也是夏天最热的日子之一。
“可敬的古茹,我怎么能带领这些赤脚的学生走在炙热的沙上呢?”我绝望地说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上师回答道,“上帝会送一把云制的伞来,让你们舒服地走。”
于是,我高兴地组织了这次游行。我们的队伍从修道院出发,带着一面由圣尤地斯瓦尔设计的代表真理团体(Sat—Sanga)的旗帜,上面画有单眼的图案,象征着直觉的天眼。
刚刚离开修道院,我们头上的天空就魔术般地布满了云层。在四周一片惊讶的欢呼声中,天空飘起了一阵细雨。市区的街道及炙热的海滨凉爽了。使人宽心的雨滴在2个小时的游行过程中一直下着。当我们的队伍一回到修道院时,云和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看到上帝是如何体谅着我们。” 在我表达感激之情后,上师回答道,“上帝响应所有的人,也为所有的人工作。他回应我的祈求送雨下来,也满足虔信者任何诚挚的渴求。人们极少了解到上帝会常常注意到他们的祈求。他不会只偏袒一部分人,他倾听每一个接近他,对他深信不疑的人。他的子女应该永远对他们无所不在的天父的仁慈抱有绝对的信心。”
圣尤地斯瓦尔每年庆祝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个节日。每到这时,他远近的学生们都会聚集起来。冬至的庆典在塞伦波尔举行,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庆典,也给我留下了永恒的祝福。
庆祝活动从早上沿着街道的赤脚游行开始。一百多位学生唱着响亮甜美的圣歌,一些乐师吹奏着笛子,敲着鼓和铙钹。热情的镇民在路上铺满了花,他们很乐意从平淡的工作中,被我们赞诵上帝神圣名字的响亮声音召唤出来。这段漫长的游行在修道院的庭院内结束。我们最后环绕着古茹,楼上阳台上的学生如阵雨般地向我们洒下金盏花。
许多客人到楼上享用布丁及柳橙。我走到一群今天执行厨房工作的师兄弟那里帮忙。每逢这种盛大的聚会,食物都必须在户外用巨大的锅子烹煮。临时搭架起来的砖头炉子烧着木柴,冒着催泪的浓烟,但我们工作得很愉快。在印度,人们从来不会觉得宗教庆典是麻烦的。每一个人都会尽自己的一分责任,提供钱财、米、蔬菜或是个人能够提供的服务。
上师很快就来到我们当中,督导筵席的细节。他就像一个最有活力的年轻学生一样忙个不停。
二楼传来用小风琴和印度手鼓伴奏的圣歌咏唱,圣尤地斯瓦尔欣赏地聆听着。他拥有绝对的乐感。
“他们走调了!”上师离开了我们,加入艺人的行列里。优美的旋律再度响起,这一次演奏者没有再出错。
在印度,音乐、绘画和戏剧被认为是天国的艺术。梵天(Brahma)、毗湿奴(Vishnu)和希瓦(Shiva)—永恒的三位一体—是最早的音乐家。根据经典上的描述:天国的舞者希瓦在宇宙创造、维持及灭亡之舞中设计出无限节奏的调式,同时梵天以铿锵的铙钹强调着拍子,而毗湿奴敲响神圣的鼓声。在印度的艺术里,毗湿奴的化身之一奎师那总是伴随着一只长笛出现。他能吹奏出迷人的曲子,让流浪在马雅幻想之中的人类灵魂回想起他们真正的家。萨拉斯瓦提(Saraswati)—智能女神,以弹奏七弦琴作为象征,这种琴是所有弦乐器之母。印度的萨马吠陀(Sama Veda)则包含了世界最早的音乐学方面的记载。
印度音乐的基石是拉格(Ragas),或称作固定音阶。基本的拉格有6个,它们扩充成126种衍生的拉吉尼斯(raginis,妻子)和普查斯(putras,儿子)。每一个拉格最少有4个调:主调(瓦帝,Vadi或国王)、次调(萨马瓦帝,Samavadi或首相)、助调(阿努瓦帝,anuvadi或侍者)和不和谐调(维瓦帝,vivadi或敌人)。
在6个基本的拉格里,每一个都有与之相对应的自然的时辰、季节以及赐予特殊力量的主司神。于是(1) 印多拉格(Hindole)只有春天的黎明才能听到,可以唤起宇宙之爱的情操;
(2)底帕卡拉格(Deepaka)只能在夏天的晚上弹奏,可以唤起同情心;
(3) 摩哈拉格(Magha)只出现在雨季中午的旋律,可以召唤勇气;
(4)拜拉瓦拉格(Bhairava Raga)只在8、9、10月的早晨弹奏,可以达到平静;
(5)斯利拉格(Sri)只出现在秋天的黄昏,可获得纯洁的爱;
(6)玛昆撒拉格(Malkounsa)只能在冬天的午夜听到,可以获得勇气。
古代的先知们发现,这些音律联结着自然与人类。因为自然界是“嗡”—这个字代表着最原始的声音或振动—具体化的表现,人类可以使用某些咒语或旋律来控制所有的自然现象。根据历史文献记载:16世纪爱克巴(Akbar)大帝的宫廷乐师米扬腾森(Miyan Tan Sen)拥有超凡的能力。在正午时分,皇帝命令他唱一首晚上的拉格。腾森吟咏了一篇祈祷文,于是整个皇宫地区旋即笼罩在黑暗中。
印度音乐把八度音阶分成22个斯陆提斯(srutis),或称四分之一音符。这些微分音的音程使得音乐表现出细微的差异,这是西方12个半音阶音程所无法实现的效果。在印度神话里,八度音阶中有七个基本的音调,每一个都与一种颜色和一种鸟或野兽的天然叫声相对应—Do绿色,孔雀;Re红色,云雀;Mi金色,山羊;Fa淡黄白色,苍鹭;Sol黑色,夜莺;La黄色,马;Si各种颜色的组合,大象。
古代梵文的文献描述了120种塔拉斯(talas)或拍子。据说,印度传统音乐的创始人帕拉塔(Bharata)能在云雀的歌声中分辨出32种塔拉斯。塔拉斯或节奏起源于人体的动作—它是走路时间的2倍,是睡觉时呼吸时间的3倍,睡觉时吸气时间是呼气时间的2倍。印度人一直都认为:人类的声音才是最完美的乐器,所以印度音乐基本上都限制在人声3个八度音阶的范围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旋律(连续音符之间的关系)而非和弦(同步音符之间的关系)始终被强调着。
早期先知的音乐家们有一个深层的目的:通过唤醒人类奥秘的脊髓中心,听到歌手与宇宙之歌相互间的交融。印度的音乐是主观的、灵性的而且是个别性的艺术,其目的不在于交响乐式的灿烂,而在于个人与超灵间的和谐。在梵文中,音乐家是巴格瓦萨尔(bhagavathar),意思是“唱颂赞美上帝的人”。桑可尔坦斯(Sankirtans)或音乐的集结是一种有效的瑜伽或是心灵训练方式,它需要深入的专注,以及极度地全神贯注在声音和思想的根源里。因为人类本身就是创造之音的显示,对他而言,声音有着最强烈的、最即时的效果,为他提供可以忆起自己天国源起的方式。
庆典当天,从圣尤地斯瓦尔二楼卧室传出来的桑可尔坦斯激励着在蒸汽锅之间忙碌的厨子们。我和师兄弟们用手打着拍子快乐地唱和着。
夕阳西下之前,我们已经向数百位访客供应了开丘哩(khichuri)(米和扁豆)、蔬菜咖哩和大米布丁。夜幕降临后,我们在庭院中铺上棉制地毯,与会者很快地蹲坐在布满繁星的苍穹下,安静且专注地听着从圣尤地斯瓦尔口中倾泻而出的智能。他公开强调克利亚瑜伽的价值,号召大家自重、平静、有决心、简单饮食和规律运动地生活。
接着是一群年幼的徒弟唱几首圣歌,最后聚会在桑可尔坦斯中结束。从夜里10点到午夜,修道院的成员们忙着清洗锅碗、打扫庭院。古茹叫我到他身旁去。
“我很高兴你在过去的一星期以来所做的准备以及今天兴高采烈的工作。我希望你在我旁边,今晚你可以睡在我床上。”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份殊荣会降临在我头上。我们在极度平静的天国状态下坐了一会儿,就躺下了。躺了还不到10分钟,上师就起身开始穿衣服。
“先生,怎么回事?”我还没从睡在古茹身旁的意外喜悦中缓过神来,感到一丝虚幻。
“我想一些没有赶上接驳火车的学生很快就会回来。让我们准备些食物吧。”
“可敬的古茹,没有人会在凌晨1点来的!”
“你就待在床上吧。你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不过我要去煮饭。”
在圣尤地斯瓦尔坚定的语气下,我只好跳起来跟着他,到二楼阳台旁每天使用的小厨房里去。米饭和扁豆浓汤很快就在炉上沸腾着。
我的古茹充满深情地笑着说:“今晚你克服了疲倦及对辛苦工作的恐惧,将来你再也不会被它们困扰了。”
他刚刚说完这些终身祝福的话,庭院就传来了脚步声。我跑到楼下,让一群学生进来。
“亲爱的兄弟,我们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愿意打扰上师!”一个人道歉地向我说道,“我们弄错火车时刻表了,同时也觉得不再看我们的古茹一眼不能回去。”
“他已经预料到了,现在已经在准备你们的食物了。”
圣尤地斯瓦尔欢迎的声音传了下来。我把惊讶的访客们带到厨房去,上师向我眨了眨眼。
半个小时之后我跟着他回到了卧室,心中想着我将睡在一个上帝般古茹的身旁。
本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