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极乐的信奉者及其宇宙传奇
“孩子啊,请坐好。我正在跟圣母说话。”
我带着敬畏的心静静地进入了玛哈赛上师的房间。上师天使般的外表让我赞叹不已。他的胡子光滑而雪白,眼睛又大又明亮,他看来像是纯洁的化身。他抬高的下巴和重叠的双手告诉我,我这第一次的访问打扰了他的打坐。
他的欢迎辞虽然简单,但所产生的影响力却是到目前为止,我所经历过的最为猛烈的。我以为丧母之痛是所有苦难中最难以忍受的,但现在与圣母分离的巨大痛苦对心灵而言,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我呜咽着哭倒在地上。
“孩子啊,平静下来!”圣人表示同情。
我好像被遗弃在孤寂的汪洋中,他的脚就是我唯一的救生艇。
“神圣的先生啊,请代我祈求!请问圣母,在她的心里,会不会给我任何的恩赐!”
上师沉默无语。
毋庸置疑,我深信玛哈赛上师正与宇宙圣母深入地交谈。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当玛哈赛上师可以看到圣母时,我的眼睛却看不到,这实在是极大的羞辱。我厚着脸皮抓住上师的双脚,一次又一次地恳求他代为祈求。
“我会将你的请求上达挚爱的圣母。”上师微笑着同意了。
“先生,请记得您的承诺!我很快就会回来倾听她的讯息!”刚刚还在悲伤啜泣的我,现在声音里回响着愉快的期待。
我走下长长的楼梯,完全淹没在美好的回忆里。这栋座落在阿默斯特街五十号的房子曾经是我的家,是母亲离世的地方,而现在却成了玛哈赛上师的住所。在这里,我曾为突然失去母亲而心碎。今天在此,我的心也因为见不到圣母而被折磨着。
我急切地赶回位于古柏路的家。躲到我的小阁楼里寻找安宁,我打坐到十点钟。印度温暖的黑夜突然被一个奇妙的景像照亮了。
圣母站在我的面前,全身围绕着神圣的光环,美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
“我一直都在爱着你!我会永远爱着你!”
天国的声音荡漾在空气中,然后她消失了。
第二天早晨,我迫不及待地再度去拜访玛哈赛上师。我爬到了他在四楼的房间。关着的门上,一件衣服挂在把手上,我觉得这说明圣人不希望受到干扰。当我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时,圣人打开了门,我跪在他神圣的脚下。为了好玩,我装出一副严肃的脸孔,隐藏起内心的喜悦。
“先生,我来了,为了你的讯息。挚爱的圣母有没有说任何关于我的事呢?”
“淘气的小孩子!”
显然,我的假装并未影响到他。
“为什么这么神秘?难道圣人从不明讲吗?”我有点儿被激怒了。
“你一定要测试我吗?”他平静的眼神充满了谅解,“难道昨晚十点你没有看到美丽的圣母吗?”
我立刻再度拜倒在他的脚下。但这次我涌出的是欢喜的眼泪。
“你以为你的虔诚没有感动那无限的慈悲吗?你所敬爱的上帝以人类和天国的形态存在着,从来未曾忽略响应你被遗弃的哭泣。”
这个单纯的圣人是谁,他只对宇宙做了最小的请求,就得到了甜美的默许?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他可说是最伟大谦卑的人了。玛哈赛上师在这阿默斯特街的房子里开办了一所小型的男子高中。他从未斥责过任何学生,也不需要规则或戒尺去维持纪律。在这些不大的班级里,他传播他通过灵性接触的智能,而非死板的教条。他一心纯真地热爱着圣母,跟小孩一样,不需要别人外在形式上的尊敬。
“我不是你的古茹,他稍后才会到来,”他告诉我,“通过他的引导,你对上帝爱与虔诚将会转变成深不可测的智能。”
每天傍晚,我都会前往阿默斯特街,以前我从不曾因尊敬而鞠躬致意,但是现在,哪怕只是踩在玛哈赛上师走过的土地,我都觉得是无上的恩典。
一天晚上,我带着一串花朵前往拜访上师,“先生,请戴上这个我为您做的金香木花环。”但他害羞地拒绝了。最后察觉到我受到了伤害,他微笑着同意了。
“既然我们都是圣母的信徒,你可以把花环戴在这身体的圣殿上,就好像是供奉给内在的她。”他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我执出现在他身上。
“我们明天去被我古茹圣化的达森斯瓦尔(Dakshineswar)圣庙。”玛哈赛的上师是基督般的圣·瑞玛奎师那·帕拉宏撒(Sri Ramakrishna Paramhansa)。
第二天早晨,我们坐船沿着恒河航行了四英里,最后来到有九个圆形屋顶的卡力圣庙内,圣母和希瓦的神像被安置在亮丽的银雕莲花上,上面有精雕细琢的千片花瓣。玛哈赛上师高兴地眉开眼笑。当他吟颂圣母的圣名时,我不由得心花怒放。
随后我们漫步于这个神圣的场地,驻足在柽柳树下。这种树会渗出特有的汁液,象征着玛哈赛上师赐予的天国食物。他在进行天国的祈祷。我动也不动地坐在围绕着柽柳粉红色羽状花朵的草地上,感觉自己短暂地离开了身体,造访天国。
这是我跟神圣的上师往后多次到达森斯瓦尔圣庙朝圣的第一次。从他那里,我学到上帝母性和慈悲甜美的一面。
有一天,当我看着上师在祈祷时,我突然深情地想道:“他可以作为天国的天使在人间树立榜样!”他用长久以来他所熟悉的纯洁的眼光审视这个世界,不带一丝的责备或批评。他的身体、心灵、言语及行为毫不费力地与他单纯的心灵调和着。
一天晚上,上师和我手牵着手在他的校区内散步。一个充满自负的熟人突然到来,他用冗长的谈论烦扰着我们。
“我发现你不喜欢这个人。”上师对我耳语到,但这个自大狂根本没有听到,而是继续他的长篇大论。上师说:“我跟圣母说过这件事了,她了解我们糟糕的困境。她答应当我们到达那间红房子时,就会提醒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开始盯着解救的地方。快要到达它红色的大门时,这个人突然转身离去,连再见都没说。
还有一天,我单独走近豪拉火车站。我在一座庙旁站了一下,旁边有一小群敲着铙钹,打着鼓,激烈唱颂着圣歌的人,这让我心里感觉很是厌烦。
“他们竟然用机械的方式覆诵上帝的圣名,这是多么不虔敬啊!”我心里想着。突然我看到玛哈赛上师迅速地靠近,我上前问道:“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圣人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直接回答了我的想法:“孩子,无论任何人念诵上帝的名字,不管这人是无明或聪明的,听起来都是甜美的,难道不是吗?”他深情地环抱着我,我发现自己好像乘着他的魔毯到了慈悲之境。
“你要不要去看一些影片?”一天下午,玛哈赛上师提出了这个问题,这让我又惊又喜,当时印度“影片”的意思就是“电影”。我同意了。不论干什么,只要能跟他一起,我都很高兴。我们轻快地走到加尔各答大学对面的花园。上师指着水池旁的一条长椅。
“在这里坐几分钟。我的上师总是告诫我,只要看到一片广阔的水域就要打坐。它的平静让我们想起上帝广大无边的宁静。所有事物都可以被水反照出来,所以整个宇宙也映照在‘宇宙心灵’的湖上。我的古茹经常这么说。”
我们很快进入了大学里一间正在进行演讲的大厅。演讲非常单调无聊。
“这就是上师要我看的?”我有些不耐烦了。
“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影片。我已经向圣母提过了,她十分同情我们两个人。她告诉我电灯现在会熄灭,等我们离开这里后,它才会再亮起来。”
他刚说完,大厅陷入一片黑暗。教授刺耳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大厅的电路系统看起来有问题。”在这个时候,玛哈赛上师和我已安全地穿过了门槛。我回头一望,我们受难的地方灯又亮了起来。
“孩子啊,很明显,你不喜欢那部影片,但我想你会喜欢另一种的。”圣人和我站在大学建筑前面的人行道上。他轻拍我胸部靠近心脏的地方。
突然我感到一种有趣的寂静。就好像如今有声电影的扬声器突然坏掉,变成无声影片一样,上帝用某种神奇的方式消除了尘世的喧扰。所有行人及经过的电车、汽车、牛车及铁轮子的出租马车都变得毫无声音了。我好像长了千里眼一样,可以轻易地看到万事万物后面及旁边的景象。在加尔各答市这一小块地区内所有活动的场景,都在我面前无声地通过。
我的身体看起来只是众多影子中的一个,不过当其他人轻快无声地穿梭往来时,它是不动的。我的几个朋友从我身边经过,虽然他们直接看到我,却没有认出我来。
这个奇特的默剧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我痛饮着极乐的泉源。突然之间,玛哈赛上师在我胸前轻拍了一下,世界的喧闹再度回到我的耳中。我像是从梦中被粗暴地唤醒。
“孩子啊,我看你喜欢这种影片。”圣人微笑着。我感激地正要跪倒在他面前时,他说道:“现在不能这样,你知道上帝也在你的殿堂里!我不会让圣母通过你的手碰触我的双脚!”
当我尝试用贫乏的字汇描述他的仁慈时,我纳闷玛哈赛上师以及其他有洞察力的圣人们是否知道,多年以后,在西方的土地上,我会写下他们作为天国虔信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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