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通天论篇第三
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注本在第四卷。
黄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六合,谓四方上下也。九州,谓冀、兖、青、徐、荆、扬、豫、梁、雍也。外布九州而内应九窍,故云九州九窍也。五藏,谓五神藏也。五神藏者,肝藏魂,心藏神,脾藏意,肺藏魄,肾藏志,而此成形矣。十二节者,十二气也。天之十二节气,人之十二经脉而外应之,咸同天纪,故云皆通乎天气也。十二经脉者,谓手三阴三阳、足三阴三阳也。 新校正云:详通天者,生之本。《六节藏象》注甚详。 又按郑康成云:九窍者,谓阳窍七,阴窍二也。
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言人生之所运为,则内依五气以立,然其镇塞天地之内,则气应三元以成。三,谓天气、地气、运气也。犯,谓邪气触犯于生气也。邪气数犯,则生气倾危,故宝养天真,以为寿命之本也。《庚桑楚》曰:圣人之制万物也,以全其天,天全则神全矣。《灵枢经》曰:血气者,人之神,不可不谨养。此之谓也。
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春为苍天,发生之主也。阳气者,天气也。《阴阳应象大论》曰:清阳为天。则其义也。本天全神全之理,[神]全则形亦全矣。
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以因天四时之气序,故贼邪之气弗能害也。
故圣人传精神,服天气,而通神明。夫精神可传,惟圣人得道者乃能尔。故服天真之气,则妙用自通于神明也。
失之则内闭九窍,外壅肌肉,卫气散解,失,谓逆苍天清净之理也。然卫气者,合天之阳气也。上篇曰:阳气者闭塞。谓阳气之病人,则窍写闭塞也。《灵枢经》曰:卫气者,所以温分肉而充皮肤,肥腠理而司开阖。故失其度则内闭九窍,外壅肌肉。以卫不营运,故言解散也。
此谓自伤,气之削也。夫逆苍天之气,远清净之理,使正真之气如削去之者,非天降之,人自为之尔。
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此明前阳气之用也。谕人之有阳,若天之有日。天失其所则日不明,人失其所则阳不固。日不明则天境暝昧,阳不固则人寿夭折。
故天运当以日光明。言人之生,固宜借其阳气也。
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此所以明阳气运行之部分,辅卫人身之正用也。
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欲如运枢,谓内动也。起居如惊,谓暴卒也。言因天之寒,当深居周密,如枢纽之内动;不当烦扰筋骨,使阳气发泄于皮肤,而伤于寒毒也。若起居暴卒,驰骋荒佚,则神气浮越,无所绥宁矣。《脉要精微论》曰:冬日在骨,蛰虫周密,君子居室。《四气调神大论》曰: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又曰:使志若伏若匿,若有思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之谓也。 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本作连枢。元起云:阳气定如连枢者,动系也。
因于暑,汗,烦则喘喝,静则多言,此则不能静慎,伤于寒毒,至夏而变暑病也。烦谓烦躁,静谓安静,喝谓大呵出声也。言病因于暑,则当汗泄。不为发表,邪热内攻,中外俱热,故烦躁,喘数,大呵而出其声也;若不烦躁,内热外凉,瘀热攻中,故多言而不次也。喝,一为鸣。
体若燔炭,汗出而散;此重明可汗之理也。为体若燔炭之炎热者,何以救之?必以汗出,乃热气施散。燔,一为燥,非也。
因于湿,首如裹,湿热不攘,大筋緛短,小筋弛长,緛短为拘,弛长为痿;表热为病,当汗泄之。反湿其首,若湿物裹之,望除其热。热气不释,兼湿内攻,大筋受热则缩而短,小筋得湿则引而长,缩短故拘挛而不伸,引长故痿弱而无力。攘,除也。緛,缩也。弛,引也。
因于气,为肿,四维相代,阳气乃竭。素常气疾,湿热加之,气湿热争,故为肿也。然邪热渐盛,正气侵微,筋骨血肉,互相代负,故云四维相代也。致邪代正,气不宣通,卫无所从,便至衰竭,故言阳气乃竭也。卫者,阳气也。
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此又诫起居暴卒,烦扰阳和也。然烦扰阳和,劳疲筋骨,动伤神气,耗竭天真,则筋脉胀,精气竭绝,既伤肾气,又损膀胱,故当于夏时,使人煎厥。以煎迫而气逆,因以煎厥为名。厥,谓气逆也。煎厥之状,当如下说。 新校正云:按《脉解》云:所谓少气善怒者,阳气不治。阳气不治,则阳气不得出,肝气当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
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既且伤肾,又竭膀胱。肾经内属于耳中,膀胱脉生于目眦,故目盲所视,耳闭厥听。大矣哉,斯乃房之患也。既盲目视,又闭耳聪,则志意心神,筋骨肠胃,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烦闷而不可止也。
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此又诫喜怒不节,过用病生也。然怒则伤肾,甚则气绝,大怒则气逆而阳不下行,阳逆故血积于心胸之内矣。上,谓心胸也。然阴阳相薄,气血奔并,因薄厥生,故名薄厥。《举痛论》曰:怒则气逆,甚则呕血。《灵枢经》曰:盛怒而不止,则伤志。《阴阳应象大论》曰:喜怒伤气。由此,则怒甚气逆,血积于心胸之内矣。菀,积也。
有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怒而过用,气或迫筋,筋络内伤,机关纵缓,形容痿废,若不维持。
汗出偏沮,使人偏枯,夫人之身,常偏汗出而湿润者,久久偏枯,半身不随。 新校正云:按沮,《千金》作祖,全元起本作恒。
汗出见湿,乃生痤疿。阳气发泄,寒水制之。热怫内馀,郁于皮里,甚为痤疖,微作疿疮。疿,风瘾也。
高梁之变,足生大丁,受如持虚。高,膏也。梁,粱也。不忍之人,汗出淋洗,则结为痤疿;膏粱之人,内多滞热,皮厚肉密,故内变为丁矣。外湿既侵,中热相感,如持虚器受此邪毒,故曰受如持虚。所以丁生于足者,四支为诸阳之本也,以其甚费于下,邪毒袭虚故尔。 新校正云:按丁生之处,不常于足,盖谓膏粱之变,饶生大丁,非偏著足也。
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时月寒凉,形劳汗发,凄风外薄,肤腠居寒,脂液遂凝,稸于玄府,依空渗涸,皶刺长于皮中,形如米,或如针,久者上黑,长一分,馀色白黄而瘦,于玄府中,俗曰粉刺,解表已。玄府,谓汗空也。痤,谓色赤愤,内蕴血脓,形小而大如酸枣,或如按豆,此皆阳气内郁所为,待耎而攻之,大甚焫出之。
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此又明阳气之运养也。然阳气者,内化精微,养于神气;外为柔耎,以固于筋。动静失宜,则生诸疾。
开阖不得,寒气从之,乃生大偻。开,谓皮腠发泄。阖,谓玄府闭封。然开阖失宜,为寒所袭,内深筋络,结固虚寒,则筋络拘緛,形容偻俯矣。《灵枢经》曰:寒则筋急。此其类也。
陷脉为瘘,留连肉腠。陷脉,谓寒气陷缺其脉也。积寒留舍,经血稽凝,久瘀肉,攻结于内理,故发为疡瘘,肉腠相连。
俞气化薄,传为善畏,及为惊骇。言若寒中于背俞之气,变化入深而薄于藏府者,则善为恐畏,及发为惊骇也。
营气不从,逆于肉理,乃生痈肿。营逆则血郁,血郁则热聚为脓,故为痈肿也。《正理论》云:热之所过,则为痈肿。
魄汗未尽,形弱而气烁,穴俞以闭,发为风疟。汗出未止,形弱气消,风寒薄之,穴俞随闭,热藏不出,以至于秋,秋阳复收,两热相合,故令振慄,寒热相移,以所起为风,故名风疟也。《金匮真言论》曰: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风疟。盖论从风而为是也。故下文曰:故风者,百病之始也。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此因时之序也。夫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不妄作劳,是为清静。以其清静,故能肉腠闭,皮肤密,真正内拒,虚邪不侵。然大风苛毒,不必常求于人,盖由人之冒犯尔。故清静则肉腠闭,阳气拒,大风苛毒弗能害之。清静者,但因循四时气序,养生调节之宜,不妄作劳,起居有度,则生气不竭,永保康宁。
故病久则传化,上下不并,良医弗为。并,谓气交通也。然病之深久,变化相传,上下不通,阴阳否隔,虽医良法妙,亦何以为之!《阴阳应象大论》曰:夫善用针者,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若是气相格拒,故良医弗可为也。
故阳畜[3]积病死。而阳气当隔,隔者当写,不亟正治,粗乃败之。言三阳畜积,怫结不通,不急写之,亦病而死。何者?畜积不已,亦上下不并矣。何以验之?隔塞不便,则其证也。若不急写,粗工轻侮,必见败亡也。《阴阳别论》曰:三阳结,谓之隔。又曰:刚与刚,阳气破散,阴气乃消亡。淖则刚柔不和,经气乃绝。
故阳气者,一日而主外,昼则阳气在外,周身行二十五度。《灵枢经》曰:目开则气上行于头,卫气行于阳二十五度也。
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隆,犹高也,盛也。夫气之有者,皆自少而之壮,积暖以成炎,炎极又凉,物之理也。故阳气平晓生,日中盛,日西而已减,虚也。气门,谓玄府也,所以发泄经脉营卫之气,故谓之气门也。
是故暮而收拒,无扰筋骨,无见雾露,反此三时,形乃困薄。皆所以顺阳气也。阳出则出,阳藏则藏,暮阳气衰,内行阴分,故宜收敛以一。虚邪扰筋骨则逆阳精耗,见雾露则寒湿具侵,故顺此三时,乃天真久远也。
岐伯曰: 新校正云:详篇首云帝曰,此岐伯曰,非相对问也。
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言在人之用也。亟,数也。
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并乃狂;薄疾,谓极虚而急数也。并,谓盛实也。狂,谓狂走或妄攀登也。阳并于四支则狂。《阳明脉解》曰:四支者,诸阳之本也,阳盛则四支实,实则能登高而歌也。热盛于身,故弃衣欲走也。夫如是者,皆为阴不胜其阳也。
阳不胜其阴,则五藏气争,九窍不通。九窍者,内属于藏,外设为官,故五藏气争,则九窍不通也。言九窍,谓前阴后阴不通,兼言上七窍也。若兼则目为肝之官,鼻为肺之官,口为脾之官,耳为肾之官,舌为心之官。舌非通窍也。《金匮真言论》曰: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耳。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故也。
是以圣人陈阴阳,筋脉和同,骨髓坚固,气血皆从。从,顺也。言循阴阳法,近养生道,则筋脉骨髓各得其宜,故气血皆能顺时和气也。
如是则内外调和,邪不能害,耳目聪明,气立如故。邪气不克,故真气独立而如常。若失圣人之道,则致疾于身,故下文引曰:风客淫气,精乃亡,邪伤肝也。自此以下四科,并谓失圣人之道也。风气应肝,故风淫精亡则伤肝也。《阴阳应象大论》曰:风气通于肝也。风薄则热起,热盛则水干,水干则肾气不营,故精乃亡也。亡,无也。 新校正云:按全元起云:淫气者,阴阳之乱气。因其相乱而风客之则伤精,伤精则邪入于肝也。
因而饱食,筋脉横解,肠澼为痔。甚饱则肠胃横满,肠胃满则筋脉解而不属,故肠澼而为痔也。《痹论》曰:饮食自倍,肠胃乃伤。此伤之信也。
因而大饮,则气逆。饮多则肺布叶举,故气逆而上奔也。
因而强力,肾气乃伤,高骨乃坏。强力,谓强力入房也。高骨,谓腰高之骨也。然强力入房则精耗,精耗则肾伤,肾伤则髓气内枯,故高骨坏而不用也。圣人交会则不如此,当如下句云。
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阴阳交会之要者,正在于阳气闭密而不妄泄尔。密不妄泄,乃生气强固而能久长,此圣人之道也。
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两,谓阴阳。和,谓和合,则交会也。若,如也。言绝阴阳和合之道者,如天四时,有春无秋,有冬无夏。所以然者,绝废于生成也。故圣人不绝和合之道,但贵于闭密以守固,天真法也。
因而和之,是谓圣度。因阳气盛发,中外相应,贾勇有馀,乃相交合,则圣人交会之制度也。
故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阳自强而不能闭密,则阴泄写而精气竭绝矣。
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气和平,阳气闭密,则精神之用,日益治也。
阴阳离决,精气乃绝。若阴不和平,阳不闭密,强用施写,损耗天真,二气分离,经络决惫,则精气不化,乃绝流通也。
因于露风,乃生寒热。因于露体,触冒风邪,风气外侵,阳气内拒,风阳相薄,故寒热由生。
是以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风气通肝,春肝木旺,木胜脾土,故洞泄生也。 新校正云:按《阴阳应象大论》曰:春伤于风,夏生飧泄。
夏伤于暑,秋为痎疟;夏热已甚,秋阳复收,阳热相攻,则为痎疟。痎,老也,亦曰瘦也。
秋伤于湿,上逆而咳,湿,谓地湿气也。秋湿既胜,冬水复王,水来乘肺,故咳逆病生。 新校正云:按《阴阳应象大论》曰:秋伤于湿,冬生咳嗽。
发为痿厥;湿气内攻于藏府则咳逆,外散于筋脉则痿弱也。《阴阳应象大论》曰:地之湿气盛则害皮肉筋脉。故湿气之资,发为痿厥。厥,谓逆气也。
冬伤于寒,春必温病。冬寒且凝,春阳气发,寒不为释,阳怫于中,寒怫相持,故为温病。 新校正云:按此与《阴阳应象大论》重,彼注甚详。
四时之气,更伤五藏。寒暑温凉,递相胜负,故四时之气,更伤五藏之和也。
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所谓阴者,五藏神也。宫者,五神之舍也。言五藏所生,本资于五味。五味宣化,各凑于本宫,虽因五味以生,亦因五味以损。正为好而过节,乃见伤也。故下文曰:是故味过于酸,肝气以津,脾气乃绝;酸,多食之令人癃,小便不利则肝多津液,津液内溢则肝叶举,肝叶举则脾经之气绝而不行。何者?木制土也。
味过于咸,大骨气劳,短肌,心气抑;咸,多食之令人肌肤缩短,又令心气抑滞而不行。何者?咸走血也。大骨气劳,咸归肾也。
味过于甘,心气喘满,色黑,肾气不衡;甘,多食之令人心闷。甘性滞缓,故令气喘满而肾不平。何者?土抑水也。衡,平也。
味过于苦,脾气不濡,胃气乃厚;苦性坚燥,又养脾胃,故脾气不濡,胃气强厚。
味过于辛,筋脉沮弛,精神乃央。沮,润也。弛,缓也。央,久也。辛性润泽,散养于筋,故令筋缓脉润,精神长久。何者?辛补肝也。《藏气法时论》曰: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 新校正云:按此论味过所伤,难作精神长久之解。央,乃殃也,古文通用,如膏粱之作高梁、草滋之作草兹之类。盖古文简略,字多假借用者也。
是故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是所谓修养天真之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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