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我拥有的不良基因促使我考上了医学院校,后来又促使我动笔写了这本书。在我的运动生涯之初,我遇到的问题就比别人多。上高中时,我得了跟腱炎,随后又患上了跟骨滑囊炎、髂胫束综合征。对于往鞋里塞矫正鞋垫、增加治疗训练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上大学期间,我又突发软组织病变,加上严重的胫纤维发炎,几乎断送了我的体育奖学金。
我的胫纤维发炎越来越严重,我不得不跳着走。我找到队医斯科蒂(Scotty),他又矮又胖,蓄着胡须,黑发浓密,是个大嗓门儿。他告诉我他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训练量和耐心等待。但我确信我需要做点儿什么以改变现状。也许我缺乏某种营养?刚刚看过的电影《生物课堂101》(Biology 101)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觉得也许我的相关组织细胞无法产生正常的肌腱。就像我现在的许多病人一样,我向斯科蒂医生寻求问题的答案。我甚至提出了一个构想:对我的腿部肌腱进行活检,并与别人的健康肌腱进行比对。正如我预料的那样,我的构想化为泡影。斯科蒂皱着眉头对我说,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检测方法。我曾经在《新闻周刊》(Newsweek)和《时代周刊》(Time)上读到由分子生物学推介的类似的诊断方法。出于无知,我当时简直不能相信斯科蒂居然无法运用科学的方法帮助我。我几乎走投无路,每每想到这种困境,我的内心都会充满深深的挫败感。我整天沉迷于从分子角度解决我的健康问题,叹服于日新月异的生物技术领域带来的新技术、新方法。出于这个原因,我毅然摒弃了成为化学工程师的理想,选修了所有与遗传学相关的课程。随后,我考取了康奈尔大学的研究生,在那里,我从一众诺贝尔奖获得者处了解了基因重组和表观遗传学;之后我直升新泽西州的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医学院,希望把我学的遗传学基础知识付诸实践。
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斯科蒂医生对我的问题无能为力。医学院不教医生如何探究疾病渊源,而只教医生治疗疾病。医学是一门带有实际目标的实践科学,正因为这样,医学与其他自然科学截然不同。以物理学为例,它常常通过挖掘问题的根源构建知识体系。物理学家钻研得很深入,他们已经开始尝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例如宇宙的起源。医学与其他科学不同的原因在于,与其说它是科学,还不如说它本质上是一笔交易。为什么?最初人们服用心脏病药物米诺地尔(Loniten)时,发现他们的胳膊上长出了浓密的体毛;研究人员没有探究原因,而是转身去寻找相应的消费群体。于是,作为心脏病药物被研制出来的米诺地尔,摇身一变成了治疗男性脱发的喷雾制剂——落健(Rogaine)。
在医学领域,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其中最赚钱的买卖当属西地那非(Sildafenil)的发明,最初它被用于高血压的治疗。后来人们发现它有延长男性勃起时间的“副作用”,这是令人欣喜的意外状况。于是,西地那非“改头换面”变成了万艾可(Viagra)。既然医学是一个产业,那么医学研究的最终目标就是要生产销量极佳的产品。这也是我们连胫纤维发炎这种常见病症的致病因都无法弄清楚的原因。
我就读医学院的目的不是成为商人。我5岁时遇到的一件小事使从医的理想在我心底生根发芽,它和一只知更鸟的幼雏有关。春日的清晨,我坐在屋前的路边上,一只胖乎乎的幼鸟从枫树上飞下来,落到我面前的街道上。它盯着我看,呢喃着,翅膀一拍一拍,仿佛在跟我炫耀:“看看我多能干!”可是就在那时候,我看到一辆旅行车的前轮向它碾轧过来。眨眼之间,这只可爱的小鸟就变成了沥青路面上的一摊肉泥。它死了,我愤怒至极又满怀愧疚。那辆车的驾驶者肯定没有意识到他给两个幼小的生命造成的痛苦。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体验生命的终结,它唤醒了我体内的保护意识,驱使我做出自己的职业选择:预防伤害。这是我想成为化学工程师的原因(发明无毒婴儿尿布),也是我选读医学院的原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预防伤害,这意味着我得明白是什么影响我们的性格和思想,又是什么让我们生病。
不幸的是,在我注册进入医学院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儿时的梦想与现实中有限的医学知识之间存在天壤之别,而我还是无法违背我的理想。为了追求预防伤害的梦想,我的最佳选择就是开展预防医学实践,比如做基础护理工作。说实话,我都有点儿忘记探究疾病起因这件事情了。毕业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一直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直至我的使命感被再次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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