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静坐的期待
[作者注:以下的章节,可以让读者参考来自各行各业的听众们所问的各种问题。这些问答取自杨定一博士的演讲记录,搜罗了各种内容和用意的提问,原汁原味,一字未改。正因这一章代表了大众对静坐的疑虑与期待,我由衷地觉得本书应该从这里开始。为了保留发问者的背景并兼顾个人隐私,本章以职业简称取代发问者的真实姓名。(杨元宁)]某同学问:我现在读大学三年级,每天为了大小考试、写报告和繁重的课业而烦恼不已。考试前,我总是坐立不安,明明该努力准备,却很难专注。我觉得自己好像得了注意力不足和多动症,愈想专心,愈难定下心来,于是更是沮丧。我为此非常烦恼,常常失眠。静坐对我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怎样才能帮助我下定决心、专注于练习静坐呢?
答 :你的问题可分为两部分,一是静坐在你所面临的情况下能对你有何帮助。这一点,我可以回答的是,让心灵更为专注正是静坐的立即成效之一。事实上,若家中有注意力缺乏症或容易焦虑的孩子,我非常鼓励家长让孩子练习静坐,已有许多医学和心理学研究证实了静坐的种种好处,包括增强注意力、改善面对压力的身心反应。在我看来,静坐是唯一能持续帮你面对人生难关的锻炼,说是你必备的求生宝典也不为过!
然而,请记得,你所遇到的状况,在现代生活的压力下是十分普遍的现象。即使像你这样的年轻学生,也已经感受到了,这样的生活对我们而言是多么不健康。
你的第二个问题,是想知道如何找出空当、下定决心,在忙碌的生活中抽身出来练习静坐。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得面对的问题,也常是让我们拒静坐于千里之外的主因。请记得,静坐的重点不在于技巧,也不仅仅是身心的锻炼,而是培养出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慧眼,让我们能看见生命带来的诸多可能。静坐的心境不只能帮助你学习,还能让你的生活更有方向感,引导你穿越环境的纷扰、人事的动荡和变故,完整活出自己的生命。从这个观点来看,静坐要人深入去探索,你所谓“人生真相”是怎么“造”出来的。对人生真相的认知一改,非但能加深静坐的心境,也会让人更愿意继续练习下去。因此,对初学者而言,要想从静坐中真正获益,向一位不把静坐仅视为是坐姿训练或脑力锻炼的好老师学习,是非常重要的。
同学问:可是,我连静下心来静坐都很难,很快就会分心,杂念不断,想起还有哪些事尚未完成、期限还有多久等等。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在身心都抗拒静坐之时,还能坚持下去?
答 :你提到的情况,是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所以你不需要贬低自己,觉得自己不是静坐的料。我常教人以非常简易的守息练习来帮助静坐,我称之为“瓶子瑜珈”。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试试看!
你可以躺着,或用舒服的姿势坐着,试着尽量延长呼吸的时间,愈久愈好。首先缓缓地吸气,想象自己犹如一个充满光明、正在不断扩张的气球,吸饱气之后,尽可能地将这气息守住,不要让气体轻易漏失。守住你的呼吸,愈久愈好,当你觉得再也无法屏住气息的时候,轻轻地,再试着坚持一下,直到无论如何再也守不住时,用力将所有的气一次完全吐出去。这么做,至少再重复三次。
在守息同时或稍后,可能还会出现冷、热、刺痛或其他种种的感觉,这些全部无须在意,不要让这些感觉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尽量拉长守息的时间,愈长愈好。
逆舌身印
“逆舌身印(Khecarī mudra,)是另一种能安顿静心的瑜伽 术,练习的方式就像附图,将舌头向上卷起,朝向小舌。舌头是放松的, 延着口腔顶部的硬颚下滑,不费力地置于鼻中隔背面。熟练之后,舌头 会自然而缓慢地顶到鼻咽腔的柔软处。练习时,闭起双眼,眼球向内转, 望向两眉中间的位置,可以躺着也可以盘腿坐着练习。修炼者习惯这个 身印之后,无论你在做什么,整天都可以练习,也不见得要闭眼。久而 久之,这个身印甚至会变得再自然不过,且能持续净化心灵与神经系统。 Khecarī 这个字在梵文里意味着“在内部空间里翱翔”或“在以太空间里 飞行”,是相当合适的身印,当舌头向上飞翔,接触到口腔顶部时,将带 来忘我的幸福感。
这是源自西藏和印度传统的古老瑜伽技巧,用以净化散乱的身心状态。古代的大师们都知道在身心放松的状态下练习守息,能帮助打通体内的气脉。有意思的是,当体内的气脉打通时,人就不再焦虑,甚至连杂念也没了。念头一清净,心境便自然地转为平和,身心进入合一的状态,至此,就连静坐的功力也深了。这是一种最简单的技巧,可以平息身心紊乱,化解静坐时最常见的分心和散乱毛病,不再陷入思绪的漩涡中。只要每天练习,你就知道对自己是不是有效!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跟各位多谈谈这个守息法。
还有一个方法,也能有效帮助我们放松,让身心感到踏实而平静。这个古老的修法是这样的,将舌头向上卷起,并轻抵上颚。这是一个在典籍中清楚记载的神圣姿势,也就是梵文所称的“印(mudra)”。这个方法,因为是以舌头来练习,又称“逆舌身印”,可说是活化迷走神经反应最有力的方法,能刺激人体的副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系统是负责让身体放松的,影响遍及身体的每个部位,包括心跳、呼吸和肌肉的运动等等。单纯地将舌头轻抵上颚,就能触发微妙的放松反应,让呼吸更顺畅而深入,不仅减缓新陈代谢与心跳,也能澄净心灵,让注意力更容易集中。事实上,这是处理焦虑和压力最简单又有效的方法。我常提醒大家练习,使身心一整天安适而泰然。
某位母亲问:我有三个孩子,最小的才三岁,最大的九岁。静坐对我的孩子有帮助吗?答 :确实有帮助。静坐能让孩子的身心发展更健全,也更均衡,弥补当今学校教育的不足。练习静坐的孩子,拥有较清晰的伦理观,能明辨是非,也更有创造力。
然而,要让精力充沛的孩子愿意乖乖静坐,的确是件苦差事。多年来,我所推广的读经班,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难题。读经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动禅”,孩子在朗诵经典时,能收摄身体原本散漫的视觉、听觉、语言、思考等种种感官作用并投注于单一的活动中。读经不仅可以平抚心灵的躁动,让脑部活动平缓下来,还能提升脑波的合一性。
合一性是一种心灵状态,与激光束的原理很像,发自大脑各处的脑波完美地同步为一体,不同的波动彼此调和。聚精会神而进入了合一状态的心灵,能充分运用左右脑,使孩子的学习潜能得以完全发挥。合一状态的心灵,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天才心灵,也就是人类在科学、数学、艺术等种种领域的创意泉源。在我看来,只要能够催生、加强这一静心状态,就是最好的学习方式。
此外,我们所选读的经典,全是古圣先贤的传世之作,正可补足今日学校教育在培养高尚情操的不足。读经的孩子,无论是理解力、咬字口条、论述能力都更好了,我相信这一教学法足以与现今的教育制度完美互补,而我们在世界各地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的协助之下,已经带领了总数超过千万的孩子读经,这些孩子后来的表现也都相当杰出。
某上班族问:公司业务繁忙,为了结案,我总是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半夜方休。我带领一个大型团队,年轻后进的同事们也不得不跟着夜复一夜地加班做简报、赶报表。有时候,我真怀疑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工作一整天下来,我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心想“我真的快乐吗?”这么拼命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切真有更高的意义吗?我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万丈深渊,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意义,也看不到支持我继续工作的更高远目标。静坐能帮助我找出人生的意义吗?然后,我就能幸福快乐了吗?
答 :你碰触到了一个打自无始以来,就纠缠着人类不放的存在课题,而这个凡事讲求速效的时代,让这一问题更显迫切。如何在日夜不停的忙碌中找出人生的意义,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人生功课。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要恭喜你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在世间这一短暂之存在的虚无,并开始探问是否有另一种能带来希望,让我们脱胎换骨而找到人生方向的生命架构。显然,光是求生存,已不再足以彰显存在本身的价值。我们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智慧,冥冥之中引导我们感觉到自己值得活出更好的人生,我们要的不只是如此而已。
正是这一探索的初心,让人生得以转向,深入更宽阔的追寻之旅。静坐是一个重要的工具,帮助我们次第有序地走上这一重新发现之旅,犹如路标一般,让我们脚踏实地地一步步探索,却不会因为错过了更宽广的视野而迷失。
这是怎么办到的?
静坐是一门历史悠久的修持法,深受世间各大哲学和宗教的推崇,而踏上静坐之旅并修成正果的学人也不计其数。各大宗教所流传下来的伟大经书、典籍和文章,无不由各种观点探究静坐的奥秘,更从多种方面对静坐进行详细解说,以使我们能亲身验证。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会鼓励你全心投入于这人类最伟大的传统之中,亲身体验静坐因灵性而深入,灵性也因静坐而成长。唯一要提醒的是,务必保持开放的心,寻得自己的解答,并将所有答案落实于生活中。在此之前,切莫以一点心得就感到自满。
透过这一探索之旅,你会找到人生的意义,获得幸福与快乐。
我所说的,并不是仰赖物质收获的快乐。这里谈的幸福快乐,甚至不是一种心境,更贴切地说,那即是生命本身。
某男性病患问 :我腿部的神经萎缩已经超过十年了,而且随着时间不断地恶化,现在我已无法自行走路,我想我是无法坐下来好好静坐了。像我这种情况,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学习静坐呢?
答:首先,静坐不关乎坐姿或任何特定的姿势。静坐只是一种锻炼心灵、调理思维过程的练习,帮助我们摆脱让心灵不得清明的分心和杂念。正因如此,静坐时可以躺下,或采取任何你觉得自在的姿势。这就是静坐的修法。
静坐的深一层是领悟,让你对生命会有全新的领悟,也让你体会到万事万物都与静坐息息相关。
所以,你当然可以练习静坐,静坐对你有帮助,同样也能帮助其他身体不方便的人。
这是怎么办到的?
静坐释放了心灵的紧张,并引导心灵体验到比身体更宽敞的境界,心灵的视野一转,心境开阔了,本身就有抚慰人心的效果,鼓起面对现实的勇气,让你在眼前的困境中仍能怀抱希望。即使陷入看来无望的绝境里,静坐仍能为你展现人生的意义,在跌倒后,补足勇气,让你继续前进。但愿你能每天练习静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某家庭主妇问 :多年来,我为严重的忧郁症所苦,发作时真的很糟,那种感觉就像是连太阳都全然遗弃了我,我这么活着一点价值也没有。我全身无力、嗜睡、打不起劲,坐在窗边呆若木鸡,徒然望着这世界半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除了对自己、对世界的愤怒与憎恨之外,我感受不到一丝丝情感。我看医生,也吃药,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我想知道静坐能不能帮助我,至少帮我管住那些极端的念头。
答 :忧郁、焦虑、躁郁症等等心理疾病,可说是二十一世纪的医疗难题。在现代匆忙生活的影响之下,罹患心理疾病的年龄层也不断下降。以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处理严重的心理疾病必须双管齐下,一是医疗,另一方面则是彻底更新心态与人生观。前者不算太难,也有不少患者在优秀的精神科医师和心理学家的帮助下获益,这些咨询师都受过医学专业训练,懂得如何处理你所说的“极端的念头”。
治疗的另一面,也就是生命价值的全然改观,包括彻底改变对自己、对这世界的看法,则是目前比较缺乏的一环。静坐则可以作为切入这一人生功课的工具,只要找到一位好老师,以及适合自己秉性与喜好的静坐法,你就能踏上静坐之旅了。
请记得静坐不关乎任何宗教,只是调节心灵的修持,使我们在面对环境的动荡变迁时,能更适时地予以回应,培养出一种支持自己的评估现实能力,带来健康、快乐与充实的人生。
到最后,自我探索生的喜悦,会远远超过可见的身心健康改善,而这在各方面改变人生的自我探索,最后化为生命本身,成为在你内心闪耀的光明和力量的泉源。
会有那么一天,回首这样的人生,你会感激生命中的种种挑战,明白忧郁症不过是推动你踏上一条全新人生道路的助缘。甚至,你还能够帮助和你有同样病症的其他人。
静坐减少负面和毁灭性的情绪
这个研究以中国大学生为对象,评估受试者调节情绪、心情、和态 度的能力。研究人员会提供一套身心整合的静坐课程,教学生如何在悠 闲放松和警觉清醒之间取得平衡,并在静坐课程的前后以问卷形式评估 学生自行调节情绪的能力。心境的波动和状态,则以情绪评量表的得分 来评估,结果发现负面情绪在静坐前后有很大的不同。愤怒敌意、抑郁 沮丧、衰弱无力、紧张焦虑的差异相当明显,但“困惑”则没有显著差 异。另一方面,正向情绪,如“活力”在静坐训练之后则增加了。这意 味着,短期的静坐训练可以提升正向情绪,同时显著减少负向或具破坏 性的情绪。
图 1-2 经同意改绘自 Tang, Y.-Y. et al. 2007. Short-term meditation training improves attention and self- regulation. PNAS 104(43): 17152~17156. Copyright © 2007 by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U.S.A.,PNAS 不为翻译内容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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