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创意心灵
问 :你提到静坐能够使心境悠闲自在、更具创造力。持续放松能让人自然悠闲下来,这个道理我明白,创造力又是怎么来的?静坐怎么有办法促进创造力?
答 :人类创造力的基础,在于凭经验和更重要的是凭直觉面对生活里的状况,不受限于已知的规范,而能提出一个不同于流俗的解决方案或观点。对众人习以为常的事物,能够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说法的人,我们会觉得他很有创意,无论所创作的是实质的物体、观念,还是超出常规的解决方案,全是创意的展现。从这个角度来说,创意将心灵由一般人预期的正常范畴中释放出来,激发人们找出现实常规之外的全新模式和规则,而自由、悠闲、没有盲点的心灵,自然就会流露出创意。很早之前就有人提过,唯有失去头脑的限制,才能成就充满创意的心灵。
创意心灵同时也是一片空白的,只有空白的心境才能反过来看世界,处处发现难以言喻的惊喜。就是这样空无一物的心灵,才能不带偏见,构造出美丽而新颖的形式,那过程犹如一种反向工程,心灵一开始早已胸有成竹,只是试着把心里所见重新描绘、建构出来而已。奇怪的是,自古以来的所有伟大作品,无论是艺术、科学等等领域,创作者在动手之前,心里已有了明确的构想。这一点,可供在座的各位三思。
问 :你刚刚的意思是说,我们生来就是有创造力的,只是因为后天的教养堵塞了心灵而无从发挥,是这样的意思吗?若真如此,我们是怎么一点一点地失去创造力的?
答 :是的,说得真好。正因如此,我才老是说每个孩子生来都是天才,能自由地创造、茁壮成长,并自由地给予。然而,过度的心机算计,要求遵守死板的规则,反倒让我们愈来愈看不清现况以外的大局。
这一点,虽然教育制度有其影响,但问题不见得全在于此,而是人类这个物种与生俱来的限制所导致的。同样,整个人类的演化过程中,“适者生存”才是背后真正的动力,有利于存活的遗传性状,也就是透过一套在各种情况下都可行的规则和常轨,把人生合理化的能力,这才通得过演化的筛选,代代相传而发扬光大。而个人的创造力,对物种整体的生存其实没那么重要,除非这一创造力能强化整体的存活能力。
虽然我说过,比起大人,孩子生来是自由的。然而,事实的真相是,通过一代又一代的教条灌输,个人(包括孩子)的遗传特质一定是不利于个人发挥创意的。然而,孩子之所以仍然较有创意,正是因为他们不像大人一样习于正经八百的教条,也不那么害怕风险。只是,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创造力开始慢慢消退,反应变得可以预期,就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了。
问 :感觉上,对于孩子该如何教养,你是有很多想法的。既然如此,你认为最佳的儿童教育体系该是什么样子?
答 :我其实希望能够在日后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但你说得没错,多年来,我一直在提倡所谓的“全人教育”,希望在教养孩子时能一并考虑身心整体的状态。也就是说,孩子不只是知识、事实和逻辑推理的总和。孩子的成长,打从一开始就是由情绪感受、好奇、希望和正面鼓励来推动的。孩子对这世界的反应,不是只能透过记忆、语言表达和写作而已。最佳的教育系统可以帮助孩子成功,而不是让孩子失败。这样的教育系统应该体现合作共存和宽容的心态,而不是竞争和应该考几分。这样的教育系统能解放心灵,看到表相之下更远大的全局。最后,这样的系统终将滋长出静坐的心境。
只要想想这种全然不同的教育观念,就能明白我们的教学方法和成果会有多大的不同,有更多时间是在玩乐中学习,教学上也更强调艺术、劳作、视觉空间的建构,更多正面的鼓励,不那么注重分数和竞争。最佳的教育系统不应该只局限于强调事实和逻辑推理的左脑世界,而偏废了追求艺术和想象力的右脑乐趣。
问 :感觉你要说的是,孩子后来并不是真的失去创造力,而只是创造力在生活的洪流里被淹没甚或遗忘了,而静坐则可以把创造力带回来。
答 :你说中了一部分。一方面,冥想确实有移除“滤波器”的作用,让人生真相更为清晰透明,而解放了心灵,得以实现全部的潜力。至于说你只说对了一部分,是因为孩子透过静坐所能抵达的境界,远不只是发挥潜能而已。静坐能敞开人的胸怀,接纳远大于人类有限现实的种种可能。说得精确些,正确的练习静坐,能将心灵推展至不可思议的无限可能,所培养出来的天赋心灵,毫无障碍,也不受死板的规则所拘束。这是圣人之心,这样的心灵才能引领人类进化迈向智慧,也就是所谓的“般若空性(prajña)”,并提升灵性。这一切,是否对你有意义呢?
问 :我对静坐比以前更感兴趣了,但我知道自己对你所谈的深奥理念其实只有粗浅的理解。
答 :无须担心,也不用试着去捕捉刚刚谈了什么微言大义,这和你不该担心“静坐能带来什么”是一样的道理。事实上,我在很多练习静坐的人身上,看到他们犯了同样的根本错误。说到静坐,一般人问的不外乎正确的坐姿、腿怎么摆、该怎么静坐,以及各式各样关于静坐时种种感受和现象的问题。然而,真正重要的问题还是在心灵层次,也就是心灵是如何看待人生真相的。而静坐的有形变化其实只是让人迷途的花招,只是表相的不断变化,并不像它们表面看来那么重要。
交感与副交感神经系统对人体主要脏器引发的反应非但不同,而且往往截然相反。交感神经系统促进所谓的“打”或“逃”反应,使心跳加速、血管收缩、支气管扩张、消化功能暂停、焦虑出汗。另一方面,副交感神经系统则使心跳减慢、血管扩张、支气管收缩、促进消化、让身体放松而平静下来。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几乎是全被交感神经系统所主导,一刻不停,因为压力已成了我们习以为常的因应模式。静坐可以让身体重回平衡与安宁,活化并延长副交感神经系统的作用,促进正常的身体功能,预防并对治交感神经过度活跃的后果,包括对心血管造成的压力、焦虑、沮丧、注意力缺乏等等身心失衡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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