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基督教与革命
除反抗之外,被激怒的穷人有可能拒绝对人压迫人体制的任何精神参与。在某些历史背景下,尤其通过比现实更为惊人的象征,他们成功地将整个“人性”降低至一种如此可怕的耻辱,以至于富人衡量他人贫穷的乐趣忽然变得过于强烈而无法被毫无眩晕地承受。于是,在所有礼仪形式之外,尤其在穷人一边建立起一种被激化的挑战的交换,即夸富宴 。在那里,现实的垃圾和被揭露的道德污秽与世界所包含的一切富裕、纯洁或辉煌之物无比激烈地相互竞争。并且,对这种痉挛性的骚乱而言,一条特别的出路被宗教绝望所打开,它正是对这一出路毫无保留的利用。
在基督教中,激昂与焦虑、痛苦与狂欢之间的相互交替构成宗教生活,并被引向与更加悲剧性的主题的结合,与病态的社会结构的混淆,而后者本身以最肮脏的残忍进行自我分裂。基督徒胜利的歌声赞美上帝,因为上帝进入社会战争的血腥游戏中,也因为上帝“把强权者从其高贵的顶点拉下,令苦难之人兴奋”。他们的神话把社会耻辱、受刑者尸体的衰弱与神的光辉结合在一起。正是如此,宗教信仰承担起富人和穷人之间始终存在的反向力量的全部对抗功能,其中一方诅咒另一方必然遭受损失。宗教信仰与尘世的绝望紧密相连,而绝望本身只不过是分离人类的无限仇恨的一种附加现象,但这种附加现象却力图取代它所概括的所有分离过程。根据被认为是基督所讲过的话,他的到来是为了分离而非统治,因此宗教根本不寻求消除被其他人视为人类创伤的东西。在它的直接形式下,当它的行动保持自由时,宗教反而沉溺于对它心醉神迷的痛苦而言不可或缺的污秽。
基督教的意义被赋予阶级耗费的狂热结果的发展,被赋予损害现实斗争的精神性竞争狂欢。
然而,无论在人类活动中具有何种重要性,基督教的耻辱 只是卑贱者对抗高贵者、淫秽者对抗纯洁者的斗争历史中的一个插曲。就像社会意识到其分裂难以容忍,在一段时间内变得烂醉如泥,以便暴虐地享受分裂。最深重的沉醉没有耗尽人类苦难的结果,并且,被剥削阶级愈加清晰地对抗上层阶级,于是无法为仇恨确定任何可以想象的界限。在历史的波澜中,只有“革命”一词统治着惯常的混乱,并承载着对大众无限要求的承诺:主人、剥削者,他们的职责是建立把人性(就像这种存在于大地,即淤泥中的人性)排除在外的轻蔑形式,而出于一种简单的相互性法则,人们希望他们注定陷入恐惧之中,就在其精美言辞被暴动中的死亡尖叫声所覆盖的那个伟大夜晚 。那是沾染鲜血的希望,它每天与民众的存在相混合并概括着阶级斗争的反抗内容。
阶级斗争只有一个可能的结局:力图使“人性”丧失的那些人的毁灭。
然而,无论发展形式如何,不管它是革命的还是奴性的,18个世纪前由基督教徒的宗教狂热、今天由工人运动所形成的普遍动荡应该同样被表现为一种决定性的冲动,它迫使 社会利用阶级之间的互相排斥,既为了实现尽可能悲惨、尽可能自由的耗费方式,同时也为了引入神圣的方式,这些神圣方式十分人道,相比之下传统方式则变得卑劣可憎。正是这些运动的回归性说明工人革命的全部人性价值,工人革命可以发挥强制性的吸引力,如同将简单有机体引向太阳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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