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阿兹特克人世界观中的消耗
我将首先谈到的阿兹特克人从道德层面上看与我们完全不同。由于文明是通过成果来衡量的,阿兹特克人的文明在我们看来微不足道。尽管如此,他们使用文字并具有天文学知识。但他们的重要成果都是无用的:他们利用建筑学构筑金字塔,并在塔顶杀人献祭。
阿兹特克人的世界观与在行动方面作用于我们的世界观奇怪地截然相反。耗费在他们思想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生产在我们思想中的地位。他们关心献祭 ,就像我们关心工作 一样。
在阿兹特克人眼中,太阳本身也是献祭的表现。这是一个类似于人的神。他纵身跃入火炉中燃烧的火焰,变成了太阳。
西班牙方济各会修士伯纳狄诺·迪·萨哈冈(Bernardino de Sahagun)曾在16世纪中叶有所著述,他记载了一些年老的阿兹特克人向他讲述的内容:
相传在有太阳之前,众神聚集在特奥蒂华坎
(Teotihuacan)……他们相互问道:“谁来负责照亮世界?”一个名为特库希斯特卡特尔(Tecuciztecatl)的神回答说:“由我负责给世界光明。”众神又问:“还有谁?”随即,他们互相对望,寻找第二个人选,他们当中却无人敢主动请命,诸神都心怀顾虑并相互推托。其中一个地位卑微、长着脓包的神,一言不发地听其他神的对话。于是众神对他说:“就是你了,长脓包的小家伙。”他欣然接受指令并回答道:“我接受你们的命令,就像接受恩惠一般,愿意领命。”两位被选中的神随即开始了四日的苦修。之后,他们点燃了岩石上的火盆……名叫特库希斯特卡特尔的神献出的都是珍贵之物:他没有使用花束,而将昂贵的绿咬鹃羽毛作为祭品,他献上金珠而非草团,献上用珍贵宝石制成的棘而非龙舌兰刺,献上红珊瑚荆棘而非染血的荆棘。此外,他用于献祭的柯巴树脂也是最好的。长脓包的纳纳华特辛(Nanauatzin)没有使用普通的细枝,而是献出了九枝绿芦苇,并将每三枝编在一起。同时,他献上草团和沾染其鲜血的龙舌兰刺,他没有用树脂,而是献出自己脓包的痂皮。
人们为这两位神各建造了一座山丘形的巨塔。在那里,他们进行了四天四夜的苦修。四晚的忏悔结束后,人们在塔的四周撒满树枝、花束及他们使用过的其他所有物品。翌日午夜后,祭礼就将开始,人们带来特库希斯特卡特尔的装饰品:草鹭羽毛和轻便的布袍。至于长脓包的纳纳华特辛,人们给他戴上被称作anatzontli的纸制无边高帽,并系上同样用纸做成的袈裟和襟带。午夜降临,诸神站在被称作Teotexcalli的火盆旁,盆中的火焰已经燃烧了整整四天。
他们排成两列,分别站在火盆两旁。两位被选召者来到火盆边,面向火盆站在两列神之间。众神对特库希斯特卡特尔说:“去吧,特库希斯特卡特尔,跳进火里吧。”特库希斯特卡特尔试图跳入火中,可火盆又大又烫,他感觉到的炽热令他心生畏惧并退了回来。第二次,他鼓起勇气想要跳进火盆,但在临近时又停了下来,再不敢往前。他徒劳地尝试了四次,而诸神已规定每人最多只能尝试四次。于是在特库希斯特卡特尔的四次失败尝试后,他们转向纳纳华特辛并对他说:“去吧,纳纳华特辛,轮到你了。”话音未落,纳纳华特辛便鼓起勇气,紧闭双眼,纵身跃入火中。火盆中随即传出爆裂声,就像烤东西时发出的声响。眼看纳纳华特辛投身火盆并在其中燃烧,特库希斯特卡特尔立即一跃而起,冲进烈火中。传说有一只鹰也于同一时刻飞进火盆,这便是为何鹰的羽毛现在为暗黑色;一只老虎也紧随其后,但它并未被烧死,只是被灼伤了,因此老虎的皮毛遍布着黑白相间的条纹。[1]
片刻过后,跪拜的众神看见“化身太阳”的纳纳华特辛从东方升起。“他遍体通红,左右摇摆。任何人都无法用目光直视他,因为他光芒四射,会将他们的眼睛灼瞎。与此同时,月亮也从地平线上升起。由于曾犹疑不决,特库希斯特卡特尔 的光芒没有那么明亮。随后众神都死了,风,即羽蛇神,将他们全部杀死,风神挖出他们的心脏,用以点亮初生的星辰。”
应该将这个神话与阿兹特克人的信仰进行比较。根据他们的信仰,人类,不仅是人类,还包括战争,都是“为了向太阳献祭人的心脏和血液”[2]而被创造出的。这一信仰中消耗的极端价值的意义毫不逊于神话。每年,为了向太阳表示敬意,墨西哥人都会进行众神曾完成的四日斋戒。随后,他们会杀死如长脓包的 皮肤病患者那样的麻风病人作为祭品。因为对他们而言,思想只是对行为的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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