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与动物宰杀的赎罪
在决斗和族间仇杀中——还有在我们之后会谈到的战争中——涉及的死亡是人的死亡。但是杀戮禁忌的规则先于人将自己与大型动物区分开来。其实这种区分很晚才出现。最开始,人将自己视为动物的同类;“狩猎民族”的世界观依旧如此,他们的习俗相当古老。在这些条件下,古代或原始狩猎跟决斗、族间仇杀或战争相比,更是一种僭越形式。
然而,差异是根本性的:最接近动物性的早期人类其实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同类[1] 。
在人类早期,猎杀其他动物应该颇为多见。我们可以对自己说,狩猎是劳动的结果,只有制造石制工具和武器之后才能狩猎。但是禁忌通常也是劳动的结果,这一结果的产生并不迅速,我们猜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狩猎不断发展,而杀戮动物的禁忌还没有进入人类意识。无论如何,我们只能这么考虑,禁忌的支配在先,然后有果断的僭越出现,之后才有向狩猎的回归。狩猎的禁忌中所出现的禁忌的特点,其实是各种禁忌共有的特点。我要强调一个事实,即全世界都有性活动禁忌存在。我们只有参照狩猎民族内以狩猎为对象的禁忌,才能理解这个事实!禁忌并非绝对意味着克制,而是以僭越的方式实践克制。无论是狩猎还是性活动,其实都无法被禁止。禁忌无法废除生命所需的活动,但是禁忌可以给予这些活动以宗教的僭越。禁忌让这些活动屈从于限制,并规定了限制的形式。禁忌强制让有罪 之人赎罪。由于杀戮,猎人或杀人的战士是神圣的 。为了回到世俗社会,他们必须洗净这一污秽,他们必须自我净化。赎罪仪式的最终目的是净化猎人、战士。古代社会将这类仪式的典范纳入了习俗。
史前学家通常赋予岩画以巫术活动的意义。岩画所表现的动物是猎手所觊觎的对象,很可能是欲望渴求的画面能真正实现欲望。岩洞神秘的、宗教的气氛不正与僭越的宗教特点相一致吗?而后者已然成了狩猎的意义。与岩洞绘画相对应的很可能就是僭越的活动。要想给出证据或许很难。但是,如果史前学家将自己置于禁忌和僭越的交替视角下,如果他们明确看到将动物置于死地的神圣特点,他们就会拥有另一种视角来替代某种狭隘的视角。以狭隘的视角去看,涂绘巫术图画的猜想或许会叫他们焦头烂额,而用另一种视角去看,我认为,更强调人类诞生中宗教的重要性。岩画的目的很可能是想再现这一瞬间,动物出现然后被杀——这是必然的,同时又是应受谴责的杀戮——揭示了生命的宗教二重性:一方面是焦虑之人拒绝的生命,另一方面是他出色地超越自己的拒绝所达到的生命。这一猜想建立在一个事实基础上,即生活与岩画相似的诸民族将杀戮动物之后的赎罪视为必需。有了这一猜想,就可以提出关于拉斯科岩洞(Lascaux)[2] 岩画的符合逻辑的阐释,其中一幅岩画上有一头奄奄一息的野牛在与可能将它杀掉的人对峙,画岩画的人所表现的人是死人模样。这幅著名岩画的主题引发了大量不堪一击的矛盾解释,其主题很可能是杀戮和赎罪[3] 。
“一头奄奄一息的野牛在与可能将它杀掉的人对峙,画岩画的人所表现的人是死人模样。这幅著名岩画的主题引发了大量不堪一击的矛盾解释,其主题很可能是杀戮和赎罪 。”
至少,这种视角用宗教的阐释方法替代了明显狭隘的(功利性的)巫术视角来阐释岩画,前者与艺术这至高无上的活动的特点相一致,这些自远古而来的惊人的岩画的特点也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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