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中的“基础设施”
我们重新思考习以为常的常识性观念,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世界,而基础设施就是这样被我们熟知又常常被我们忽视的常识。当然,我们这里讨论的基础设施是局限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范围内的。即便这样,我还是要在这里详细说明一下,机房、服务器、通信线缆、无线基站也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内。我们将要讨论的基础设施是虚拟的。美国国家电信和信息管理局(NTIA)局长拉里·欧文在一次讲话中就此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当前一种新基础设施已经出现,我们将空前依赖于它,而且我们也从未预想到今天的局面。
网络是个虚拟世界,是以真实世界作为模型映射出来的。现实中,我们的基础设施有公路、铁路、机场、水库、电厂、水厂、港口等类型。交通设施建设的作用不在于可以收一笔过路费,建一座电厂或水厂也不会把眼光仅仅瞄在可以收电费和水费。一旦一项工程被命名为基础设施,其自身的收益将迅速淹没在巨大的周边效应之中。如果这么说大家都没有概念,那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历史,看看基础设施所施展出来的巨大周边效应。河南省省会郑州,直至1928年冯玉祥为其更名,郑州一直还叫郑县。懂一点历史的人都知道,河南的中心自古都在开封,张之洞修卢汉铁路时由于地质问题不得不选择了黄河河道最窄、水文最稳定的郑县作为铁路桥修建地。随后没几年,郑县变成了郑州,郑州变成了枢纽,而陇海路更加坚定了郑州的枢纽地位;另一个例子,河北省省会石家庄,在20世纪初,也就是100多年以前,还只是获鹿县下辖的石家庄村,当时河北的中心是直隶总督府所在地保定,石家庄成为地区中心只得益于一条铁路(基础设施)。为了避免在滹沱河上建桥,正太铁路和京汉铁路选择在石家庄交汇。众所周知,从山西修出来的铁路都是窄轨路,京汉路是宽轨路,于是正太路和京汉路之间的货物无法直接互通,只能就地搬运。至此,石家庄依托货运业迅速取代上面的县级单位成为地区中心,到新中国成立后成为河北省省会。从这两个例子,我们总结出了基础设施的几个特征。
(1)投资大;
(2)容量大;
(3)吸收周边资源;
(4)产生周边正效应。
当今,我们打开计算机和智能手机,可以发现非常多的符合上述特征的基础设施。比如,Windows操作系统、Office办公软件、Photoshop、Android操作系统、i OS操作系统、亚马逊、淘宝网、微信、Uber等。举这些例子可能会引起不少质疑和困惑,但随着商业上的成功,上述很多例子都被人无数次地谈起,而有一个概念“平台”常常飘浮在我们的耳边:淘宝不是做平台的吗?微信不是做平台的吗?亚马逊不是做平台的吗?Android和i OS不是做平台的吗?其实平台跟基础设施有着非常本质的区别,平台的结构非常简单,如果抛开高大上的面子,平台几乎等于中介。A和B不认识,在没有太多轨迹交集的情况下,通过平台完成接触以及后续的交易,平台可以收取佣金,也可以免费,至此平台的任务完成。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平台的任务只有两个:①弥补A和B之间的信息不对称;②给A和B的接触和交易提供媒介。但基础设施并非中介这么简单,它能做更多的事情。
我们以微信为例,微信有没有平台属性呢?当然有,微信作为基础设施具有很多属性,如通信工具的属性、媒体属性(公众号)、社交属性(朋友圈)、金融属性(微信支付)等。腾讯要“连接一切”,微信作为超级应用可以完成这一任务。当然可以完成“连接一切”任务的工具有很多,哪怕随便搭建一个E-mail服务都可以做到。但是作为一个基础设施是需要远景规划的,微信连接了一切,微信还要营造连接经济,这与国民经济的整体规划有着极其类似的思路。
这就像在一片平地上开发一座城市,整合这里的产业经济,真实的城市发展是需要依附于资源的,土地、水源、矿产这样的自然资源是基础,人口资源是必备。微信城的建设开发也要沿着这样的思路:从目标,再到模式,再到战略。目标跟腾讯整体目标紧密相连,模式是各事业部门政策综合配套,战略则一下子深入工具层面。
我们跳过目标部分,从模式开始探讨。腾讯在多次进行内部整合之后,被划分为7个事业群:互动娱乐、移动互联网、网络媒体、社交网络、微信、企业发展、技术工程。腾讯将微信定义为站在移动互联网最前沿的尖兵。也就是说,在腾讯的移动互联网目标中,微信作为主攻,其余6个事业群作为助攻,那么微信作为大型基础设施的模式就出现了:在移动互联网领域的发展,6大事业群配合微信完成基础设施整合。在战略层面,以社交网络事业群产品和QQ邮箱完成原始用户积累;以互动事业群产品作为初期变现工具;以网络媒体事业群注入内容配合完成用户社交;最后以企业发展事业群寻找增长机会;技术工程事业群在必要时提供技术支持。要知道,不管微信现在做的是游戏分发还是大客户广告,都不会有太多收入。但是微信对于腾讯整个移动互联网能力的带动以及其余6大事业群的整合是有巨大价值的,这还不包括微信对于人们日常交流方式的改变以及对于电信运营商业务能力的提升等。
微信在纳入腾讯6大事业群资源、吸引亿级用户、消耗大量网络流量的同时,仍有产出,这点很重要。这就像一条路,修好之后三年不回收,那这条路也难以存在一样。大量吸收大量产出是微信作为超级互联网基础设施得以持续更新迭代发展的根本特征,它输出的微信式生活方式能继续维持这种吸收和产出的运转。随着机制的完善,这将变成一个逻辑支撑顺畅的循环。到那时,微信或者腾讯才能算将其移动互联网的江湖地位固定下来。
我们以微信为例来回顾基础设施,是在强化一个观点:虚拟的网络世界是现实世界的映射。现实世界中的基础设施在于弥补人力难以跨越的鸿沟,让本来分散的力量发挥聚集和协作力量;网络世界也按照同样的逻辑再现了这一点,寻找鸿沟或许需要更多的洞察和调研,就像张之洞决定在郑州修卢汉铁路一样,只有从洛阳沿黄河堤走到开封才知道郑州的河道最窄。弥补鸿沟,很流行的一种说法叫寻找痛点。但我个人认为,痛点不足以开发出基础设施级的产品,基础设施级的成功需要创始人的社会责任,尽管有人觉得这并不重要。
本书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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