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命之路:基因与进化
生命的起源
达尔文主义
在所有的知识革命中,影响最深远的就是达尔文的革命。达尔文所策动的知识革命超越了生物学领域,颠覆了他所在时代的多数概念,无论是科学界还是科学界之外,谁都没有这个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对我们现代世界观影响那么大。
科学发展到现在已经走过了几千年,而自然学科当中,物理学统治了20世纪,而生物学毫无疑问则会在21世纪大放光彩。如果说20世纪的天才们都在物理学的光辉下引领了整个社会的发展,并深刻地影响了人类对现代文明和世界的理解方式,而生物学则会在21世纪改变人类社会的文明范式。进一步解释,物理学帮助人类理解外部世界(无论是宏观还是微观),让人类对万物的历史和发展哲学得到了深刻理解,而生物学则会帮助我们理解人类自身,尤其是人类社会整体发展的规律。
中国人对进化论的接触最先是翻译大师严复的著作《天演论》,虽然严复在其中介绍了进化论的思想,然而他介绍的是赫胥黎的《进化论与伦理学》而不是《物种起源》。值得注意的是,严复在其中刻意混淆或者模糊了赫胥黎的观点,强调了社会进化论的逻辑(把自然科学用到了伦理学的范畴,是中国哲学常见的通病),类似斯巴达人那种只保留强壮婴儿的生养方式。在这套逻辑中,老弱病残只会浪费社会资源,拖全社会后腿。严复这套理论的提出背景是,中国面对时代剧变和民族危亡之机找到的方法,但并不是赫胥黎的原意(反倒是他特别反对的)。
赫胥黎认为,自然之道和社会发展之道不是一回事儿,也不同于简单的强者生存的模式。反倒是严复最佩服的斯宾塞是这样理解社会的,他的社会有机论的提出就建立于社会与自然之间的联系,并将进化学应用于社会学。严复用了赫胥黎的文章去解释达尔文的进化论,但是表达的中心思想是斯宾塞的——这就是我这就是我们中国人所接触的进化论,即声名狼藉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去掉其中的对错之分和学术思辨,我们可以明显看到,生物学尤其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对社会科学家的巨大吸引力。社会学的建立者孔德认为生物学是社会学的上位学科,因此,可以利用生物学的法则去理解社会学,而生物学则继续激发和催化了其他的学科,如心理学、伦理学及经济学等。最后正本清源地介绍一下达尔文的理论体系,即《物种起源》中介绍的进化论包括五部分:进化、共同祖先、渐变、物种增多、自然选择。这五个部分内容并不是统一的而是可以选择性理解的,其中自然选择最广为人知。而达尔文的进化论通过自然选择对进化进行解释,即自然没有任何计划、目的和方向对物种进行选择,进而发展出来千变万化的世间万物。
再探讨一个问题:人类除了自然选择得到了物种中的最高位置,还有什么是影响人类作为万物之灵的地位和进程的呢?之前我们讨论了这个问题,这里再从进化论角度去论述一下。作为人类的进化实际存在两种模式:一种是作为个体智人的进化:另一种是作为文化的进化。个体智人的进化过程是通过遗传和变异进行的,正因为存在遗传所以物种可以保持稳定,正因为有极小比例的变异,逐渐产生积累性的效果,产生了环境适应性。而人类社会的进化则建立于遗传基础上,产生所谓模仿和创新的进程。
如果说进化是生命在遗传和进化基础上的自然选择的结果,文化则是在模仿和创新过程中使得文明得以发生的结果,好的社会文化就如同优质的个体一样得以生存繁衍。从进化角度来说,人类通过遗传变异获得自然选择的优势以后,再通过后天获得文化(或者文明)的再次“进化”过程,这样就获得了类似遗传的效果(不是拉马克所宣扬的后天的进化可以遗传的方式),从而得到了继承和传递文化基因的能力。人类不仅仅是一种自然选择的生物,而且是文化的生物,传统意义上生物的本质单一性在人类身上失效了,因为文化在后天改变了先天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换个有意思的角度,就好像《黑天鹅》一书中所提到的逻辑,社会和经济发展具有突变性,而应对的策略就是拥抱变化获得可选择性,那么人类相对其他生物最大的价值在于人类是具有可能性的动物。正因为拥有远大于其他物种的可能性(大多数其他生物的生存逻辑是必然的),人类才是万物之灵。离开了自然的进化轨道以后,人类就开始制定属于人类社会自身的规则。因此,政治和经济开始发挥了作用,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开始出现,从而构建成了目前我们看到的复杂的社会系统。
总结一下本文内容,达尔文主义的影响力很大。他帮助我们理解了人类世界和生物进化的原因,更进一步指导了社会学的发展,并构建了整体文化发展的基础理论,从而构成了我们复杂的文明世界。虽然今时今日的我们逐渐摆脱了动物进化的过程,然而我们的本能当中还有进化的痕迹,尤其在心理和行为层面受到的进化和基因的影响尤其突出。物竞天择不仅帮助我们认识到人类处于自然界的什么位置,也为人类的文明起源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解释,让文明从神学的光辉下重新回到思考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的路径上来。
生命的礼赞
人类通过强化的学习变成人,人类不只是学习维持生存的技能,而且还学习传统家族关系和社会规律等,也就是文化。文化可以说是人类的适应,儿童期和成熟期的不寻常的形式使得这种适应成为可能。
物理学家薛定谔在都柏林的讲座中提出一个问题“生命是什么”?这个问题振聋发聩且极具预见性。因为在之前我们讨论的都是无关生命的宇宙及物理学,而生物作为一种新的能量和质量的存在形式,具备更高的复杂性。按照薛定谔的说法,生物拥有不断从它周围环境中吸收秩序的能力,且这种能力随着物种的进化和复杂度在不断变化。我们这里就来讨论下生命是什么,以及人类在生物界存在的特殊性和普遍性。
首先,我们对生命的起源进行讨论,先从物理学的能量聚集这个角度来分析。从物理学上来说,如果自然界的复杂性逐步增长,那么物体包含的能量密度就越大,所能持续的时间也就越短。例如,恒星和行星能存在数十亿年,而最长寿的生物也就能生存数千年,这样的生物往往是单细胞生物。这是一种代价,就是生物为了维持能量密度所付出的代价,为了抵抗热力学第二定律,即抵抗熵增,生物需要获取控制和组织自由能量的能力,因而自身的生命形态更加不稳定。
维持生物的基本能量和维持恒星的基本能量一样,都是引力。不过不同于恒星,生命形式还受到控制原子运动的电磁力和细胞中的核原子力所决定。学过生物学的同学一定知道,原子构成了分子,然后才逐步构成了细胞等结构。从化学角度来说,由于生物具备更加复杂和精确的结构,生命体内的新陈代谢发生了极其复杂的化学反应。正因为这一系列反应,生物的遗传信息能够被复制,生物结构也就成了一种超越物理和化学的新的能量存在范式。
然后,我们讨论下地球生命是如何起源的。在上文中讨论过达尔文的理论,而这一理论被后来的科学家亚历山大·奥巴林用来解释这个问题。他认为,在复杂而无生命的化学物质中,进化论已经发生作用了,这个过程会帮助基本的物质向简单的生物体进化,然后简单的生物体进一步进化为复杂的生物体,这被称为化学进化。生命来自两种基本的机制:一种机制是新陈代谢;另一种是编译遗传。通过这两个机制,早期的化学物质通过化学进化的方式创造出来了最简单的地球生命。在几十亿年的进化之后,大多数生物体都是简单小型的生物,主体的生命体是细菌和病毒。而后来,进化的过程由于未知的原因越来越复杂,分子、细胞和个体都被链接起来,直到逐步进化出人类。
最后,我们再讨论下人类生命的特殊性。因为我们是特殊的物种,先从婴儿的诞生角度去描述。人类的婴儿通过十月怀胎生产下来,而低于这个时间的被称为“早产儿”,相比其他生物,如大象在子宫内的时间短得多,而且人类的发育速度较慢,尤其是大脑的发育程度相对其他灵长类生物像蜗牛一样慢。
事实上,人类的婴儿本质上都是早产儿,有一半的妊娠期都在体外完成,人类的幼儿在六岁之前都没有自我生活的能力。相反,其他哺乳动物,如小马一出生就能很快奔跑起来。按生物学家的估计,人类的孕期需要和生长期保持一致,婴儿还需要在子宫待一年左右时间。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现象呢?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婴儿的头颅尺寸和母亲产道尺寸的不匹配,导致了这个结果。人的大脑比例不协调是在进化过程当中获取文明的能力而产生的结果,由于人类采取双足行走的方式,因而生产过程尤其艰难,而人类普遍性的早产也就导致了漫长的幼年成长期,看起来这是一件不得不承担的“原罪”。接下来看看这样做的好处,人类由于有了漫长的幼年期,婴儿和少年通过模仿的方式学习文化的规范,从而产生了文明人的基本认知和理解世界的框架。漫长的成长期给了人类教化下一代足够漫长的时间,使得人类的幼儿能够实现“再进化”的过程。原始的基因确定了人类的基本本能以后,文明的再进化的过程则训练了人类的理性和自由意志的基本能力,这就是自然选择与文明进化的过程带给现代人的诅咒和礼物。
在讨论了关于生物的起源和人类生命的起源以后,我们来总结一下,生命起源于物理和化学但是高于这两种基本的能量构成方式的复杂反应,通过不断演化形成的能量和质量的复杂性的新形态。人类虽然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性,但是人类也是来源于细胞,人类是具有独立的生命,独自繁衍的细胞组成的复杂生态系统,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类也并不具备特殊性。所以,人类要抛弃所谓的人类沙文主义,更客观地认知到自然界的地位和如何与其他生物相处。
物种大爆炸
每一种生物都必须在它的生命的某一时期,一年中的某一季节,每一世代或间隔的时期,进行生存竞争,并大量死亡。当我们想到生存竞争的时候,可以用如下坚强信念引以自慰,即自然界的生存不是无间断的,恐惧是感觉不到的,死亡一般是迅速的,而强壮的、健康的和幸运的则可以生存并繁殖下去。
在讨论了生命的起源以后,我们更进一步地了解接下来的生物变化,了解细菌如何成为真核细胞,逐步产生了多细胞生物及更复杂的生物形态。然后,我们讨论一下在这个阶段地球的变化。因为没有外部环境的支持,生物是无法实现这样的物种大爆炸的。最后,我们会讨论一下关于特定物种的自然选择对生物生存的影响。知道物种生存的必然性和偶然性,这样我们对人类在生物形态中的总体定位和整个生物进化的进程有更深刻的了解,对外部世界如何形成的也会有更全面的认知。
首先,了解一下物种是如何大量出现的。我们先了解下生物的分类体系,生物界两个最重要的分类为原核生物界和真核生物界。其中真核生物界又分为原生生物界(以单细胞生物为主),植物界,真菌界(以多细胞生物为主,如酵母、毒蕈、蘑菇等)及动物界。人类就属于真核生物界,也属于动物界中的脊椎动物和哺乳动物。在这个分类中,多细胞生物体分为动物、植物和霉菌。像我们这样的生物体就是由多个个体细胞形成的,这些细胞通过合作和遗传提升了生存概率,确保了多细胞形态能够保证整个生物体的共同利益。根据地理学家的研究,大约从5.7亿年前的寒武纪开始出现了大量的多细胞生物的化石,而物种的大量出现,正好是因为那之后的地球气候提供了很好的环境,使得物种能够有大爆炸的基础。
然后,再讨论一下地球本身在这个阶段的变化。20世纪70年代,科学家提出了所谓“盖亚假设”,即一定程度上活的生物体构成了一个单独的、遍布全球的生态系统,自动维持着地球表面生命所适宜的环境。
最后,探讨一下特定物种在这样的历史中所面临的变化。更具体地说,就是地球的大气、海洋、气候及地壳由于活的生物体的作用被调节到了适宜于生命的一种状态,生物圈构成了一种连锁,互相反馈的循环所维持的动态平衡。更有科学家进一步指出,这样的反应是由细菌主导的,由于细菌基因少缺乏代谢能力,所以总是以合作的方式适应环境,它们以巨大的数量完成了个体不能完成的生态调节的任务。
当然,这个理论体系也受到了进化论学者的质疑,它们的任务是生物进化出来的多样性使得生物得以生存,而不是相反。实际上,现在的科学家认为生命的进化和地球的进化是互相影响的,活的生物体创造了岩石和大气层,而地球板块的运动则塑造了地球的构造和气候的基本形态,加速或者改变了生物进化的速度,生物圈和地球互相之间形成了系统共同进化。
最后,我们讨论一下物种交换的作用,以哥伦布登上美洲大陆以后的历史为例进行分析。1492年,哥伦布到达美洲以后,随着东西半球的交流,原本在各个分开大陆的物种由于人类的活动被带到其他的大陆。这种由于人为引起的大规模的物种交流,对自然环境和人类自己的历史都有重大影响,是最著名的物种大交换,也是自恐龙灭绝之后最重要的物种交换。
由于这种交换,人类的历史进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例如,中国人获得了番薯这一主要粮食产物从而发生了人口爆炸,英国人因此输掉了美国独立战争而墨西哥城成为世界第一座真正国际化的城市,奴隶贸易也从那以后大量产生,印第安人则由于外来者的疾病大量死亡。关于这个过程,可以参见著名学者查尔斯·曼恩的《1493:物种大交换开创的世界史》一书。我们只需要理解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和自然间的相互影响深远,对文明的进程也是非常的彻底。
总结一下,物种大爆炸发生的原因是生物的进化和地球自身生态的相互影响,使得物种从简单的细菌到复杂的多细胞生物数量的大量产生,而人类在进化过程当中也得益于地球本身的环境变化,进而由于物种大交换使得自然界的环境和人类文明进程之间相互影响。这些事件让我们了解生物进化的复杂和不易,也让我们理解到文明并不是人类这个单一物种的能量,而是由于自然和其他物种的共同影响让我们逐步推动了现在。
基因的机器
基因与文化
成功的基因有一个突出的特性是其无情的自私性,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基因为了更有效地达到其无私的目的,也会增长一种有限的利他主义。
人性为何是自私的呢?按照道金斯的说法,是因为人类拥有自私的基因——自私的基因的目的是试图在基因库中扩大自己的队伍,通过帮助那些它所寄居的个体编制、它们能够赖以生存下去并进行繁殖的程序,即人类是以基因作为编码的载体,目的是为了满足每个基因生存繁衍的目标,即使是存在一些个体的利他主义,也是因为其基因的自私性。在这里进一步讨论关于自私的基因对人类族群和个体命运的决定性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的文化和行为如何受到基因的影响。
首先,看看基因怎么帮助我们这个种族生存下来,到现在人类的总数超过了七十亿,而数量上超过人类的动物基本上被人类驯化,如牛、猪、鸡、羊等;要么需要依赖人类才能长久生存,例如狗、熊猫等。不过这个过程是曲折的,人类从猿类进化来,中间有几次接近灭绝。按照生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的发现,人类的远古祖先分别是脊索动物,还有合弓纲动物,以及灵长类哺乳动物,在和同类激烈竞争后都生存了下来。根据道金斯的理论,数以万计的生物体在成为基因的载体后先后都被淘汰了,基因通过制造能够持续生存又具备强大的个体智慧的生存机器,从而实现了基因自我存续的目标。人类基因组中2%与黑猩猩不同,但是结果差异很大。根据生物学家的研究,那些最聪明的生物以后每一代大脑的比例越来越大,中生代最大的大脑比古生代最大的大脑大,新生代最大的大脑比中生代最大的大脑要大。而人类正是现存的大脑中比例最大的生物,也是竞争优势最强的生物。更有意思的是,基因不仅决定了总体族群的智力,而且对个体来说,智力也具有一定的遗传性。
根据霍华德·加德纳的多元智力理论及罗伯特·斯滕博格的智力理论,人类的智力是不能单一评估的。但是对于大多数学院教育来说,智力更多是偏向于学生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多数智力测试(虽然测试的有效性饱受批评和质疑)也有明确的研究结论,即智力具备遗传性。一个人儿时遗传对智商的影响力大概是45%,而青春期之后会提升到75%。随着一个人的成长,先天智力的影响会越来越大,而其他因素影响会逐步降低。
然后,我们来关注基因的其他作用,对我们的行为及身体的疾病等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人类已经通过对DNA图谱的测序工作,在对比了多个基因组以后,理解了基因对人的生存基本特征的影响。例如,疾病的产生和基因有莫大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人在进化过程中建立起一系列复杂的机制,如发烧、咳嗽等,身体进化出能够对疾病进行防御性措施,来消除疾病对身体的破坏性影响。第二,基因的不变性导致了无法适应新的环境,例如,近视、肥胖和高血压的出现,是因为现代人需要大规模的阅读,以及大量摄入糖类等,原有的基因无法承受现有环境的挑战,从而产生了一系列疾病。第三,大多数癌症和基因的构造和遗传的缺陷有着密切的关系,至今癌变细胞的核心原因尚未查明。再例如,精神分裂症的产生,即将成为精神分裂者的胎儿在发育过程中,额前叶皮质上的某些神经细胞无法与其他部分进行深度沟通,这类缺陷会导致内部的心理架构和外在刺激的链接断掉,大脑进入了封闭和自我的状态。因此,心理活动不断被现实打断,产生了大量的幻觉就好像清醒地处于梦境。
最后,看看基因对人类本能的影响。之前我们讨论了人类受基因和文化的共同影响,是一种有意识的生物,通过文化的学习完成了自我进化和自由意志的产生,但这其中也很难避免基因的影响。例如,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文化现象,而史蒂芬·平克曾经说过“人类学习语言是出自一种本能”。在他的著作中提到语言能力是天生的,具有一定的普遍性,通过学习人类都能掌握一种或者多种语言。虽然学习不同的语言受到不同文化影响,而且也会构建不同的世界观和逻辑,但是学习语言的能力是正常人类都具备的,而且语言障碍的出现往往是由于特定基因的缺陷导致的。
进化心理学的研究表明,人类过慢的进化速度和现代生活方式之间的冲突,是造成大部分现代心理和生理现象的根源,即基因带来的生物特征对现代社会的不适应。作为人类个体来说,作为生存机器最重要的本能就是如何生存,因此每一次决定都是在复杂环境下的赌博。而基因在其中为大脑编写好程序决定人类的行为以便取得积极的后果和效益,包括学习能力本身,也是基因为了提升生存率而赋予人类的能力,本能就是人类通过长期学习固化的无须深度学习的生存模式。而由于这个学习过程,人类逐步拥有了自由意志和意识,获得了预测未来,以及与自身基因需求有一定博弈能力的能力,不过这个博弈的范畴也限于在最大可能性下寻求更好的生存。
基于以上的讨论,我们可以看到赋予给人类这台机器的生存规则就是,一方面基于需要编写固定的指令给予人类尽可能提高生存能力的各种本能,包括学习能力、语言能力等;另一方面,由于人类在和环境互动过程中,逐渐具备了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因此,基因与人类的关系是合作的模式。且由于基因本身的运作机制是复杂的而非单一对应的,所以人类在选择生存路径上也拥有较大的自主权利。所谓生存规则,就是基因和我们的自由意志之间达成的为了更好生存的微妙的协定。
进化的思考
自然选择是基于相对适度的,对有机体来说,重要的不是生存和繁衍得到底有多好,而是要比群体中共同演化的其他有机体好,任何一个知识渊博的演化学家都会同意这个说法,但是有很多不太熟悉演化论的人不习惯用这种相对的思维模式。
物种起源的核心思想是,物种通过自然选择获得了进化,从而获得遗传自己基因的资格和能力。那么,我们现在思考一个问题,自然选择的适用范围如何,这个理论体系所能解释的范畴有多大,什么时候会失效呢?有没有其他类似的理论范式去解释与进化相关的问题呢?关于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去深度论述一下。
首先,我们理解一下进化论中关于进步的内涵。乔治·威廉斯在《适应与自然选择》中说,进步包括五个范畴“遗传信息的积累、形态学上复杂性的不断增加、生理学上功能分化的不断增加、任意规定的方向上的进化趋势、适应有效性的增加”,针对这五个范畴他进行研究后得到结论,即自然选择的基本框架中并没有包含进步的观念。后来的进化论学者在这个基础上,还细致地讨论了达尔文在其著作中并没有强调进步强化的概念,而是认为生物的变化只能提升其对它所处环境的适应性,而并不一定导致其结构的复杂性,也就是生物并没有向着更高级的方向进行变化。即进化并没有导致复杂性变化,或者即使导致复杂的变化以后,也并不是必然规律(存在不适用进化的物种和器官)。这里仅举两个案例,一个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中关于动物眼睛进化的研究。在《物种起源》一书的第六章“理论的难题”的“极其完美和复杂的器官”这一节中,他直言不讳地写道:“眼睛有调节焦距、允许不同采光量和纠正球面像差和色差的无与伦比的设计。我坦白地承认,认为眼睛是通过自然选择而形成的假说似乎是最荒谬可笑的。”在《物种起源》发表以后,他坦诚道:“到目前为止,每次想到眼睛,我都感到震撼。”还有一个案例,就是细菌的存在,细菌拥有数十亿年的历史,在不同物种中具有强大的竞争力,即使人类本身10%的体重比例也属于细菌,人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而细菌是最简单的生物之一,但是从适应性来说细菌显然高于人类。所以结论是,进化其实是一种失控的现象,而不是大多数人认为的一种天然的进步的状态。虽然从人类社会本身来说进化似乎是天经地义,例如,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增多,但是从自然物种的变化来说,进化则是不一定的结论,变化是一种常态,选择是一种常态,而进化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梦想。
然后,我们讨论这种不确定的进化带给我们的思考。在这里我们并不完全否定进化论,但是对于认为一切生物的进化是从先前物种随机取得的微小进步得来的结论,我们并不完全认可,尤其是自然选择可以扩展到解释所有生物的论断,看上去只是合乎逻辑而不是全部的事实。例如,计算机本身的进化。我们知道,传统的科学模式由理论和实验两个部分组成,理论构建出逻辑体系和假设,而实验则证实或者证伪理论。计算机则通过仿真实现了理论和实验的结合——这也是人工进化的逻辑。我们观察到,这也是人工进化的逻辑。我们观察到,人工智能和计算机的进化并不是传统的因果理论所构建的,而是同时在积累实验数据和验证理论的过程当中实践的。就如阿尔法狗的围棋技术的进化,并非其理解围棋的全部逻辑和技术,而是通过不断计算数据和概率完成了在实践过程中的技术提升,而实际上它本身对围棋毫不了解。
我们关注到,自然选择的逻辑构建了一套对于生物进化的解释,而人工进化则构建了一种关注结果而非过程和逻辑的进化模式。值得注意的是,把二者进行讨论并非认可人类已经拥有媲美自然选择的方式和理论,因为人工进化只是发生了一种仿真和类似进化的行为,甚至是一种“变异”而非“进化”,我们离生物进化的本质还比较远。
最后,补充一个有关生物进化的其他方向案例。例如,某些自然生物必须通过共生才能持续生存,而这种生存方式和自然选择有所差异。有生物学家甚至提出“细菌共生始祖细胞形成的核心事件”,微生物的共生是普遍存在的行为,这也重新让人类认识到不仅生物体本身的进化值得关注,而且不同生物之间的协作和竞争也是研究进化的必要范畴。
自然选择是自然界的基本法则,但是对它的认识却需要更加深刻和全面。适应环境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和目标,而基因的自私性也解释了这样的本能和目标。但是是否更加强大的基因和生物就能生存,以及仅仅依靠自身的生存是否是唯一合适的道路则值得思考,过于强调竞争(无论种间竞争还是种内竞争)对真正的进化论者都毫无益处,我们需要认识到进化的实质是演化而非绝对竞争的关系,“适者生存”而非“强者生存”。
社会生物学
基因还有一大天然特性:自私。这是因为基因为争取生存,直接同它们的等位基因发生你死我活的竞争。等位基因就是争夺它们在后代染色体上的位置的对手。在基因库中,能牺牲等位基因而增加自己生存机会的任何基因都会生存下去。反之,如果它不自私,而是利他主义者,它把生存机会让与其他基因,自己就被消灭了。所以,生存下来的必定是自私的基因而不可能是利他基因。因此,从本质上讲,自私才有基因,基因就是自私,是自私行为的基本单位,它是发生在生命运动各层次上的自私行为的原因。在社会生物学的理论中,自私是生命的本性。
如果把进化论当做生物竞争的一个基本框架和命题,达尔文是这个学科的宗师和教父,那么爱德华·威尔逊则是社会生物学的奠基者。他的著作《社会生物学新的综合》先锋性地试图解释,如利他行为、攻击性、育幼行为这些社会行为的演化机制。虽然威尔逊的书主要讨论的是动物行为,尤其是他的蚂蚁研究,但在最后的几页他讨论在人类行为方面运用这些学说的可能性。当然,这一学说有很大的争议性,如古尔德、路翁廷担忧社会生物学发展为生物决定论,就如过去类似的思想将被用来改变现状、分出统治精英、承认威权政体。很多批评者认为指出,这是20世纪初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和优生学,我们在这里主要讨论的并非这个学说的对错,而是这一学说和进化论思想的内在联系,物竞天择中的“天择”是否是演化的唯一机制?这个机制在人类社会中以什么方式在起作用?
首先,我们需要深度论述一下,物竞天择的要义,即生物个体在升值成就上有差异,那些差异都有要适应的道理,而生物的演化和适应的唯一可信的理论目前就是天择说。这套理论在被达尔文论述以后,并被诸如道金斯这样的学者认为其不只是地球上通行的学说,宇宙中凡有生命之处都适用,因此威尔逊在人类社会中应用自然选择论调就不奇怪了。根据进化论的原理,生物的一切特征都是自然选择造就的。威尔逊区分了“群体选择”与“亲缘选择”的概念:“当选择的单位是两个以上的世系群体时,称为群体选择;如果选择单位是许多群组,或是能影响其亲属的个体时,即为亲族选择(亲缘选择)。”
根据亲缘关系学说,他阐述道:“在群体之内由亲族关系连成个体关系网。这些有亲缘关系的个体互相协作,或把利他主义的便利给予其他的成员,从而在整体上提高了网中成员的平均基因适应能力。有的时候,利他行为的代价是降低了某些成员的个体适应能力。基本上是个体以从整体上有利于群组的方式来行动,同时与其他群组保持联系。群体中亲族关系网造成的福利提高就是亲族选择。各种选择方式,包括亲族选择、群体选择和同生群选择,只有数量上的不同,本质上并无差异。”
然后,我们讨论了人类自私行为和利他行为的内在原因。按照威尔逊的理论,“个体与个体之间的行为通常有几种情况。当一个个体以牺牲自己的适应来增加、促进和提高另一个个体的适应时,那就是利他主义行为。亲代对子代的普遍自我牺牲现象当然是利他主义的行为,但要记住的是,后代的存活量(数量和质量)正是个体适应性的衡量标准,为远亲所做的牺牲称为利他主义那是较好理解的。当一个个体为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个体做出克己的牺牲时,就是彻底的利他主义行为,是‘高尚’的行为。与此相反的行为,即用降低其他个体的适应来提高自己的适应,就是自私自利的行为。
自私行为不可能得到普遍赞扬,但是尚可理解。然而,还有一种行为似乎没有什么合理的动机:为了降低别的个体的适应,自己一无所获,甚至会降低自己的适应。这种行为被称之为怨恨行为。看来怨恨行为只是为了行为者发泄心头之恨,得到一种心理满足。”不求回报的慷慨是人类最罕见和最珍视的行为,微妙而又不容易定义。它似乎也是一种高级的选择模式,受到礼仪与环境的包围,得到奖章和激情演说的赞誉。奖赏的目的在于借此创造利他主义,促使别人表现利他主义。人类使真正的利他主义神圣化了。
最后总结一下,认识到自然选择理论对人类个体和社会的影响后,我们可以了解一下其他学者论述的进化的方式,如共生(便捷的信息交换允许不同的进化路径汇聚)、定向变异(非随机变异以及与环境的直接交流和互换机制)、自组织(偏向于某种特定形态并使之成为普遍的发展过程)。越来越多理论框架已经被提出,然而,目前自然选择理论是唯一被人类认为是共识的学说。因此,社会生物学理论当中的自然选择也是主流。我们需要关注的不仅是主流的框架和逻辑,也需要关注其他实现自我进化方式的框架,从而了解到个体竞争力的提升是如何通过和环境互动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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