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下面的一件事,使切尔托普哈诺夫走上了所谓“绝路”。有一回他骑着马列克-阿杰尔来到别索诺沃村所属教区的教堂旁边的僧侣村后面。他把毛皮帽子拉到眼睛上,弯着腰,两手挂在鞍鞒上,慢慢地前进;他心境不快,情绪不安。突然有人叫唤他。
他勒住了马,抬起头来,看见曾经和他通信的那个教堂执事。这位祭坛服务者在他那编成辫子的褐色头发上戴着一顶褐色的风帽,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土布外套,比腰低得多的地方束着一条浅蓝色的带子,他是走出来察看他的禾堆的。他看见了潘捷列伊·叶列梅伊奇,认为有向他表示敬意的义务,顺便也可以从他那里求得什么。大家都知道:教会里的人没有这种存心是不会对世俗人讲话的。
但是切尔托普哈诺夫无心去对付教堂执事;他略微回了他的礼,含糊地哼了几声,就挥动马鞭……
“您的马多么漂亮!”教堂执事连忙接着说,“这真是值得夸耀的。说实在的,您是一个绝顶聪明的男子汉大丈夫;简直像一头狮子!”这教堂执事以花言巧语著名,这使得教士十分懊恼,因为那教士没有口才,连喝了伏特加也不会饶舌。“一头牲口因为坏人的奸计而损失了,”教堂执事继续说,“您一点也不灰心,反而更加信仰神意,替自己另外弄了一匹来,一点也不比以前那匹差,甚至更好了……因为……”
“你胡说些什么?”切尔托普哈诺夫阴郁地打断了他的话,“哪里来的另一匹?这就是本来那一匹;这就是马列克-阿杰尔……我把它找回来的。真是胡说八道……”
“嗳!嗳!嗳!嗳!”教堂执事从容不迫地慢吞吞地说,同时用手指捻弄胡子,用他那明亮而贪婪的眼睛望着切尔托普哈诺夫。“这是怎么一回事,先生?您的马,我记得是去年圣母节[8]之后大约两个星期的时候给偷去的,现在是十一月底了。”
“唔,是的,那又怎么样?”
教堂执事只管用手指捻弄胡须。
“这就是说,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而您的马那时候是灰色带圆斑的,现在也是这样;甚至好像还深了些。这是怎么一回事?灰色马在一年之内颜色往往要淡许多哩。”
切尔托普哈诺夫猝然一震……仿佛有人用长矛戳了他的心。对呀,灰色毛的确是要变淡的!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怎么他在这以前没有想到呢?
“可恶的猪尾巴!去你的!”他突然大喝一声,眼睛愤怒地一闪,立刻从吃惊的教堂执事的视线中消失了。
“唉!一切都完了!”
现在的确一切都完了,一切都破灭了,最后的一张牌打输了!一切都由于“颜色要变淡”这句话而一下子破灭了!
灰色马的颜色是会变淡的。
跳吧,跳吧,可恶的畜生!你跳不出这句话!
切尔托普哈诺夫奔驰回家,又把自己锁闭在房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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