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台北的处境
三月八日,六位年轻的台湾人来到领事舘,表明愿为领事舘做守卫工作。他们曾听说我们处在危难中,不惜从远离台北的住家跑来。我们和他们素不相识,如今才知道他们是一个被遣返的军俘协会会员,他们过去曾在菲律宾被捕,以战俘身份遭拘禁,然後被遣送返乡。现在他们说是要来「报答美国人的慷慨盛情」。
但是,「现在这是中国的地方」,我只能劝他们赶快回到他们偏远的乡村家里。我们後来得知,他们只因为曾表示愿意帮助在危难中的领事舘而受到严重的刑罚。
我们那时确是在极为狼狈困窘的境地,以「官方团体」的身份,我们被认为只能和陈仪政府的人员办交涉,但是,我们大多数人发现, 连与他们保持冷淡的公务关系都很困难。同样地,联合国救济总署内大多数的工作人员也觉得厌恶与陈仪的手下恢复工作关系。
外国社团对於台湾人民从来无所惧怕,但是三月八日国民党军队登陆以後,我们便岌岌可危了。在公事形式上,我们忽视政府的反外运动,但是我们不知道台湾人对增援军队会抵抗到什麽程度,也不知道我们被涉入这强烈的危机会有多深。譬如,假使台湾领袖来投奔,我们将给予庇护吗?或者,我们是否会正式认为那是干预中国内部的纠纷?我们惧怕的国民党军队来临远甚於岛民。所以我们与英国领事及救济总署人员取得协议,准备於必要时撤退外侨。我们要求驻南京美国大使舘为危急讯号做准备。
三月十日,星期一,一位大使舘武官来台考察当前情势,引起台北所有台湾人的注意。他们揣想:美国终於要出面干涉了吗?美国大使舘会向蒋介石抗议吗?
全副戎装佩带勳章的美国上校是乘国民党空军飞机抵达的。一个由中国高级官员组成的护卫队前去迎接,拥他上吉普车,并由国民党军仪队随同巡视市区。他在市内到处受到国民党军时髦俐落的敬礼,然後他被送到行政长官公署做例行的礼貌拜访。
陈仪明白地指出他认为这次暴动是一个「幸福的乔装」现在他知道每个人的立场。那位上校事後告诉我,他当时的结论是陈仪的敌对者天数已尽了。
当地的无线电和报纸——现只剩一家由政府操纵的报纸了——报导说那位上校访问陈仪,显示出美国的「调查者」赞同陈仪的措施,并相信此一地方问题已获解决。这再度向台湾人证明了来访的外国人是多麽容易被哄骗!
当时我们设想来访的武官将希望有机会在领事舘研讨局势,因此一个新闻处官员的太太为领事舘官员和那位上校准备了午宴,但是,很出乎意料的,未经她同意,这个午宴居然也邀请了几个陈仪的助手,这使人确信,陈仪了解美国官方是同情那一方的。这使对中国方面的非难污损不致於留在南京美国大使舘的记录,我们的女主人婉然拒绝与那些不受欢迎的赴宴者同席。我们前一天在大门口所看到的令人嫌恶的残酷景象仍然牢牢地占据她的心灵。
当天下午,那位上校由他的中国空军侍卫陪同飞返南京,他看到了人家要他去看的地方。驻在南京的美国大使舘在处理这事上显然不太高明,或许这件事无关紧要吧。(後来,我由那位上校得知,他没有听到足够有关台北事件重要性的简报。
命令突如其来,使他来不及从洗衣店取回便服,而且中国空军提供交通工具的态度使他觉得,若拒绝的话,将很难堪。实际上,他因为陷入这妥协的圈套而深以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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