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赛
请为我叙说,缪斯啊,那位机敏的英雄,
在摧毁特洛亚的神圣城堡后又到处漂泊,
见识过不少种族的城邦和他们的思想;
他在广阔的大海上身受无数的苦难,
为保全自己的性命,使同伴们返家园。
但他费尽了辛劳,终未能救得同伴。
既然没有人能比奥德修斯在攻陷特洛伊上的功劳更大,所以这位机敏的英雄也该意识到,自己的返乡之路想必不会一帆风顺。阿波罗在急切地渴望复仇,即便是宙斯也被希腊人在特洛伊的暴行所震怒。
这一切都意味着雅典娜在保护这位英雄时,必然会遇到强大的阻力。
考虑到这些情况,与奥德修斯同行无疑近乎自杀,不过至少他的船员们能以极其多样又不同寻常的方式迎接自己命定的死亡。荷马的叙事方式十分复杂,插入了多次闪回,还经常岔开主题,做一些不相关的叙述。如果把荷马讲述的故事按照正常的时间顺序整理出来的话,奥德修斯和他同伴们的遭遇应该如下:
一、基斯科涅人
他们人多又勇敢,居住在该国内陆地方,
善于从马上和人厮杀,必要时也能徒步作战。
他们在清晨时到来,多得有如春天的茂叶繁花。
奥德修斯和他的同伴们返乡路上停留的第一站是伊斯马罗斯。奥德修斯的手下有着迈锡尼出身的希腊人一贯的低劣道德水准,所以他们登陆后立刻就攻击了最近的城市——基斯科涅人的城邦。他们屠杀了那里的男人和牲畜,把女人和财宝当作战利品在彼此之间分配。即便奥德修斯催促他的手下不要再沉浸于劫掠财物,但他的话显然并没有谁听得进去。随后附近村镇的乡民都拿起武器聚集起来向希腊人发起了反击,奥德修斯的手下虽然都是特洛伊战场上久经战事的老兵,不过还是损失惨重,不得不仓皇上船逃离。
二、食用洛托斯花的人
他们一吃了这种甘美的洛托斯花,
就不想回来报告消息,也不想归返,
只希望留在那里同洛托法戈伊人一起,
享用洛托斯花,完全忘却回家乡。
宙斯此时第一次表现出了自己对这些希腊人的野蛮行径的反感,用一阵强有力的暴风雨使奥德修斯这支小小的舰队偏离了原本的航线很远。舰队的船帆被暴风雨撕成了碎片,而船员们也喝光了船上的淡水,只好在北非的海岸上登陆寻找补给。
他们在那里碰到了这些以洛托斯花为食的人,这个民族(正如丁尼生令人难忘地描述过的那样)生活在“一片仿佛永远处在下午的国度”。船员一旦食用了洛托斯花就会变得萎靡不振、目光呆滞,再也不会思念家乡和亲人。奥德修斯最后只能用强制的方式才把船员拉回到船上,还不得不施加给他们身体的痛苦才能让船员们获得动力。在被绑在船桨上的船员的哭泣声中,舰队终于再次启航了。
三、波吕斐摩斯
那里居住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巨怪,
独自一人于远处放牧无数的羊群,
不近他人,独据一处,无拘无束。
这个怪物一般的独眼巨人是波塞冬的儿子,他生性暴戾,为了追求宁芙加拉提亚曾经杀掉过潘神的一个儿子,那个倒霉的受害者原本是他的情敌。曾经有人警告过他要小心奥德修斯,但当我们狡黠的英雄误打误撞走进独眼巨人的洞穴时,他谎称自己的名字叫“没有人”。
后来波吕斐摩斯又杀死、吞掉了奥德修斯随行的船员,于是奥德修斯找机会灌醉了他,并用一根木桩戳瞎了他的那只独眼。波吕斐摩斯向他周围的独眼巨人们大喊“没有人”戳伤了他,于是他们就安下心来,回去继续睡觉了。幸免的船员们在波吕斐摩斯放羊的时候爬到了羊的肚子下面,抱住山羊逃出了洞穴。因为伤害了波塞冬的儿子,奥德修斯已经树下的诸多神祇敌人中又加了一位。
四、风王埃俄罗斯
我们到达艾奥利埃岛,那里居住着
希波塔斯之子、天神们宠爱的埃俄罗斯,
在一座飘浮的岛上,岛屿周围矗立着
永不毁朽的铜墙和无比光滑的绝壁。
希腊神话中有好几位名叫埃俄罗斯的人物,不过荷马笔下的这位埃俄罗斯是一位能够驾驭风的国王,(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前进的)奥德修斯的船队正好到达了他的国度。奥德修斯一如既往地魅力十足,讨人喜欢,他在这里被埃俄罗斯殷勤招待了一个月之久。之后埃俄罗斯又唤起一阵西风加快了奥德修斯的归程,奥德修斯和他的手下几乎被径直吹到了家乡伊塔刻。临行前埃俄罗斯还送给奥德修斯一只紧紧密封的大袋子,奥德修斯的手下以为里面一定全是金子,就趁他熟睡的时候打开了袋子想偷走一些。事实上,袋子中装的是余下的东风、北风和南风,先前的旅途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西风,于是这些被释放出来的狂风将奥德修斯的舰队又吹回了埃俄罗斯的岛屿。埃俄罗斯拒绝再次提供帮助,此时奥德修斯的怒火恐怕能够抵消一部分后来他在手下的这些船员死去时的悲痛心情。
现代有很多充气产品都以埃俄罗斯的名字命名,不过最著名的还是他的那只“风囊”,这个词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用来形容人的词汇,往往用于评论政治人物(windbag 意指夸夸其谈的人)。
五、莱斯特律戈涅斯人
(他们如)叉鱼般把人叉起带回做骇人的菜肴。
《荷马史诗·奥德赛》第10卷第125行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疲惫地划桨前进,终于来到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港口。奥德修斯和他的同伴很快就发现这其实是食人的巨人族设下的陷阱,他们会向山下的船只投掷巨石,再用鱼叉叉起落水的人类带回去吃掉。只有奥德修斯自己乘坐的那条船幸免于难,因为谨慎的奥德修斯下令将船停在港口外,从而逃过了这场屠杀。
六、喀耳刻
她便用魔杖打他们,把他们赶进猪栏。
他们立刻变出了猪头、猪声音、猪毛
和猪的形体,但思想仍和从前一样。
喀耳刻是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女儿,米诺陶洛斯的母亲帕西法厄的姊妹。此外,她还是位法力高强的女巫。她下药毒害了奥德修斯的船员们,然后将他们变成了猪猡。(或者像维多利亚时代诗人奥古斯塔·戴维斯·韦伯斯特认为的那样,她只是去掉了他们身上的人形伪装。)
奥德修斯本人逃脱了被变成猪猡的命运,因为极少数还支持奥德修斯的神祇之一赫尔墨斯给了他一根神圣的药草,抵消了喀耳刻药剂的魔力。这根神圣的魔草被称为“moly”,这可能是现代人惊呼时使用的“我的天啊!”(Holy moly !)的词源。后来喀耳刻就向奥德修斯屈服了,将自己交由他摆布。奥德修斯和他重现人形的同伴在喀耳刻居住的岛屿欢宴享乐了一年之久才重新起航。
七、冥府
“我的孩子,你怎么仍然活着便来到
这幽冥的阴间?活人很难见到这一切。”
在喀耳刻的指引下,这些并不情愿的冒险者们向北来到了终年被迷雾环绕的基墨里奥伊人的国土。他们在那里找到了冥府的一个入口,奥德修斯在这里举行了古老的召唤仪式,使自己能够与死去的先知忒瑞西阿斯对话。忒瑞西阿斯告诉他,波塞冬的敌意是他航海返乡途中的最大障碍,不过奥德修斯还是必须抓紧返乡,因为被当作“孀妇”的珀涅罗珀会招来一众求婚者,这些求婚者会住在她家里不走,直到将他们的全部家产吃光喝尽。
忒瑞西阿斯,赫拉和宙斯
先知忒瑞西阿斯曾经被赫拉变成一个女人达十年之久,后来才变回了男儿身。赫拉曾经与宙斯争论男性和女性到底哪一方能从性行为中得到更多的快感,忒瑞西阿斯被他们叫来做裁判。忒瑞西阿斯回答说,女性得到的快乐是男性的十倍。输掉了争论的赫拉(正如我们所知,她一向十分介意失败)把忒瑞西阿斯戳瞎了,而宙斯则奖赏了他预言的天赋与极长的寿命,他死后在冥府中也得到了珀耳塞福涅的宠爱。
八、塞壬
塞壬会用清亮的歌声把他迷惑,
她们坐在绿茵间,周围是腐烂的尸体的
大堆骨骸,还有风干萎缩的人皮。
喀耳刻预先警告过奥德修斯这些怪物的危险,奥德修斯用蜜蜡封住了他船员的耳朵,然后下令让船员把自己绑在桅杆上以便安全地听到塞壬的歌声。
九、斯库拉和卡律布狄斯
它有十二只脚,全都空悬垂下,
伸着六条可怕的长颈,每条颈上
长着一个可怕的脑袋,有牙齿三层,
密集而坚固,里面包藏着黑色的死亡。
与走另一条路会遇见的卡律布狄斯相比,斯库拉已经显得诱人多了奥德修斯在这里将会作出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冒着整船人被吞没的危险经过卡律布狄斯大漩涡,还是要从注定要吃掉他手下六个船员的多头怪斯库拉面前经过。奥德修斯选择了从他急剧减少的船员中再牺牲六个。(虽然喀耳刻曾经向奥德修斯警告过斯库拉的危险,不过似乎她并没有提到,当初正是她把斯库拉从一个美丽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个丑陋的怪物,因为她们曾经爱上同一个人。)
十、太阳神的神牛
“朋友们,快船里储有食品,也有饮料,
我们切勿动牛群,以免骤然降灾祸,
这些牛和肥壮的牛群属于可畏的神明
赫利奥斯,他无所不见,无所不闻。”
奥德修斯对他的船员们的讲话
奥德修斯的船接下来在一个放养着肥壮、油水丰富的牛群的岛屿登陆。尽管奥德修斯曾经徒劳地警告过他的船员不要去动那些神牛,但宙斯一直用逆风将他们的船困在这个岛上,最终这群船员还是屈服于诱惑杀死了神牛,在余下的日子里一直用牛肉当作晚餐。太阳神赫利俄斯陷入了暴怒之中,他威胁道除非天神为他死去的牛群复仇,不然他将不再让太阳照耀大地。宙斯立刻用一块雷云罩住了奥德修斯的船,让狂风将船只连带着奥德修斯的全部船员打成了碎片。
十一、卡吕普索
思乡心切的英雄奥德修斯被困在
一个杂木丛生,四面环海的岛屿上,
它位于俄刻阿诺斯的正中央,四周没有
任何人迹。不幸的英雄没有任何朋友陪伴,
只有生活在洞穴中高贵的神女执意阻留。
然而她温柔缱绻的话语也不能让英雄
忘记妻儿与遥远的故国,伊塔刻。
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只有奥德修斯一个人活了下来,他抓住被风暴撕裂的舰船的碎片,最终漂流到了宁芙卡吕普索居住的岛屿。卡吕普索因为曾经在神祇与提坦之战中帮助过她的父亲阿特拉斯而被幽禁在这个岛上,两个人之间立刻擦出了火花,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儿子。然而奥德修斯却从来没有停止思念过家乡和妻儿。他在岛上停留了七年之久,后来是雅典娜请求宙斯对卡吕普索施压,他才得以重获自由。
失去了奥德修斯的卡吕普索陷入了绝望,不过可能后来她还是从这一打击中走了出来,因为加勒比地区有一种迷人的民谣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另外卡吕普索也是木星的一颗卫星(木卫十四)。
十二、瑙西卡
奥德修斯也这样走向美发的少女们,
不顾裸露的身体,情势逼迫不得已。
他浑身被海水染污,令少女们惊恐不迭,
个个颤抖着沿突出的海岸四散逃窜。
唯有阿尔基诺奥斯的女儿留下。
波塞冬看到奥德修斯在海面上出现,心中不禁涌起一种恶意的满足感,他立刻撼动海浪打算掀翻奥德修斯的小船。在暴雨和海浪的倾覆下,奥德修斯的小舟被打得粉碎。即便有雅典娜竭尽全力的保护,奥德修斯也只是勉强保住了性命。浑身赤裸、筋疲力尽的奥德修斯被抛到了一片陌生的海滩上,直到清晨他才被瑙西卡公主和侍女们嬉闹的声音唤醒。尽管侍女们一看到奥德修斯就吓得四散逃窜,但年轻的瑙西卡公主却保持着理智,并没有跑开。因为她原本就打算带着侍女来海边洗衣服,所以奥德修斯很快就穿上了整洁的衣服。瑙西卡的父亲用美酒和宴席招待了奥德修斯,而奥德修斯则在席间为费埃克斯人讲述了自己一路历险中的许多故事(奥德修斯的回忆占据了《奥德赛》的很多篇幅)。然后费埃克斯的国王为他准备了一艘快船载着他安全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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