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糅身体:变形的考古学
我会以灰色母狼的形态出现,将兽群驱赶到浅滩上来对付你。
我会变成一头没有角的红色小母牛出现在你面前,率领牛群将你的身体践踏到水中,而你却认不出我。
Kinsella 1969, 133
神话中清晰可见的人与动物两界之间边缘的可渗透性和模糊性,在西欧铁器时代和罗马行省时期的图像记录中也得到了呼应。这些意象中充满了形式上模棱两可的特征:公牛或野猪可能长有三只角,马头上长着人脸,蛇长着公羊的角。在当时的图像库中,半人生物很常见。出现得最为频繁的杂糅生物是人与雄鹿结合的形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例就是在古德斯特拉普坩锅上,一个长着鹿角的男子周围被动物所环绕,其中就包括一头站在他身边的、鹿角与其完全相同的雄鹿,就好像他们是同一个个体,正在进行形态转换一般。
长着鹿角的人物还经常与性别的扭曲错乱相关,因为有些在高卢发现的青铜小雕像就表现了头上长有分枝众多的鹿角的女性形象。我们并不知道这些鹿角人的名字,但某个雕刻在巴黎石柱上的图像为我们提供了线索,该石柱是公元26年为礼赞朱庇特神而树立起来的,上面刻有大量的各种宗教形象,既有古希腊罗马多神教中的人物,又有高卢本地神灵的面容。其中有一个脸上留着胡须,头上长着鹿角的头颅,每根鹿角上都挂着一枚项圈,或颈环。在这个形象的上方刻有一句磨损了的铭文“Cernunno” (意为“致有角者”)。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London;
身体的混合在铁器时代的人类遗骸中也有所体现。在一些墓葬遗址中,人和动物的遗骸混杂在一起,似乎是在表达对人与动物之间边界含混性的感知。这些以遗骨或图像形式存在的记录似乎都呈现了同一种认识世界的方式,在其中所有门槛都可以被跨越,任何边界都可以被突破,其目的或许是为了表达人们对身份流动性的感知,以及对人和动物两种形态间转换能力的认可。凯尔特神话中变形现象的存在完全可能是在反映一个更早的,可能属于萨满教的传统,在其中动物发挥着不同世界间交流媒介的重要作用,而人类要想与精灵世界交流,必须要化身为动物的形态。
Nationalmuseet, Denmark;
猫-人
四处攫取土地的国王
“残忍者”卡柏尔长这副模样
金黄的发间露出两只猫耳
耳朵中各有一簇猫毛
Ross 1967, 100; after Stokes 1897, 384, para 241
这首诗载于一部12世纪的文本之中。其主人公是一位名叫“残忍者卡柏尔”的军阀,他相貌英俊,外表却具有一些动物的特征,这很可能是为了表明这位残暴无情的征服者兽性的一面;而诗中特别提及他与猫的相近之处,也可能是在暗指其如猫科猛兽一般具有狡猾和隐蔽的特质。不过,除了上面分析过的原因之外,诗人很可能也是在援引某个古代萨满教的传统,其中有着神圣属性的男女会在仪式上穿着动物服装,以求与神灵世界获得感应。罗马不列颠的遗迹中也出现了长有猫耳的人物形象:在威尔士南部卡尔雷昂发现的陶土瓦片上面绘有长着猫耳的人头,而约克郡的唐卡斯特则有关于一枚长着胡须和尖耳朵的人头像的记载。
National Museum of Wales, Cardiff;
Musée National du Moyen Âge, Pa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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