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暴力和冷暴力
琼斯医生站在电梯里,对即将访谈的患者感到非常害怕。
当时是凌晨1点,她被叫到急诊室去评估一个说要杀人的患者。她必须让这名患者冷静下来。如果精神病患者从威胁杀人走到了真正去执行这一步,就会有人死亡,凶手虽然肯定会被抓住,但释放凶手的医生也要负责。
这位患者蓬头垢面、恶臭难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琼斯医生。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之前来的时候就捣乱而且不配合。在一次住院期间,他被指控不适当地触摸了一名正在接受精神分裂症治疗的女士。他声称自己对除阿普唑仑以外的所有精神病药物都过敏。
除了使用可卡因,他在精神状态上没有什么问题,但今晚他要求住院。他提到自己被多次逮捕,还过了三年的牢狱生活。他说,如果他不被带入病房,他就会执行他的杀人计划。
“让我们假设是因为那个人对我做了什么,好吗?”他说。
妄想症是指威胁使用暴力的行为,是较易治疗的精神疾病之一。得妄想症的人会感到害怕,有时他们会认为,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死想象中阴谋针对自己的人。通过使用抗精神病药物,妄想以及暴力风险通常会在大约一周内消失。但是坐在琼斯医生对面的这位一直盯着她的病人,显然并不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琼斯医生面临一个两难处境。她知道住院对这名患者没什么好处,而且接收他住院会使其他病人处于危险之中。但同时,他有暴力史。最终她还是准许他住院了,因为担心他会伤害那个针对他的人,但她也因为可能危及病房内其他病人的安全而感到内疚。
暴力有时是功能障碍或病理状态的结果。但大多数情况下,暴力是一种选择——一种经过深思熟虑而采取的,以胁迫手段获得你想要的东西的方式。
力(通常用暴力来表达)是控制的终极工具,但它是由多巴胺驱动的吗?
暴力有两种形式:有计划的故意暴力和由激情引发的自发暴力。为达到犯罪者的目的而谋划的暴力,可能像在街上抢劫某人一样平平无奇,也可能像发动世界大战一样惊天动地。但在这两种情况下,暴力行为都是提前计划的有效策略,这些策略有时会极其详细,并且总是以获取资源或控制为目的。这是由多巴胺驱动的攻击性行为,往往不带有多少情绪。这是一种冷暴力。
我们可以把多巴胺计算和本能反应想象成一个跷跷板的两端:当一端升高时,另一端就会降低。掌控抑制恐惧、愤怒或压倒性欲望等情绪的能力可以使你在冲突中具有一定的优势。
情绪总是会干扰计算行为,成为一种不利因素。事实上,一种常见的控制策略是刺激对手的情绪反应,干扰他执行计划的能力。在体育运动中,它经常表现为篮球场上或是橄榄球争球线附近的口水战。
由激情驱使的攻击是对挑衅的猛烈回击,但这并不是由多巴胺控制回路刻意安排的动作。恰恰相反,当激情驱使着我们攻击挑衅者时,当下分子回路会抑制多巴胺。这种激情驱使下的攻击通常会降低攻击者未来的幸福感。他们最终可能会受伤、被逮捕,或者以尴尬的局面收场。设想一个家长在孩子的冰球比赛中大发脾气并乱扔东西,这不是一个刻意的举动,而是一种不经意的情感反应。从多巴胺的角度来看,这种举动不会使你获得什么,没有最大化利用资源,也谈不上获得优势。情绪压倒了多巴胺的深思熟虑、小心谨慎和精打细算。
英国小说家安东尼·特罗洛普(Anthony Trollope)笔下的两个角色多布尼和格雷沙姆(两人是议会中对立党派的领导人)之间的政治辩论,就体现了两种方法的对比:
多布尼先生的每次攻击都恰到好处,他深思熟虑,事先权衡结果,计算每次攻击的威力,甚至计算了在已有效果上的效果,但格雷沙姆先生却全面出击……他被愤怒吞噬,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时已将对手置于死地。
暴力可以给我们统治之力,但要获得成功,它必须来自控制多巴胺的冷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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