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的机械性
派恩和扎帕之间的唇枪舌剑不但是我最喜欢的即兴对话经典,而且也道出了本书的主题:我们做决定的时候,常常都没有考虑所有相关的信息,而是只考虑了所有相关信息中有代表性的一条。这样一条孤立的信息虽然经常能够给我们的行为提供正确的指导,但有时候也会使我们犯下很愚蠢的错误。而当这些错误被其他的聪明人利用时,我们不但洋相出尽,有时候还会有相当严重的后果。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主题也从始至终地贯穿在本书中:虽然依赖一条孤立的信息很容易让我们犯错误,但在忙碌的现代生活中,我们好像也别无选择。在第一章中,我们把走捷径与低等动物的自动反应方式做了比较。在低等动物身上,一系列复杂的行为可以被一个特征——“嘁噗-嘁噗”的声音,一丛红色的胸部羽毛,或一组特定的闪光系列——启动。这些低等动物之所以会依赖环境中一些孤立的信息特征,是由于它们有限的思维能力。理解和处理生活环境中所有有关的信息对它们小小的大脑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因此它们不得不发展出对这些信息的某些方面的特殊敏感。由于这些方面的信息的确能够提示它们采取正确的行动,这样的系统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非常有效的。比如说,雌火鸡一听到“嘁噗-嘁噗”的声音,就自动地、机械地把一整套母性行为搬出来。这种反应方式显著地节省了雌火鸡有限的脑力,使她还可以有余力应付每天面临的其他选择和挑战。
我们人类的大脑当然比雌火鸡和其他动物的要大得多,机能也复杂得多,我们考虑多种相关因素并据此做出决定的能力是其他动物无法比拟的。事实上,正是我们在处理信息方面的优势使我们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生命形式。
但我们的思维能力也有它的极限。而且为了提高效率,我们有时候也必须从耗时的、复杂的、全局的决策方式退却到自动的、原始的、单一的反应方式。例如,在决定是否答应某一个人的要求时,我们依据的就常常只是相关信息中的某一条。在前几章中,我们已经探讨过这些孤立信息中最常用的一部分。这些信息之所以最常用,就是因为它们可以最可靠地引导我们做出正确的决策。我们频繁地、机械地运用互惠、承诺和一致、社会认同、喜好、权威以及短缺原理,因为这里的每一条原理都可以相当可靠地提示我们,什么时候说“是”比说“不”更加明智。
当我们没有心情、时间、精力或能力来仔细分析某种情况的时候,我们常常会运用这些孤立的提示。也就是说,在匆忙之中、压力之下或无所适从之际,在无所谓、分心或疲劳的时候,我们比较可能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些狭隘的信息上。这时候,那种原始的依赖一项可靠证据的方法就成了一种必要。从这里我们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由于我们这个物种拥有其他动物无法比拟的复杂的思维能力,我们建立了一个结构如此复杂、节奏如此迅速、信息如此丰富的世界,以致我们不得不日益频繁地依赖我们早已超越了的动物的反应方式来应付自己的生活。
这样做的结果有时候是灾难性的。还记得联邦调查局由于严重判断失误在得克萨斯维克的大卫教派总部发起的袭击吗?根据美国司法部顾问的分析,在联邦调查局围攻大卫教派总部的51天中,他们搜集了堆积如山的信息,根本没有办法加以分析,最后不得不忽略其中的大部分。司法部的顾问之一罗伯特·劳顿教授说:“中央情报局拥有的情报如此之多……最后他们不得不依赖过去的经验——由于他们没有任何与宗教组织打交道的经验,就把它当成了一个一般性的堡垒”(Louden,“Over load of Advice”,1993)。结果是灾难性的。在联邦调查局发动进攻之后,八十多名教派成员已经出于信仰和恐惧引火自焚了。
本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