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新商业模式的天花板
一个新概念在诞生的初期,或多或少地会有些泡沫的成分。经过时间的检验,有些被证明纯粹是泡沫,比如美国的次贷,中国的P2P,而有些则是有技术和市场的支持,最终会变成一场革命,比如电子商务。 联网2.0属于后一种。易然当年打着 联网2.0旗号起家的公司已经所剩无几了,有些还在苦苦维持,比如Twitter、LinkedIn和新浪微博,但是互联网2.0那种将平台和应用分离的理念,已经深人到整个互联网行业了。
历史上,类似于平台和应用分离的做法其实早在很多产业里尝试过,并目被证明是能够有效整合资源、调动从业者积极性的好办法,比如在传媒行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制播分离。在上个世纪50年代之前,影视业的公司都是从制作到发行,最后到播放一口气做到底,而从业者也就被限制在影视公司中。
此后,美国通过反垄断实现了制作、发行和播放的分离,而英国则是主动从更有效地整合资源出发,实现了制播分离。在上个世纪80年代之前,英国的电视产业基本上被BBC一家垄断,到了六七十年代,资源的使用效率极为低下,节目水平不高,深受观众诟病。在80年代之后,BBC转为以播放为主的转播渠道,以委托或购买的方式从外部获得节目,极大地促进了独立制片市场的繁荣。2003年,英国通过立法(《2003年通信法》),确立了制播分离的产业原则。在IT行业中,我们前面讲到的从IBM模式控制计算机产业,到后来由安迪–比尔定律主导产业发展,就是将硬件芯片、硬件系统、系统软件和应用软件分离,然后通过竞争进行更好的资源组合。互联网2.0的情况也是类似,你要说它本身有什么新的技术发明,其实很难找到,但它却是对互联网生态环境进行了一次优化,小型内容和服务提供者得以更好地利用互联网这个平台,发挥自己的特长。
在互联网1.0时代,像雅虎这样的超级门户网站,实际上扮演起了当年IBM的角色,它提供几乎所有上网必备的服务,从用户拨号上网(后来是DSL),到联网的目录和查询,到电子邮件,再到即时留言和语音服务,同时它还是新闻、视频和其他内容的提供商,并且又是几乎所有重要商业活动的提供商,包括找工作、在线旅游业和网上购物、网上支付等各种活动。概括起来讲,它覆盖了整个互联网的产业链。互联网2.0公司的一个普遍特点就是专注于打造通用的平台,完整的服务则由社会上的开发力量和广大用户添砖加瓦,从维基百科到Facebook都是如此,它们相当于软件时代的甲骨文和微软。当年的甲骨文和微软在技术上并不比IBM更好,但是它们占据了软件时代的制高点。
这么一对比,就不难看出这些互联网2.0公司占据了互联网分工的制高点。但是这样一来,由于有了分工,它们也就不可能通吃互联网全部的利润了,因为一方面他们需要把相当多的利润分给上下游,主要是内容和服务的提供者,另一方面平台本身也面临着竞争。也就是说,资源调配的创新是会遇到商业模式的天花板的。
我们先来看看互联网2.0公司的盈利现状。
如果从1999年Blogger的出现算起, 联网2.0至今已有20年了,它们在商业上的表现远不是很多人所以为的只要拥有平台就能躺着挣钱。现在Blogger、MySpace,以及中国的人人网等第一批 联网2.0企业都已成为过去时,只有维基百科因为运营成本不高,而目以一个非营利形式靠到处化缘为生,才生存至今。互联网2.0公司中真正运营情况较好的只有YouTube、Facebook和微信三家。YouTube是在多年亏损和Google不断地输血扶植下,到了2010年才开始盈利的,这主要得益于Google全球最大的广告商联盟。
Facebook以 联网2.0起家,但后来变成了一个全方位的 联网公司。它原先的[Facebook.com]的业务到了移动互联网时期,就没有了增长,后来业务的增长主要是靠并购Instgram、WhatsApp等移动社交网络实现的。微信本身并不盈利,这和YouTube、Facebook完全不同,直到后来找到了微信支付这种盈利手段。
但是,另一方面,这些互联网2.0的平台倒是给不少中小型的制作内容和服务的企业,甚至是个人,提供了巨大的发展空间。2018年,在YouTube上收入排在前十名的个人(都不是什么明星),收入均超过1450万美元,大约相当于1亿元人民币。在Facebook的Instagram上靠分享自己照片收入超过50万美元的模特也有数十位。不少年轻人依靠在世界各地旅游拍照片上传到Pinterest上挣钱养活自己,收人高的一个月能挣两万美元。在中国,最受欢迎的音频内容提供者从喜马拉雅上得到的分成一年也超过上千万元。这都是在互联网1.0时代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说,即便互联网2.0公司在挣钱上可能比不上一个封闭的互联网公司,甚至没有挣到钱(比如喜马拉雅),但是它们确实有效地整合了互联网资源,给予了广大从业者以机会,将整个互联网变得更活跃,让整个产业更繁荣。
接下来我们来看看 联网2.0平台之间的相互竞争。
为什么 联网2.0这些年来不再热门了呢?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它们并没有像当初投资人所想象的那样,逐渐占领互联网行业的制高点,形成微软操作系统那种垄断优势。这主要是因为 联网产业发展太快了,互联网2.0刚刚发展没有几年,移动互联网就来了,用户和应用软件开发商迅速从PC互联网转到了移动 联网上。移动互联网的应用软件商店(Apps Store)逐步取代了Facebook等 联网2.0公司作为平台的作用。今天,大部分中小软件开发商会首选在苹果应用商店或者安卓的类似平台上发布他们的产品,而不是发布到哪家互联网2.0的平台。如此一来,后者的平台优势就被抵消了。Google在与Facebook的竞争中站稳了脚,不是靠它那个活跃度并不高的Google+,而是移动互联网时代帮的忙。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没有产生Facebook这种全方位的 联网2.0平台,但是却出现了很多专业的、垂直的平台,比如Instagram、Pinterest、喜马拉雅和抖音,等等。整个互联网上的金矿总和是有限的,这些平台的专业性决定了它们谁也取代不了谁,于是只好每家少分一点利润了。在互联网发展的早期,是多种商业模式的互相竞争,最终以雅虎和Google为代表的广告、亚马逊为代表的电商,以及腾讯为代表的虚拟货币,逐渐胜出了,其他的一些模式则被淘汰了。到了 联网2.0和移动互联网时代,不管资源如何整合,如何调配,挣钱的方式并没有超越以往,而且用户能够直接和变相为互联网提供的总收人不可能无限制地增长。因此, 联网2.0的盈利本身受到了多方面的制约,远没有先前想象的发展空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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