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轻资产公司
在工业时代,谁掌握了包括土地和厂房在内的生产资料,谁就在经济活动中拥有发言权。于是,一个企业在扩张的过程中,总是大量添置固定资产,这种趋势在今天很多中国公司中依然能看到,比如找个名头向政府要一块地。此外,为了避免自己受到上下游企业在价格上的影响,一个企业喜欢建立起横跨很多行业的企业集团,比如日本的财团和德国的康采恩
今天欧洲、日本和中国的很多著名企业,依然有这样的特点。比如日本的伊藤忠商社、川崎重工,德国的蒂森克虏伯、西门子和戴姆勒奔驰,以及中国的中信集团、保利集团、招商集团,等等。这些企业拥有庞大的资产,都是重资公司,毕竟资产的多少在工业时代代表了实力,但是这些财团如今的成长率和资本回报率都颇为有限。
表22.2 2018年初世界市值前十大公司的市值和资产比例(单位:亿美元,数据来源:)
企业名称 | 市值(亿元) | 现金(包括信用额度,扣除债务) | 非现金资产 | 固定资产/市值 |
苹果公司 | 8513 | 2397 | 580 | 6.80% |
Alphabet | 7174 | 970 | 640 | 8.90% |
微软公司 | 7027 | 440 | 525 | 7.50% |
亚马逊公司 | 7006 | -300 | 580 | 8.30% |
腾讯 | 5079 | NA | NA | NA |
伯克希尔–哈撒韦 | 4920 | 1359 | 2152 | 43.70% |
阿里巴巴 | 4709 | NA | NA | NA |
4642 | 573 | 203 | 4.40% | |
摩根大通银行 | 3774 | 248 | 689 | 18.30% |
强生公司 | 3438 | -146 | 748 | 22.80% |
今天,还是有不少企业追求工业时代那些代表着繁华的指标,比如资产。但是,在信息时代,真正有意义、反映企业发展速度和竞争力的,是无形资产,包括品牌、人才,以及企业在产业中所处的位置。我们不妨看一下今天(截止到2018年6月底)全世界市值最大的十家公司的资产和市值的情况(表22.2),可以看到。
1. 其中的七家(包括第一到第五名)是科技公司,占了大部分。在另外三家中,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是巴菲特的旗舰,是唯一一家跨行业的企业,这是由它投资和控股公司的性质决定的,它的主营业务是投资和保险。摩根大通银行是以零售业为主的商业银行,强生公司是日用品和药品制造公司,主营业务比较集中。这十家公司共同的特点是,在它们各自的行业里都扮演着领头羊的角色,具有很强的竞争力。
2. 上述公司的产品数量都不多。苹果作为世界上市值和利润最大的公司,产品线屈指可数,如果去掉对营收贡献很小的智能手表、电视机顶盒和音乐下载,它的产品线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强生公司虽然日用品和药品的种类很多,但它只关注日用和医疗这两个领域,并未涉足金融、房地产、零售、制造业等重资产行业。这说明在信息时代,特别是随着全球化将商业文明中的合作精神带到世界各个角落,分工合作比什么事情都自己做更有效率。那种什么事情都做,而目要做大做强、打造航空母舰的想法过时了。把一件事情做好做精,把一种产品卖到全世界,才是未来商业发展的趋势。
3. 这些公司中,绝大多数都是非现金资产相对较少,即所谓的轻资产公司。在科技公司里,非现金资产都不超过市值的10%,Google的母公司Alphabet和世界上最大的云计算服务公司亚马逊因为在全世界建设了很多基础架构,包括数据中心和跨洋光缆,比例接近10%,其他的比例更低。摩根大通银行和强生公司固定资产和市值的比例在20%左右,也远远低于标准普尔500指数成份股公司30%的平均值。至于伯克希尔–哈撒韦,主要是因为有了1300多亿美元的铁路固定资产,以及为了保险业的需要有几百亿不动产的投资,扣除掉这些,该公司并没有太多固定资产。腾讯和阿里巴巴易然没有提供相应的数据,但是考虑到它们在中国属于轻资产公司,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全世界最值钱的公司并非拥有大量固定资产,而是在行业里最具有竞争力的领头羊。
4. 十大公司除了强生公司因为生产日用品需要大量的贷款,亚马逊公司一直在烧钱,以至于公司有负债,其余的都是手握大量现金的公司,特别是苹果公司。这说明它们有能力在不需要大量资产的情况下挣到很多钱。
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在信息时代,固定资产在经济生活中的重要性在下降。那么生产关系中什么因素的重要性在上升呢?答案很简单:人才,他们的重要性可以从他们的收人中看出。在Google,一个拥有博士学位的年轻工程师,工作几年后就能有30万—50万美元的年收人,这超过了大部分上市公司高管的收人水平。Google的主要竞争对手,比如Facebook和微软,提供的薪酬不在Google之下。而那些在新产品开发上有重大贡献的专业人士,收人水平则比这个平均值高出一两个数量级。比如Google在无人驾驶汽车项目上的主要开发者勒万多斯基(Anthony Levandowski)在短短的几年里从Google挣得了1.2亿美元的薪酬、奖金和股权激励,而Google无人驾驶的竞争对手优步公司以更高的薪酬福利将他揽到麾下,这件事甚至引发了两家公司之间的官司。而一些技术水平很高的小公司,一旦获得市场或者同行的认可,收购价格往往会高得出奇,会让里面每个员工在瞬间获得财富自由。Google开发下围棋程序AlphaGo的团队,其前身是英国的DeepMind公司。Google花了4亿英镑(相当于5.25亿美元)收购了这家只有十几个人、500万美元资产的小公司,之后又每年花上亿美元养着这个并不怎么产生收人的团队。
轻资产公司大多拥有巨大的现金储备,在上表所列的公司中,即倬现金储备净值为负数的亚马逊公司和强生公司,它们手头上的现金并不少,如果考虑到长期债务并不需要马上偿还,它们分别有150亿美元和180亿美元的现金随时可以使用。轻资产加上巨大的现金储备,使得这些公司非常容易适应行业的变化和产业的发展,轻松剥离过时的产业,很快进入新的行业。相反,那些重资产公司在行业变迁时,资产都成了负担,处理掉那些资产需要花费时间,如果不及时处理,直接进人新的领域,又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在处理旧资产,然后再配置新资产的漫长过程中,很多机会就这样失去了。在商业上,大家都懂得船小好调头的道理,而在信息时代,“船小”这个概念并不一定意味着公司规模小,实际上轻资产、多现金就是这个时代船小的体现。当然,有了现金之后,人才是盘活企业的根本。也就是说,在信息时代生产中各要素的重要性相比过去发生了重大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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