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佩特里的秘密
在办公室里,我一边吃着午餐,一边对佩特里开起了玩笑:“又有什么紧急案情,才会让你在午餐时间跑来找我,还说绝对不能在餐厅和我谈?”
佩特里却笑得很勉强:“我很抱歉,又占用了你一个午餐时间。我也许该一见面就跟你说清楚,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警务,而是私事。”
我马上停止了玩笑,因为佩特里此刻已经把自己放到了病人的位置上,这是一个比警官更尊贵的位置。但我也知道,他这样做必然需要很多勇气。
“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放下了手中的午餐,端正地坐好。
“还是我的梦,我想告诉你,我知道为什么梦里会出现浴缸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母亲生下我不久,我父亲就离开了,我甚至完全不记得他的样子。母亲没有再婚,甚至连约会也没有。她很溺爱我,而且,爱得太过分了,我想,我就是个代替品。”
“替代品?替代谁?你父亲吗?”
佩特里的脸忽然变得通红,他微微低下了头:“我是在新泽西州的纽瓦克长大的。在我家那肮脏的小公寓里也有个浴缸,就和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一样。小时候,我母亲喜欢给我洗澡,我说不清那是从我多小的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我一记事就那样了。洗完澡后,她会给我擦身。然后,她会让我坐在浴缸的边沿,她就跪在地上,把我的阴茎含在她嘴里。她会吸吮,直到我勃起。”
“那对她的举动,你的感受怎么样?”
“我能记得,我很享受,简直是非常享受。尽管我也时常觉得母亲这样做不合适,但我又很期待那件事。直到有天晚上,那应该是我11岁或者12岁的时候吧,我又被她含在嘴里,而且第一次体验到高潮。我对发生了什么有些懵懂,一方面,那种感觉很妙,但另一方面,我却更多地感到了恶心和恐惧。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做那种事,我忘了决定停下的那个人到底是她还是我,坦白讲,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懂。”我语气温和地说。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恨她。大概从13岁开始,我就不再让她触碰我了,我甚至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在我21岁前,我们都住在一个公寓里,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连话也不和她说。在搬走后开始的三四年里,我偶尔还会回去,不过不是惦记着她,有时候只是为了吃一顿免费的饭菜。从那之后,我就没回去过了。在过去的四年里,我既没见过她,也没跟她说过话,连信都没写过。她甚至不知道我住在哪里,而我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说完这些,佩特里不再说话,脸上有些悲伤,也有些卸下重担后的轻松。
“所以说,这个梦让你想到了已经被自己遗忘的、和母亲之间的性关系。”
“不能说我是真的遗忘了。”佩特里回答道,“我一直都知道那些事,但是好像从不会想起。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这件事似乎一直都藏在我的脑后,但出于某些原因,我希望它一直藏在脑后。可这不代表我记不起了,只是我不愿去想。”
佩特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就算我不愿去想,可我还是感觉,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生活。我很确定的是,我之所以会离母亲那么远,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件事。还有,我之所以会来中西部地区,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我想离她远点。”
“那现在,你的想法还和以前一样吗?”
“以前,我一直觉得母亲是邪恶的,我那么对她纯属是她活该。但是那天,听到了蕾切尔的咒骂,我才算看到了真正的邪恶。我想,母亲做的事和她并不一样,母亲的确伤害了我,但不是邪恶的。实际上,我今天早晨一直都在想,在过去的15年里,我对待她的方式是不是太恶劣了。而她只是默默承受着,从没反过来恨我。”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所以,我想是时候该原谅她了。至少我应该去了解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了解后我发现自己不喜欢她。可这么多年以来,我都没跟她说过话。也许我可以给她写信,然后看看她的反应。也许,我可以在今年夏天回去看看她,试着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被他的话触动了。显然,一场真正的治愈正在进行着。
“佩特里,你之前觉得海瑟肮脏,并且一度认定她杀害了史蒂芬,是不是也和你母亲的事情有关系?”
佩特里露出惭愧的表情:“大概是听到乔治娅说,海瑟用嘴抚慰了史蒂芬,这触动了我的敏感神经。我自动把她归入了邪恶的那一类,因为我母亲也那样做过,我觉得那是邪恶的。”
很多人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心理学上将这种情况称为投射,比如一个曾被母亲忽视的男孩,会在长大后因为妻子的一次疏漏而大发雷霆,事情的起因很可能微不足道,他只不过是将对母亲的愤怒,投射到了妻子身上。对于这些人,唯一的治疗方式,就是让他们直面生活中的痛苦,并在痛苦中成长。对于佩特里而言,他对海瑟的态度,就是一种投射。
而他的其他特点——对于规矩的热爱,对于效率的急切,对于过去复杂环境的痛恨,甚至连他因为急切而说出了乔治娅的名字,全都缘于他内心的敏感。她恨母亲的逾矩,恨一切不按常规发生的事,他用恨去纠正过去的经历,必然会失控,因为由恨出发的所有情感,最后都只能继续演变成恨,终究无法变成爱。
好在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的问题,并决定有所突破。
人们或多或少会拒绝成长,甚至还有像海瑟那样的病人——虽然有勇气寻求治疗,可进展的速度异常缓慢。而此刻,我感觉自己目睹了一次迅速而优美的跳跃,就像是欣赏芭蕾舞演员做出了高难度动作般愉悦。
我忽然感觉,这就是我成为心理医生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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