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消失的方式
案子终于破了,我也觉得,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第二天,我申请了在家休假。正在睡懒觉的时候,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电话那头是西蒙顿夫人:“我觉得你应该会想知道的,休伯特·斯廷森他死了。”
“你说什么?”我顿时清醒了大半。
“是佩特里告诉我的,休伯特·斯廷森——就是蕾切尔的丈夫现在在医院,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是自杀吗?”
“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听佩特里说,女佣进来打扫时,就发现他躺在楼梯口。他头上有一大块瘀伤,看起来像是个意外。”
“那蕾切尔呢,她知道了吗?”
“我还没有告诉她,准确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告诉她。”
我想了想:“我马上过去,佩特里在吗,我想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休伯特·斯廷森的伤在左边太阳穴的位置,那里有一大块青肿的瘀伤,法医认为,这很可能是硬膜外血肿。
法医告诉佩特里:“很明显,他是从家里的楼梯上跌下来的,然后撞到了头部。房门是锁着的,女佣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然后发现他就躺在楼梯口。他的头部呈非凹性骨折,没有发现楼梯外的其他物品撞击过的迹象,颅骨断口的边沿戳穿了静脉,从而引起硬膜外血肿。他很可能因撞击而导致昏迷,接着血肿导致颅压升高,继而引发死亡。据推测,他跌落的时间很可能是在晚上,而死亡时间则在凌晨两点或两点半左右。”
虽然很不喜欢休伯特·斯廷森,但是佩特里说,他还是感到了一阵怅然,就在昨天,这位老人还因为恼怒而涨红了脸,百般和来访者周旋,今天,他就已经面色青灰,变成了一具尸体。
“法医说,他血液里的酒精浓度高达2.2,这数据听起来可能没那么吓人,可对于一位82岁高龄的老人来说,真的已经很高了。看来,他死的时候应该处于喝醉了的状态。”他补充道。
“所以呢?”我问。
佩特里继续说道:“不管法医怎么说,我都觉得那不是纯粹的意外。他很可能是因为喝得太醉,才会从楼梯上跌下去。可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是要麻痹自己,让自己忘了马上要被曝光的恐惧吗?还是说,他真的害怕到想要死?”
当被生活逼到墙角而无处可去时,很多人都会选择死去。可能有时候,人们本来就很难把自杀和意外死亡分开。
“我现在,有些相信你们之前说的了,就是很多病人会等到海瑟值班时才去世。有时候,自然死亡确实也是人们选择的结果。”他长舒了一口气。
的确,生活会消磨一个人,我们都会努力,最后我们也都要准备离开,在某一时刻,我们都可能更想去死,而不是活着。这种时刻,就是选择的时刻。虽然斯廷森先生明显具有极强的求生欲,但是在某些关键时刻,生命会以非常激烈和快速的方式消磨殆尽。斯廷森先生的情况,很可能就是这样,他突然间就被生活推入了某种绝境,于是就在昨天晚上,死神突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准备今天就告诉蕾切尔吗?”我问他。
说到这个话题,佩特里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点点头:“现在,我需要把这消息告诉蕾切尔,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去。”
我们一边从西蒙顿夫人的办公室向C楼走去,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你觉得她会感到解脱吗?如果我是她的话,听到自己可以摆脱那种男人,一定会感到解脱。”佩特里问我。
“有些人确实会在配偶去世时感到解脱,因为这让他们摆脱了可怕的婚姻,有了重新生活的机会。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却能在糟糕的婚姻中茁壮生存。”
“嫁给了那种男人,怎么可能茁壮生存呢?”
我想了想,然后答道:“或许有些最恶劣的婚姻,反而异常稳固,夫妻俩在心理层面上非常匹配,就像手掌和手套。”
我想,蕾切尔和她丈夫可能就属于这种婚姻,他们每天都有可能杀了彼此,但是就算外人用撬棍,也没法把他们撬开。
很快,就到了蕾切尔的病房,卡罗尔早就被转到其他病房了,因此,蕾切尔现在是一个人独占一间病房。我们先是向执勤人员点了点头,然后进入了房间。蕾切尔正坐在轮椅上,像以往一样一动不动。
“我带来了个坏消息,”西蒙顿夫人语气平和地说道,似乎还带着些同情,“你丈夫昨天晚上去世了。他从家里的楼梯上跌下来了,头部受了伤。不过,根据法医的说法,他马上就被撞晕了,所以应该没受什么痛苦。”
我本以为,蕾切尔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意外的是,蕾切尔用怨毒的口气说:“你在撒谎。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撒谎,可你就是在撒谎。他没死!”
“他真的已经死了,蕾切尔。”
“不,他没死,没死!这坨大便会在周六晚上到这儿见我。他每周六晚上都会来见我。”
看到西蒙顿夫人无奈的样子,我也出声证明:“他死了,蕾切尔,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不,他会来。他不敢不滚来。我了解他。他肯定会来。”
这时,佩特里微微俯下身,对她说:“斯廷森夫人,你可能还记得,我是警方的人。昨天下午,我和你丈夫谈过话,当时他还活着。今天早上,我又在医院里见到他,可他已经死了。晚些时候,我还要去验尸房查看他的尸体。我知道这消息你很难接受,可是斯廷森夫人,我向你保证,你丈夫已经死了。他死了。”
“滚出去,你们是三个杂种,三个骗子!”蕾切尔开始尖叫,“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我要把你们的脑子掏出来!”
此情此景下,除了离开,我们也没别的选择。然而,我也有了一种感觉,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甚至是侵犯,这感受和之前听到蕾切尔咒骂史蒂芬的那回一样。看着佩特里和西蒙顿夫人的表情,也和那天一样阴沉,我想,他们应该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吧。
“我想,我该走了,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个陀螺,”佩特里自嘲着和我们告别,“我还有一些事要办,今天真是难熬的一天。”
看着佩特里的背影,西蒙顿夫人有些感慨:“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年轻人,现在看来,也懂得了随机应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不过,总感觉他的神经太紧绷了,好像有什么事,在催着他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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