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新室友露西
就在我对着那张照片浮想联翩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门打开后,我们看到佩吉正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位又高又瘦的老妇人。看来,这就是乔治娅的新室友了。
这是一位看起来气质不凡的女性,但神情却相当沮丧。她说她叫露特西亚·斯特拉兹,今年79岁。“叫我露西吧,大家都这么叫我。”她这样告诉我们,语气倒很和善。
接下来,通过她的自我介绍,我们知道了她和丈夫都是当年在新华沙安家的波兰移民。他们没有生育孩子,一起在乡下经营了一家大型奶牛厂,在丈夫去世后,她就把奶牛都卖给了经销商,并且变卖了废旧设施,然后将拥有的土地中的一小部分卖给了一家企业,这让她在经济上变得十分宽裕。
十天前,噩运从天而降,露西在车道上滑倒了。在从邮局回家的路上,她踩到了结在路上的冰,然后摔倒,继而导致臀骨骨折。幸运的是,倒地后不到十分钟,附近一位名叫罗伯的农夫刚巧开车路过,并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她。在她的指挥下,罗伯先是从家里找来几条毯子为她盖好,然后叫了救护车。在救护车到达后,她被送到了新华沙综合医院,第二天医生就为她进行了手术,并在她身体里钉了一根钢钉。
这场意外虽然来得突然,但也算是处理得当。但问题在于,露西是个独居的寡妇,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只叫作“皱纹”的西班牙长耳狗。她是在14年前收养的它,那时她丈夫刚去世六个月,而今,这条狗也狗如其名了,因为年纪太大,满身都是皱纹。
虽然露西足够富有,但金钱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露西有能力聘请钟点护士,但苦于找不到人手。在医院里,她得知自己在出院后不但需要人照顾,还需要进行六周的物理治疗,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当地的护士资源严重不足。院方建议她在威罗·格伦住院六周,除此之外,她真的别无选择。
露西没有家人,所以我和海瑟干脆帮她收拾起了行李。露西一边往她的书桌上并排摆放她丈夫和宠物狗的照片,一边对乔治娅抱怨道:“做梦都没想到,我会陷入这种境地,沦落到养老院来。”
乔治娅只“嗯”了一下,似乎是在赞同对方,但又似乎是在不耐烦地敷衍。
“虽然我六周后就能回家,但想想看,一个人在家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露西倒不在意乔治娅的态度,她径自说着。
“但这里就是个集中营。”乔治娅忽然说道。
露西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费解,她看向我和海瑟,似乎想要询问乔治娅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们只能无奈地朝她笑笑。
露西想了想,然后问乔治娅:“你为什么会来护理院?”
“我是被孩子赶出来的。”
“怎么会?你看起来身体很好啊。”
“我身体……”乔治娅没有说完,“哼”了一下后道,“我说了,我是被赶出来的。”
“孩子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这样做,法律不允许的。肯定有什么其他理由吧。”
显然,露西希望能和乔治娅亲近,所以忍不住探寻对方的秘密。很多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认为互相交换的秘密越多,两个人的关系就越熟络,而越是初次相识的人,才越是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发问。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很多人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原因,他们常常会被对方的问题冒犯。
我想,如果露西知道乔治娅一直自称是37岁,她肯定不会如此追问了。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好在就在这时,一阵铃声响了起来,“这是午饭铃。” 海瑟对露西解释着,“这是在召集你们去餐厅吃饭。”虽然露西的腿脚不便,但是护理院并没打算将饭菜送到房间,而是决定让她多活动,因为这也是理疗的一部分。
“第一次去时很容易迷路,你跟着乔治娅一起去吧。”海瑟提议道。
露西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乔治娅:“还是让她先去吧,我现在的动作慢极了。”
“那倒没关系。”乔治娅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并未拒绝帮助自己的新室友。
我们一起走出病房,这才发现露西说自己“慢极了”,并不是出于夸张。每迈出一步,她都需要集中精神,并忍受着明显的疼痛。“他们说,我的细胞组织里充血了。”她费力地解释着,“再过两周,疼痛应该会减轻。”难得的是,乔治娅对于这样的速度倒显得不介意,我看着她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里,忽然明白了乔治娅为何同意陪露西一起去,因为这让她可以像个前辈,走在前面引导着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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