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积累的优势
其实,原因很简单。这不是星座的守护神在发挥作用,也不是一年的头3个月有什么特殊魔力;真正的原因是,加拿大冰球队按年龄分组所依据的分界线是1月1日,即从1月1日到当年12月31日之间出生的球员将会被分在同一组。也就是说,一个1月1日出生的选手,是在跟许多年纪比他小的队友争夺晋级权——在青春期到来之前,由于有将近12个月的年龄差距,球员之间在生理成熟度上将会表现出巨大的差异。
加拿大是世界上对冰球运动最狂热的国家,教练们甚至从9岁到10岁的孩子中挑选选手组成“巡回赛小组”,组成全明星阵容。队伍中的选手被认为在体格和肌肉协调性方面具有天赋;而这些选手之所以占尽优势,是由于他们比别的队友年长几个月,生理发育更为成熟。
一旦一个小选手被选入“巡回赛小组”,他会接受什么样的训练呢?
和我们想的一样,他将拥有更好的教练,更出色的队友,每赛季打50场至75场比赛。这比在筛选中被淘汰,只能进入“基本组”,每赛季打20场比赛的队员多一倍到两倍,甚至更多。打巡回赛的队员还有其他额外训练。一开始,这个小队员只不过是年龄稍大一点儿,优势并不明显。但当他们到了13岁或14岁,优秀教练的辅导和大量高强度训练的好处就开始显现,这个小队员因而就真的“变”得更好了。这样的队员更容易进入职业青年队,从而在冰球运动上有更大发展空间[6]。
巴恩斯利指出,这种年龄偏斜分布主要是以下3种制度共同作用的结果:筛选、分组和区别训练。加拿大人在球员年纪尚小时就开始对他们筛选,进而优胜劣汰,将“天才”和“非天才”分组,给予“天才组”队员强化训练。最终,在以上3种机制共同作用下,生日靠近“年龄分组日”的球员获得了巨大优势。
在美国,足球队和篮球队挑选队员的机制倒没有导致如此夸张的结果,体能稍差的孩子依然能得到机会均等的强化训练[7]。但美国的棒球队选拔情况倒是和加拿大冰球队一样。美国所有的非学生组棒球队年龄分组日是7月31日,因此美国顶级棒球队中,出生于8月的队员远多于其他月份出生的队员。(差别十分显著:2005年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参赛队员中,出生在8月的球员有505人,出生在7月的球员为313人。)
欧洲足球球员选拔模式跟加拿大的冰球和美国的棒球的模式非常相似——出生日期导致分化的现象十分显著。在英国,足球联盟的年龄分组日是9月1日,因而在20世纪90年代的球员中,有288人出生在9月到10月,只有136人出生在6月到8月。国际足联曾以8月1日作为年龄分组日,因此在最近一次世界青年锦标赛中,参赛队员中有135名出生在8月之后的3个月,只有22人出生在5月、6月和7月。如今世界青年锦标赛的分组日是1月1日,那么请看下面这份2007年捷克斯洛伐克国家青年队的花名册。这支队伍最终打进了世界杯青年锦标赛决赛。
球员号码 | 球员姓名 | 出生日期 | 场上位置 |
1 | 马赛尔·杰科夫 | 1988–1–1 | 中前卫 |
2 | 鲁德克·弗雷季奇 | 1987–1–3 | 守门员 |
3 | 彼得·乔丹 | 1987–1–5 | 中前卫 |
4 | 杰克布·多纳里克 | 1988–1–12 | 后卫 |
5 | 杰克布·马瑞斯 | 1987–1–26 | 中前卫 |
6 | 米切尔·赫德 | 1987–1–27 | 后卫 |
7 | 马雷克·斯特雷期蒂克 | 1987–2–1 | 边锋 |
8 | 杰雷·瓦雷塔 | 1988–2–14 | 中前卫 |
9 | 简·西门内克 | 1987–2–20 | 后卫 |
10 | 托马斯·奥克雷斯特克 | 1987–2–21 | 中前卫 |
11 | 卢布斯·卡兰达 | 1987–2–21 | 中前卫 |
12 | 雷德克·彼得 | 1987–2–24 | 守门员 |
13 | 奥德里奇·马祖奇 | 1989–3–15 | 后卫 |
14 | 奥德里奇·库得拉 | 1987–3–26 | 中前卫 |
15 | 马瑞克·苏奇 | 1988–3–29 | 后卫 |
16 | 马丁·芬尼 | 1987–4–16 | 边锋 |
17 | 托马斯·皮考特 | 1989–5–26 | 边锋 |
18 | 卢卡斯·库邦 | 1987–6–22 | 后卫 |
19 | 托马斯·西拉 | 1987–6–24 | 后卫 |
20 | 托马斯·弗雷斯特克 | 1987–8–18 | 守门员 |
21 | 托马斯·米科拉 | 1988–9–26 | 中前卫 |
在国家队预选赛上,捷克的教练一定对选手们这样说:“凡是仲夏出生的球员都不用踢了,你们已经被淘汰,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足球和冰球运动在选拔球员时存在不公正的现象,但这还只涉及参与这些运动的少数人。但实际上这种不公正现象广泛存在于很多领域,而且它通常影响深远——如学校教育领域。以出生在年末的孩子来说,家长就认为应该晚一点送孩子去幼儿园,因为他们觉得,让年仅5岁的孩子与比自己大好几个月的其他小朋友竞争,不是件容易事儿。但也有可能更多家长会想,无论孩子在幼儿园有着怎样的劣势,这都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很快消失。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正如冰球队员的成长经历一样,因年龄大几个月而显现的微弱优势会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不断积累,最终引导孩子走向成功或不成功,自信或不自信的轨道中,其影响会延伸许多年。
最近,有两位经济学家——凯利·贝达德(Kelly Bedard)和伊丽莎白·杜伊(Elizabeth Dhuey)——开始研究学生的出生日期与TIMSS[8]考试(针对全球学生的数学与科学学科测试,每4年举行一次)成绩之间的关系。他们发现,在四年级学生中,年龄大几个月的学生的成绩比年龄较小的学生的成绩高4%到12%。用研究者杜伊的话来形容就是“影响非常之大”。举例来说,如果让两个出生在一年的头尾,智力相当的四年级学生坐在一起考试,大孩子平均得分在80左右,而年龄小的平均得分只有68。这种并非能力造成的差距最终却决定了谁能够参加“天才组”竞赛,谁又将被淘汰。
“这其实很像体育运动。”杜伊说,“人们通常在幼儿期就按能力被分组,比如分出高级阅读班或者高级数学班。而幼儿园或者一年级的老师并不会仔细区分,孩子们的差异是由能力造成的还是由生理差别造成的。他们通常将年龄大一点儿的孩子划为优等生,这些孩子在优等生的群体里能学到更多的技能,过了一年还是会在优等生的班里表现得更出色,再过一年还是如此。在这一过程中,孩子也的确能把事情做得越来越好。在我们调查的国家中,只有丹麦不采取这种方式。丹麦的教育政策明确规定,必须等到学生满10岁以后才能将他们按能力分组。”丹麦人希望等到年龄的生理差异淡化后再区分学生的能力高低。
杜伊和贝达德随后又对在校大学生进行调查。他们这次发现,在美国四年制的顶级大学——这里拥有美国最佳的高等教育水平——同年级学生中,相对来说,年纪最小的那部分学生所占比例还不到11.6%。早年因为生理发育差异而产生的劣势并没随时间推移而被削弱,恰恰相反,劣势被巩固了。对于成千上万的学生,最初小小的不足竟演变成他们日后能否上大学——尤其是日后能否成为中产阶级——的分水岭。[9]
“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荒谬。”杜伊说,“这实在荒诞不经,我们随意选取的‘分组日期’竟然能造成如此长久深远的影响,而人们对此竟然毫不知情,也毫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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