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与内阁成员们
我的主宰只有良心和上帝,人们早晚会明白的。
在林肯的内阁成员之间也存在着猜忌,这和军队的情形完全相似。
差不多每一位内阁成员都以为自己比林肯强得多。
在他们看来,这个喜欢说笑、粗鲁笨拙的顶头上司,不过是一个侥幸成功的西部人而已。
虽然贝兹担任首席检察官的要职,但他对林肯并不看好,他在日记中写道,共和党提名林肯为总统候选人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在他看来林肯“缺乏意志”、“没有领导力”。而他自己在1860年也有希望当选总统。
柴斯也是一样,他也曾经希望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他到死仍对林肯抱着一种轻蔑之情。
战争部长西华更是如此。有一次他对一个朋友大声嚷道:“你说失望?你来跟我谈什么失望,本来应该是我成为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结果却被挤开,眼看着一个伊利诺斯的小律师成为总统!你还跟我谈失望。”
西华对政治活动十分在行,他已经有20年的从政经验了。当然清楚要不是荷瑞斯·格里莱给自己捣蛋,他早就是美国总统了。林肯做过什么呢?在纽沙勒经营过一家杂货店,结果还“一塌糊涂,负债累累”。对了,林肯在邮政干过,他把信件往帽子里一塞,戴着满街转。这就是那位“草地政治家”的全部从政经验。
可是现在,笨拙迟钝、心慌意乱的林肯在白宫里干坐着,什么事也不干,眼睁睁地看着国家滑向崩溃的边缘。
西华认为任命他为国务卿就是要由自己来治理国政,总统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有不少人也和他有相同的看法。因此当有人称他为“总理”的时候,他十分得意。他相信只有自己才能拯救美国。他在接受国务卿一职的时候这样说:“我将全力拯救国家,维护自由权力。”
林肯进入白宫不满五个星期,西华就给他送去一份十分无礼的备忘录。内阁成员敢向总统呈送如此傲慢无礼的文件,这在美国的历史上从没有过。
在这封文件的开头,西华这样写道:“我们已经执政一个月了,可是并没有半点政绩可言。”接下来,他就开始批评这位来自纽沙勒的小杂货店员,教导他应该怎样领导政府的工作。最后,他竟然恬不知耻地要求林肯从此退居幕后,让他来管理国家大事,以免国家坠入苦难的深渊。
令林肯感到吃惊的是,西华还提出一个更加可笑的建议。那就是他对法国和西班牙当时在墨西哥的横行霸道十分厌恶,他提议要求这两个国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解释。另外还有英国和俄国,要是它们不给他满意的解释又怎么办呢?你猜他想干什么?
这位能干的政治家就要向这些国家宣战,他似乎觉得一场战争还不够,同时打几场战争才够热闹。
他真是想到就做,起草了一份语气傲慢的通知,准备给英国送去。
里面充满了警告和侮辱的字眼。要不是林肯把其中的一些段落删去,并且把文件的语气改得缓和些,说不定真的会引发一场战争。
西华撮起鼻烟,傲慢地说:他倒是愿意看到一支欧洲军队开到南卡罗莱那,这样的话,南方各州就会协同北方共同攻打外国军队。
美国和英国的确差一点打起来。一艘英国邮轮在公海被一艘北方的炮艇拦截,船上两名前往英国和法国的南方联盟官员被强行带走,关进了波士顿监狱。于是,英国开始准备打仗,几千名士兵被运往加拿大,预备从那里向北军发起进攻。结果,林肯只好交出那两名南方联盟的官员,并且公开为此道歉。
林肯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的政治经验不足,难以应付眼前的混乱局面,他需要有人帮助。因此他任命西华为国务卿,指望得益于他所具备的行政素养。可是结果却适得其反,整个华盛顿的人都议论纷纷,传说执政的是西华,而非总统。这下可把林肯太太的自尊心激怒了,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损伤,她眼露凶光,坚持要求丈夫露出锋芒。
林肯向她解释:“也许我确实不会做人,不过西华也好不了多少。
人们迟早会知道这一点:我的主宰只有良心和上帝。”
终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沙门·P.柴斯可以说是内阁成员中的“奥斯菲尔德爵爷”。他身高6尺2寸,相貌英俊,是个天生的领袖人物;他还是一位古典学者,精通三国语言;他的女儿是华盛顿社交界的明星。因此,可以想象当他看到白宫的主人竟然不会点菜的时候,会多么震惊。
同时,柴斯又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当他得知林肯总统居然带着阿提莫斯·华德和比托林·纳斯比的通俗小说上床,同样感到无法理解。
更加使柴斯气恼的是:不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林肯都非常幽默。
有一天,林肯的一位老朋友从伊利诺斯州来白宫造访。看门人以鄙夷的眼光把他打量了一番,对他说林肯现在不见客,内阁正在开会。这个人说:“开会不要紧。你只要对他说,奥兰多·凯洛格来了,想聊聊口吃法官的故事,他会出来见我的。”果然,林肯马上请他进去,热情地跟他握手,同时对开会的成员说:
“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他名叫奥兰多·凯洛格。他想给我们讲讲口吃法官的故事,很有意思,我们就先停一下好了!”
于是,这一群政治家就搁下国家大事,听奥兰多讲故事,林肯高兴得哈哈大笑。柴斯深为不满。他为国家的前途感到忧虑,他抱怨林肯把国事当笑话,致使国家滑向“毁灭的深渊”。
柴斯的嫉妒心很强,简直可以和一个中学女生相比。他本来希望当国务卿。可就是没有当上。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显赫的职位落在西华的手里呢?他凭什么就只能当财务大臣呢?他忿忿不平,很不服气。
虽然他现在坐在第三把交椅上,可是1864年的大选就要到了,这一回他要让大众瞧瞧,入主白宫的将是他柴斯。他心里只惦记着这件事,正如林肯所说:“柴斯把全部精力用在对总统职位的追求上面了。”
在林肯的面前,他总是装作是他的朋友。可是,只要林肯一转身走出去,他就变成了他的仇敌。林肯的一些决定常常令权势人物感到不满。于是,柴斯就跑去找那个受害人,表示他对此感到遗憾,声明他们是正确的,以此激起这些人对林肯的愤慨。并且向这些人保证要是他执政的话,绝不会让他们受到这样的待遇。
对柴斯的所作所为,林肯自然十分清楚,他说:“好像一只苍蝇,凡是有腐烂的地方他都要下点卵。”不过,他一向不把个人的利益放在心上。他这样评价柴斯:“他非常能干,当然他想当总统到了疯狂的地步。最近,他的一些言行有失检点,大家都对我说:‘现在是把他挤出去的时候了。’算了吧,我不想排挤任何人。只要这个人能够把一件事做好,我就让他做。因此只要他能够完成财政部长担当的任务,我并不在乎他的总统病。”
可是,情况日益严重起来。柴斯稍不顺心,就提出辞职。他前后辞过五次,林肯一再挽留他,夸奖他;可是他也做得太过分了,就是林肯这样坚忍的人也受够了。他们之间反感情绪日益明显,彼此见面成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因此,柴斯再一次递上辞呈时,林肯批准了他的请求。这可出乎柴斯的预料,他被辞退了。
参议院财务委员会的成员集体赶到白宫,齐声抗议。他们说:“辞退柴斯将是一个灾难,一个不幸的事件。”
林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把话说完。接着向他们讲述自己与柴斯交涉的痛苦感受,他说柴斯一心想自己掌权,对他的职位一直愤愤不平。
林肯说道:“他这样做可能存心气我,也许是要我再次拍着他的肩膀请他留下来。我认为自己没必要再这么做。现在我接受他的请求。他的内阁成员的身份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继续给他这种身份。我再也不愿忍受这样的处境,如果有此必要,我愿意辞掉总统的职位,回伊利诺斯的农庄,以耕牛犁田为生。”
那么,林肯是怎样评价这个羞辱他的人呢?他说:“在我所认识的大人物中,应该说柴斯是最强的一个。”
虽然他们之间的嫌隙如此之深,林肯却还是以他特有的宽宏态度对待柴斯。派他当美国最高法院的审判长,这是美国总统所能颁赐的最高荣誉。
不过,柴斯跟史丹顿比起来还只能算是一只温驯的小猫。这个疯狂的家伙身材矮胖,像个圆球,生性残酷、凶狠。这是一个地道的怪人,甚至有人说他已经疯了。
几年后,他的女儿死去,他伤心欲绝,在她下葬了13个月后,他竟然还将尸体从坟墓里掘出来,摆在他的卧室里达一年之久。
他的夫人去世以后,他每天夜里将她的睡衣摆在身边,泪流不止。
他们都曾经是律师,林肯和他是在处理一个专利案件时认识的,他们俩同受雇为被告的律师。林肯对这个案子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预备做一番精彩的发言。可是史丹顿和另一个律师都看不上他,他们羞辱他,办案的时候根本就不让他开口。因此,林肯只得把自己准备的材料交给他们,他们根本不看上一眼,认为那不过是“一文不值的废物”。
在他们出入法院之时,他们处心积虑地不和林肯同道,他们不想要他进自己的房间,甚至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
史丹顿曾经这样说——而且林肯也听到了。
“我才不想理那头笨拙的长臂猿呢。如果不是与一个看上去像绅士的人合作,我宁愿放弃那件案子。”
林肯也是这样说:“没有谁比史丹顿对我更残忍了。”回到家里后,他就陷入深深的屈辱之中,情绪更加忧郁。
当选总统之后,史丹顿对林肯的轻视更强了。他把林肯称做“讨厌的白痴”,认为林肯没有管理政府的能力,应该换人。史丹顿多次说过:“何必跑到非洲去找大猩猩呢,在白宫就有一只大猩猩坐着搔痒呢!”
史丹顿写信给布查南痛骂林肯,其中所使用的词句简直不堪入目。
林肯刚刚上任10个月,全国就传开了一件丑闻,有几百万元的公共资金不见了!他被骂作投机分子。
这些麻烦还不够,就武装奴隶的问题他和当时的战争部长西蒙·卡美龙的分歧也很大。
林肯要求卡美龙辞职,战争部必须由新人来掌管。林肯十分清楚,国家的前途取决于他的选择。知道应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林肯曾经对一位朋友说:
“我决心任命史丹顿担任战争部长,我将抛下一切自尊。”
后来的事情证明林肯的选择是正确的。
林肯能够忍受一切屈辱,只要能够实现统一国家的目的。
一次,林肯在一名议员的劝说下同意了一项军事调动。这个人拿着他的命令到战争部,可是史丹顿看过后,厉声说不行。
这个议员提醒道:“你别忘了这是总统的命令。”史丹顿立即反驳道:“如果这是总统的命令,那他就是一个该死的傻瓜。”这个议员马上找到林肯,以为他会斥责这位战争部长。
谁料到林肯听完他的报告后,静静地说:“要是史丹顿说我是个傻瓜,那我一定错了,在这方面他通常是对的。我马上去看他。”于是,林肯赶到战争部,史丹顿向他指出命令的错误之处。林肯于是撤回了该项命令。
林肯知道史丹顿不愿意有人干涉,所以就常常让他自己做主。
他说:“我不能再给史丹顿先生添乱了。他的差使是世上最难做的。军中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未升级或未受任用而责怪他。他的压力是巨大的。而他就如同一块磐石伫立在海岸上,浪涛不断冲击着他。他与怒海抗争,防止它淹没陆地。难以想象他竟然还活着。如果没有他,我就挺不住了。”
不过偶尔地,总统也会“坚持立场”,这是他自己说的,此时就要当心了。老战神史丹顿如果敢在这种时候不执行某一项命令,林肯就会镇静地说:“部长先生,这是我的决定,你不能不做。”
结果林肯赢了。
有一回他下达一份命令说:“请别使用‘如果’,‘而且’或‘但是’这样的词,任命艾略特·W.莱斯上校为美国联邦军的陆军准将。”
还有一回,他写信要史丹顿给某个人一个职务,信中说:“无论他是否知道凯撒头发的颜色,都要任命他。”
后来,史丹顿、西华和许多曾经辱骂及轻视过亚伯拉罕·林肯的人都慢慢地尊敬起他来。
当林肯临终前躺在福特戏院对面的一座出租公寓里,曾经骂他是“可恶的蠢货”的铁汉史丹顿说:
“躺在这儿的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个统治者。”
约翰·海依是林肯的一位秘书,他曾生动地描写林肯在白宫工作时的情形:
他不讲求什么方法。我与尼克莱花了4年时间才使他适应某些规则并加以系统化。每一项规定刚刚制定,他就又打破了。即使民众的抱怨和请求几近不合理,以至于要把他气死,他也不赞成阻止一切民众接近他的规定。
他几乎不写信,收到50封信也难得拆开一封。最初我们设法让他看,后来他把此事全部推给我,我用他的口气回信,他看也不看就签名。
他自己一星期会写6封信——只会少,不会多。如果是华盛顿以外的某处出现棘手的事情需要总统解决,他不是派尼克莱就是派我去。
他通常是在10点到11点之间睡觉……早早就起床。他在乡下的“军人之家”居住时,八点以前就起床更衣、吃早餐(非常简单,一个蛋、一片烤面包加点咖啡),骑马到华盛顿。冬天,他住白宫时,就不会那么早起床了。他睡不着,却喜欢在床上逗留片刻……
冬天的中午,他吃一片饼干,喝一杯牛奶;夏天则加一些别的水果或葡萄……他饮食有节制,食量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小。
除了水他不喝别的东西,不是出于什么特殊原因,只因为他不爱喝别的……
有时候他需要休息,那他就去听演讲、听音乐或看戏。
他几乎不读书。除非我提醒他看某一篇特殊的文章,他很少看报。
他经常说:“这事我比他们更了解。”说他谦虚简直是无稽之谈,没有哪个伟人是谦逊的。
本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