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丑恶思想
我的一位老朋友的儿子,姑且称他为布拉德,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喝酒胡闹,而且在喝醉之后往往变得好斗,甚至会有暴力行为。他也因此犯过几次小罪,最终因为在大学宿舍打斗中严重伤害同学而被判入狱。
一次我去监狱探望的时候,他告诉我,“不管犯人们的罪名是什么,他们之所以会被关进这里主要就是因为他们暴躁的脾气”。布拉德很幸运,因为他参加了一个为有希望改造自己行为的犯人所制订的特殊指导计划。参加这些计划的犯人住在一个包含6个小房间的单元中,他们每天都会举行讨论会来讨论诸如“创造性思维、丑恶思想或毫无头脑”所引发的行为差异之类的问题。
而在监狱的其他地方,打斗和欺凌弱小就是他们每天的主题。布拉德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挑战就是在一个暴力与强权决定地位的等级森严的环境中学会控制自己的愤怒。他告诉我说,这样的环境是建立在“我们对它们”这样一种偏执态度之上的,他们会把任何一个身着制服的人都看作自己的“敌人”,哪怕是去帮助他们的人也不例外。
“所有的人都非常容易被激怒,一点小事也会使他们怒不可遏。他们解决任何分歧的方法都是打斗。但是在我所参加的这个计划中,人们不必这样生活。”
然而布拉德也会有与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有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刚刚加入我们的计划,他老是嘲笑奚落我,还经常捉弄我,真是让我烦不胜烦,但我没有让自己的怒火爆发。开始的时候我不理睬他,径直走开,但是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然后我就告诉他,他的这种行为非常愚蠢,我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话,但他仍然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我积累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我站在原地,冲着他大声吼叫,告诉他他的行为有多么愚蠢,然后我们互相瞪着对方,好像马上要打起来了。”
“我们通常打架的时候都会去某个牢房,而且把门锁上,以免被警卫发现。我们会一直打到其中一人求饶为止,然后再出去。于是我们两个来到我的牢房并且锁上了门,但是我仍然不想打架,于是对他说,‘如果你想打架的话就打我吧,现在就打。我已经被打过很多次了,能够承受,但我是不会打你的’。”
“结果他没有打我,相反,我们两个聊了起来,聊了一两个小时。他告诉了我他的情况,我也向他讲了我的情况。第二天他就从我们这个单元调走了,但是现在我们在院子里碰到的时候,他也不再惹我了。”
布拉德所参加的计划正是卡拉马祖市的改革派所认可的改造少年犯的有效方式之一。因为伤害罪而入狱的少年犯参加过类似计划之后可以学会三思而后行、保持冷静、在遇到问题时还会考虑除武力之外的其他解决方法以及各种方法所带来的不同后果。这样,他们打架斗殴的次数会减少,而且冲动和顽固的个性也会得到改善。[13]
但是绝大部分犯人都没有布拉德那么幸运,他们没有机会改正自己的习惯,也无法脱离监狱中暴力的大环境,因此他们总是重复着释放、“旧病复发”、然后重新入狱的恶性循环。既然大部分犯人在出狱后都会重新回到这里,那么使用“改造”这个词实在是不够恰当,因为事实上他们的任何恶习都没有被改造过来。
相反,监狱很大程度上成了犯罪大学,强化了犯人的不良嗜好和犯罪手段。新入狱的犯人在监狱中建立的人际关系网最可怕,他们在“经验丰富”的老手的“调教”下,出狱后会变本加厉,犯罪的手段也更高明。[14]
社交脑中负责同理心和控制情感冲动的神经系统,可能也是犯人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实际上是大脑中成熟最晚的部分。联邦监狱和各个州监狱的犯人中有1/4都是25岁以下的青少年,他们大脑的这两类神经系统还有被改造好的希望。[15]事实上,人们在对已经实行的监狱改造计划仔细研究后发现,这些少年犯的确是最有可能避免再次犯罪的人群。[16]
如果能够借助学校中发展成熟的社交技能课程和情感学习课程的成果的话,这些计划的执行效果可能会更加明显。[17]这些课程会教给大家一些基本技能,比如控制愤怒的情绪和冲突、同理心和自我管理等。有数据表明,在学校中,通过学习这些课程,打架斗殴事件的发生率已经降低了69%,欺凌弱小事件降低了75%,骚扰事件降低了67%。[18]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利用这些课程来改造少年犯,甚至年龄更大的犯人们。[19]
彻底改造监狱体制以便为犯人提供治疗型神经教育对于整个社会的平衡十分重要。如果这种针对首次入狱的犯人和少年犯的计划能够广泛推广,那么假以时日,全美范围内服刑犯人的数量肯定能够下降。毕竟,防止青少年再次犯罪能够有效地截断犯罪的部分源头。
在对1994年从劳教机构中释放的272111名犯人进行的详尽分析发现,他们在自己的犯罪生涯中共犯下了高达4877000项罪行,也就是说平均每人有17项罪行,而且这还只是他们被指控的罪行而已。[20]
如果对他们的改造方式有效的话,这些重复犯罪应该在首犯的时候就可以避免。但是目前的现实是首次犯罪的犯人还是很有可能会在出狱后继续犯罪,并且罪行往往越来越严重。
在我年轻的时候,人们把少年监狱称为“改造学校”。如果它们的学习氛围可以增强孩子们遵纪守法所必需的能力:不仅包括文化知识和职业能力,还有自我意识、自我管理和同理心等能力,那么它们就真正做到名副其实了。如果它们能够达到上述目标的话,监狱是可以成为一个重新塑造犯人神经习惯的地方的,这才是“改造”学校的最深层次含义。
至于布拉德,当两年后我再次看望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大学继续学习了,并且在一家高级餐厅里打工来支付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一开始他一直和几个高中同学住在一起,但是就像他跟我说的那样,“他们一点都不把学校当回事,整天就是喝酒闹事,所以我干脆搬了出来”。他搬回父亲家里,开始努力学习。
尽管这意味着他要失去一些老朋友,但是他说,“我一点也不后悔。相反,我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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