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祖模式
密歇根小城卡拉马祖(Kalamazoo)陷入了完全混乱的状态。选民们为一项耗资1.4亿美元来重新修建一座少年监狱的提案争吵不休。每个人都认为原有的监狱太拥挤,而且太不人道,关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大家争论的焦点是应该用什么样的新型机构来取代原来的监狱。
有些人强烈建议改造旧监狱,修建新的铁丝网、牢房和大锁,并且增加更多的空间,但是反对者反驳说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好的方式来预防犯罪和再次犯罪。
当地一位法官建议辩论双方在附近的费茨研究院(Fetzer Institute)进行一次讨论。当天,所有参加辩论的人都来了,他们中有教区主管、犯人权益维护团体、当地治安长官、法官、学校负责人、心理健康工作者、思想开放的民主党人和保守的共和党人等。
卡拉马祖的这次聚会引发了席卷全美的关于监狱体制的讨论浪潮,焦虑的市民们质疑监管的有效性,因为犯人在出狱后再次犯罪的概率仍然相当高。社会各个阶层都在反思“改造”的真正意义。
刑事界的一个普遍观点认为,罪犯所犯下的罪行已经剥夺了他们得到人道待遇的权利,因此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当然,罪行也分不同的种类,因此犯人所付出的代价也应该根据自己的罪行而定。对于许多人来说,监狱就是一个人间地狱,罪犯们要进行一次次艰难的斗争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每个人都要通过打架来赢得别人的尊敬,威望也是靠拳头赢得的。监狱里的规则是弱肉强食和欺软怕硬。这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的天堂,因为冷酷和残忍是这里最适用的法则。
但是这种普遍存在于监狱的“我和它”的态度对人们神经系统的毒害是非常严重的。要想在这里生存,犯人们的杏仁核要像妄想狂的那样高度警惕,他们要紧闭心扉、不相信任何人,而且还要随时做好打架的准备。
没有任何其他环境能像监狱一样更加适合罪恶本性的滋生了。
难道这就是改造犯人们的最佳“学校”吗,特别是对于只有十几岁或者二十几岁的少年犯来说?毕竟,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们不难想象,在这种环境中待上几个月或者几年,出狱之后他们往往会再次犯罪,然后再回到这罪孽之地度过余生。
因此,我们不能再依赖这种只会滋生更多罪恶的监狱体制了,而是应该从社交神经可塑性(有益的交流对于大脑神经系统的影响)的角度来考虑一下“改造”的真正含义。我们可以论证,许多人的入狱都跟他们社交脑神经系统的缺陷有关,比如同理心和冲动控制区域的损伤等。
冲动控制主要是依赖眶额皮层的神经细胞,它们可以抑制杏仁核所引发的愤怒冲动。因此,眶额皮层受损的人们在无法抑制自己暴力冲动的时候就很有可能会做出残暴的举动。监狱中这种类型的犯人数量相当多。
额叶皮层的迟钝也是这种无法自控的暴力行为的起因之一,而这主要是由于童年时的剧烈创伤而造成的。[3]
这种缺陷所涉及的区域主要集中在眶额皮层到杏仁核,也就是大脑控制恶意冲动的“刹车区”。[4] 心理学家认为,额叶皮层受损的人们“认知控制”能力较弱,他们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思绪,特别是内心充满消极情绪的时候。[5] 这种缺陷使得他们无法抵制恶意冲动,既然“刹车”失灵,他们的残暴冲动就会像脱缰野马一样横行于大脑中。
大脑这个区域中的关键神经系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得到加强,并在二十五六岁的时候最终成型。[6] 从神经学角度上来说,在监禁期间,人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加强犯人们敌对、冲动和暴力的神经系统,而另一种是加强他们自我控制、三思而后行以及遵纪守法的神经系统。也许现行的刑事体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以正确的方式来改造少年犯,因为毕竟他们的社交脑还是有很大弹性的。他们从监狱中得到的教训会对他们神经系统的最终状态起到深远并且持久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消极的,这完全取决于监狱对他们的改造方式。
而目前的情况非常糟糕。这种悲剧是双重的,我们不但浪费了一个帮助他们重新塑造神经系统,从而使他们走上正轨的大好机会,而且还把他们置身于一个罪恶的训练场中。全美范围内的调查发现,首次入狱年龄低于25岁的犯人今后累计犯罪的次数是所有年龄段中最高的。
每一天,美国在服刑犯人的数量都超过了200万,也就是说每10万居民中就有482人在服刑。这一比例在世界范围内也是非常高的。[7] 目前服刑人员的总数比30年前要高出7倍。监狱所需的费用也从20世纪80年代的90亿美元左右上升到了2005年的600亿美元以上。监狱花费是增长最快的国家经费之一,仅次于卫生保健。美国监狱服刑犯人的急速增长使得监狱异常拥挤,各个州县也不得不想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于是便有了我们前面提到的卡拉马祖事件。
比经费问题更迫切需要解决的是监狱的人道问题,因为犯人一旦入狱,他就很难逃脱监狱对他的深远影响。事实上,美国2/3的出狱人员都会在出狱三年内再次被逮捕。[8]
这正是反对建立新监狱的卡拉马祖市民所考虑的残酷事实。在讨论结束后,辩论双方提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使卡拉马祖成为美国最安全、最公正的城市。”然后根据这一目标,他们开始在全美范围内寻找有效的机制——通过实践检验可以降低犯人再次犯罪概率的体制。
最终,经过众多实践尝试,他们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来转变犯人的生活,主要是通过在犯人和关心他们的人之间重新建立关爱的积极关系来对他们进行改造。[9] 卡拉马祖模式还把改造方式扩展到预防犯罪、有效利用监狱时间、在犯人出狱后帮助他们建立有益的社交网络方面,以防止他们再次犯罪等。
卡拉马祖模式的首要指导原则就是利用积极的人际关系来防止犯罪,而且必须从关心社区中的问题少年开始。
本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