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改造的新方式:沟通
下面是年仅15岁的马丁列出的自己身上从下到上的伤痕:
他的腿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曾经骨折过。两只手上都有因为打架而留下的伤疤,还有因为吸毒、偷窃和“不正当性关系”而留下的印记。一只胳膊在吸大麻的时候被烧伤,另外一只上面有个刀疤。
他从11岁开始失眠;从两岁开始就不断遭受虐待和性骚扰(甚至包括亲生父亲在他7岁时对他的骚扰);11岁时自杀未遂,大脑受到极大刺激。他还说,从8岁开始,因为吸食“毒品药丸、大麻、兴奋剂、酒精和鸦片”,他经常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马丁耸人听闻的过去只是少年监狱中再普通不过的故事罢了。对于那些童年时代遭受过虐待,有吸毒史并且遭受过其他社会腐蚀的问题少年来说,被送进少年监狱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许多国家更加人道的做法是把这些孩子送去治疗,而不是惩罚他们。但是在美国,这些孩子一般都是被送进监狱去接受“照顾”,监狱可不是一个能使孩子得到治疗的地方。大部分少年监狱就是为了惩治犯罪的少年,而不是帮助他们摆脱自己不光彩的过去。
但是马丁非常幸运,因为他所居住的密苏里州对待少年犯的政策不是惩罚,而是治疗。密苏里州也是经历了曲折的历程才做到这一点的。该州主要的少年改造机构曾经被联邦法庭指责为“半刑事、半军事化”,而且因为经常把那些不听话的犯人关进被称为“洞穴”的黑暗禁闭室而臭名昭著。这家机构的一位前任负责人曾经承认,“我看到过孩子们瘀青的眼睛、惨不忍睹的脸和被打断的鼻子。警卫们改造他们的通常方式就是用拳头把他们打倒在地,然后踢他们的裆部。许多警卫都是虐待狂”。[1]
密苏里州这一几十年前的场景可能仍然存在于当今的某些监狱中。但是现在密苏里州的监狱已经决定来“治疗”这些少年犯,比如马丁所在的那家机构就提供了另外一个更加积极的方式。他住在成立于1983年的少年犯之家。这些少年犯之家并不集中,有些在旧的校舍或者大房子中,还有一个在已经废弃的女修道院里,专为像马丁这样的问题少年而设。
每一个少年犯之家里有30多个少年犯和少量的工作人员。这些青少年不像在大的监狱中那样互不认识,在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其他人的名字。他们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生活,每个人都会得到工作人员一对一的关心和辅导。
这里没有烙铁,没有禁闭室,也几乎没有上锁的房间和各种安全设备,尽管摄像机会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这里的氛围更像是一个家庭,而不是监狱。这些孩子大约每10人一组,每个人都有责任维护纪律。这些小组的孩子们一起吃饭、睡觉、学习、洗澡,当然,两位青少年专家会在一旁监督他们。
如果真的有孩子捣乱,这里也不会像一般监狱那样关他们禁闭,或者给他们戴上手铐。相反,每个小组成员都学会了在有人威胁到其他人安全的时候如何安全地约束他。他们会抓住他的胳膊和腿,把他按倒在地。
直到他平静下来,恢复理智,他们才会松手。少年犯之家的负责人宣称,这种群体约束从来没有造成过严重伤害,而且打架的情况也鲜有发生。
每天孩子们都有6次机会聚在一起谈论自己的感受。如果某个孩子想要讨论自己关心的问题或者发发牢骚,他也可以召集这样的聚会,他们的话题大多都是关于安全、礼貌和敬意等。这样,他们关注的焦点就从某次课、某个练习或者大扫除转移到了自己内心的情绪。如果孩子们的这些情绪被忽视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因此而酿成大祸。每天下午他们都会聚在一起活动,增进彼此的友情与合作,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并且培养自己的交流技巧和对他人的信任感。
所有这一切都为孩子们构建了一个安全基地,并且帮助他们完善了自己迫切需要的社交能力。这种安全的氛围是十分关键的,特别是它能够帮助这些孩子敞开心扉。信任是一把钥匙,于是他们开始一个个讲述自己的生活经历,其中不乏家庭暴力、性骚扰、虐待以及冷漠,同时他们也会开诚布公地谈论自己做的错事和犯下的罪行。
这种治疗并不是随着孩子们的离开而结束的。大部分从监狱出来的孩子都会被分配给某个假释警官,而这些警官往往要负责许多个孩子,他们根本照顾不过来。而密苏里州的孩子们在进入少年犯之家的时候就会接触到负责自己出狱后行为的协调员。在被释放的时候,他们已经与协调员非常熟悉了,这样协调员就可以比较容易地帮助他们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
出狱后的帮助与教导是密苏里“治疗”方案的核心部分。每个孩子在出狱后都会经常与协调员见面,而且他们与“跟踪员”接触的次数更多。“跟踪员”通常是他们的同乡或者当地的大学生,职责是监督他们每天的进展,帮助他们找到工作。
如此复杂的治疗措施真的能起作用吗?对于从少年犯之家出来的孩子的相关研究并不多。但是1999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密苏里州少年犯出狱三年后再次犯罪的概率为8%,而在马里兰州这个数字为30%。另外一项对比研究调查了少年犯在出狱一年后再次拘留、重新入狱或者被判缓刑的概率。密苏里州的这一比例仅为9%,而佛罗里达州则高达29%。[2]
而且把少年犯关入令人毛骨悚然的监狱也十分不人道。有数据证明,在过去的4年中,全国有110名少年犯在监狱自杀。而密苏里州实施新政策后的20年里,从未发生过一起少年犯自杀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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