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恐惧
下面是一位48岁的越南战争老兵的陈述,他回忆起大约24年前他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经历的恐怖时刻:
我忘记不了!那些影像向我涌过来,情节很逼真,全都是最不合理的东西引起的,比如听到摔门声、看到东方妇女、碰到一张竹席,或者闻到旺火炒的肉香。昨晚我上床睡觉,本来睡得正香。没想到清晨刮起了暴风雨,还有闪电。我立刻醒了,害怕得一动不动。我好像回到了雨季中期的越南,我正在站岗。我相信下一发大炮会打中我,我一定会被炸死。我双手一动也不能动,全身都在冒汗。我感到脖子后面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喘不过气来,心怦怦地跳。我闻到一阵该死的硫黄味。突然我看到战友特洛伊的遗物,装在竹筐里,由越共送回我们的营地……又一道闪电闪过,伴随着雷声,我吓了一跳,摔到地上。
这段恐怖的记忆,尽管过了二十多年仍然清晰可见,并产生强大的力量,使前越南战争老兵重温与当天相同的恐惧。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危害在于降低神经警报的设定值,使个体把日常普通的时刻当成紧急状况处理。我们在第二章介绍的神经失控似乎是给记忆打下深刻烙印的关键:触发杏仁核失控的事件越残忍、越惊人、越恐怖,记忆就越难忘。这些记忆的神经基础似乎彻底改变了由单独压倒性恐怖事件所驱动的大脑化学物质。尽管创伤后应激障碍通常是由单独事件引发的,但长达数年的受虐经历同样会导致相似的结果,比如儿童身体被猥亵或遭受暴力、情绪受到伤害的情况。
设在美国退伍军人管理局医院的研究机构美国创伤后应激障碍国家中心,对创伤后大脑变化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该医院的大量越南战争及其他战争的退伍军人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正是通过对退伍军人的研究,我们获得了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大部分知识。不过所得的研究成果同样适用于遭受严重精神创伤的儿童,比如克利夫兰小学的学生。
耶鲁大学精神病学家丹尼斯·查尼(Dennis Charney)博士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国家中心临床神经科学的负责人,他告诉我:“遭受严重创伤的受害者,其身体状况也许不尽相同。不管是对战争无尽的恐惧、被折磨或者童年期反复遭受虐待,还是像被飓风围困、险些在车祸中丧生这种一次性体验,这些并不重要。所有无法控制的应激也许都会产生相同的生理影响。”
专家导读
无助感来源于主观上感到特定事件压倒了一切,个体彻底被摧毁了。感到无助的人更容易在事后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
关键词是“无法控制”。如果人们认为他们对灾难处境可以有所作为,能够施加某些影响,不管影响有多么微弱,他们在情绪上都会比那些感到完全无助的人好得多。无助感是导致特定事件压倒一切的主观感受的因素。该中心临床精神病药理学实验室负责人约翰·克里斯特尔博士告诉我:“比方说有人被人用刀子袭击,他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并采取行动,而另一个人面对同样的困境时却认为‘我死定了’。感到无助的人更容易在事后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你感到你的生命受到威胁,而你对此无能为力、无法逃避——此时大脑就开始变化了。”
有几十项用老鼠做实验的研究证实,无助感是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不可预测的因素。在实验中,成对的老鼠被放到两个不同的笼子里,分别被施加轻微的(但对老鼠来说非常强烈)同等强度的电击。只有其中一只老鼠的笼子里有一个杠杆,当这只老鼠推动杠杆时,两个笼子里的电击就会停止。经过了几天、几个星期,两只老鼠受到的电击量是绝对相等的。那只可以推动杠杆停止电击的老鼠在事后没有发生持续的应激迹象,而另一只无能为力的老鼠大脑出现了应激导致的变化。对于孩子来说,在操场玩耍时看到枪击场面,看到同伴流血和死亡,或者对于老师来说,无法阻止屠杀的发生,这种无助感是非常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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