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天赋
有一些人仿佛毫无缘由、自然而然地拥有人们眼中的天赋,但我并不认为命中注定的因素起到决定性作用。
宴会在市中心,我们有些人想从酒店走着过去,有人带队,是个叫赫尔曼的瘦高男孩,及肩的黑发密密的,卷卷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他眼睛扫来扫去,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好像一直都很警惕,担心有什么危险似的。
他常常带着前来参加文学节的人们在这座城市穿梭。
他告诉我,母亲是文学节的主要负责人,于是就用这种方法充分发挥一下他的方向感。他说自己的方向感不是一般的好,凡是去过的地方,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没去过的地方他也知道路。他一有空就喜欢研究地图,给自己出一些很难的地理问题,享受着那种攻破难题的快乐。比方说,虽然他从来没去过柏林,可他很有信心,即使被丢在那里,也能找得到路。假如让他和当地人比从波茨坦湖到柏林公共图书馆谁用时短,他也很有把握轻松取胜。他研究出的路线是:从地铁总站出来,然后步行穿过动物园。
之前他还担心这条捷径冬天的时候可能不太方便走。柏林的冬天太冷了,容易结冰。但转念一想,游泳池是露天的,除了夏天,其他季节估计也没人会去,这下便放心了。
这时我们已经和酒店有一段距离了,沿着一条地下通道似的小路往前走。小路一边立着高高的水泥墙,天桥上不停传来汽车的呼啸。赫尔曼用手捂住耳朵,突然向左边一条狭窄的通道跑过去。我们俩停下来等其他人跟上的时候,他告诉我,带着一群人走,最麻烦的就是让大家同时到达目的地,毕竟每个人的速度都不一样,性子也不同。
走得快的得停下来等那些走得慢的,这样一来,队伍里体力最好的人休息的机会也最多,体力不好、总在奋力追赶大部队的人,一口气都不能喘。要是让走得最慢的人得到和走得最快的人一样的休息时间,那么走到目的地的时间就得加倍。不仅如此,走得快的人也得多休息一倍的时间,他们可能因此觉得无聊,本来兴致勃勃的也会变得无精打采,说不定还会肚子饿或者觉得冷。赫尔曼的母亲曾对他说,她相信儿子肯定能找到合理的解决办法。可他意识到,自己认为可以通过理性方式解决的难题,在别人眼里可能不可思议,他也常常担心因此被别人误解。从小到大母亲都鼓励他要多读书,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认为读书可以陶冶情操,而是她觉得,研读虚构作品至少能让他理解别人的话里的真正含义,而不会轻易当真。小时候赫尔曼就不喜欢读故事,现在他也不喜欢别人对他撒谎。同时他也知道,有些人喜欢夸张,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话,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真假了。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思考些别的问题来分散注意力,消磨时间。比如他会默诵一段哲学文本,分析某些数学问题,或者重复背一些比较复杂的公交车时刻表。
其他人拐过角落进了通道,赫尔曼又继续往前走。他走得很快,我们俩来到了一座公园,他又在一条小路上停下来等后面的人。这座公园其实很不错,不过人们对它的评价不太好。这里的犯罪率要比其他公园高。他家在河的另一边。从家里到他就读的大学,从公园骑自行车穿过去要比沿着公路走足足快十分钟。他有点惊讶,有很多同学上学回家的路线跟他差不多,而他们都会选择走公路,根本没考虑到那样其实更容易发生交通事故而受伤。那些同学坦承,他们的父母执意让他们走公路。赫尔曼的母亲把这种奇怪的现象解释为,亲子关系在本质上是与理性相悖的,完全不讲逻辑。他的母亲一般情况下都是个逻辑严密的人,不过她也承认,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难免有时也会感情用事。赫尔曼说母亲已经尽力保持理性了。即使大学校长已经找她谈过孩子的安全问题,母亲还是支持他按照自己的路线走。
这座公园其实是一片长长的斜坡绿地,绿色一直向下延伸到河岸。黄昏中,宽阔的沙子路上,有人在散步,有人坐在长椅上。不远处,一群人穿着显眼的外衣,在草地上围了个圈。赫尔曼告诉我,他们站在那里,是为了不让人从那里穿过。他说,改造这片区域时,城市规划者希望将公园改建成别的,保守主义者却坚持原封不动地留住它。不久前双方达成了妥协,决定要建一座音乐厅。不过并不是要把公园毁掉,建筑师想出了个好办法:把音乐厅建在地下。后来音乐厅完工了,公园又完完全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可人们发现,由于地上不断有人经过,原本美妙的音乐变成了恼人的噪声。只要有人从音乐厅上方走过,哪怕是一个人,脚步声也会传到厅里被放大,十分刺耳,这时就别想听什么动听的音乐了。
本来这次改造就不希望大家看出来,也不希望对公园的外景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在一片空草地上设路障或者搭护栏就会很荒唐。城市规划者最后想出来的办法是,每到下面有音乐会的时候,就找人围起来挡住。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告诉人们这里有事,大家就会产生疑问,那些穿着显眼外衣的人就得回答这些问题。假如有人穿过这片区域时遇到了阻拦,被告知其他时间才能穿过,那么就得有穿制服的人告诉他们原因,一天要重复好几遍。不断有人想硬穿过去,又不断有人阻拦,没有法律禁止人们穿越这片草地,地下举行音乐会不足以构成要求人们改变路线的合理因素。同时,来听音乐会的人被上面传来的噪声惹得不耐烦,纷纷要求退票。赫尔曼说,我敢肯定有因为这个产生纠纷闹上法庭的。法律就是要保证客观性,看这些案件的结果也挺有意思的。他喜欢在业余时间研究有很多漏洞的法律问题,他说,很多其实挺有趣的。他最喜欢的一个案子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正开着车穿过小镇,那天很热,车窗是开着的,一群蜜蜂从车窗外飞了进来,蜇了她,慌乱中车失控了,冲向了旁边一家法式糕点店。幸好没有人员伤亡。虽然这个女人和保险公司都觉得她应该为此负责,可法官却不这么认为,着实令他们不解。
我问赫尔曼,他就读的是一所什么样的大学。他告诉我是一所理工类的专业性大学,学生来自全国各地。此前他在社区里的学校里待过一阵,但并不是很喜欢。他快离开那里的时候,周围同学都知道他会帮助他们在大考之前复习,跟他的关系也亲密起来。不过,他不是很讨老师们的喜欢。母亲常常因为他被叫到学校挨批评。赫尔曼心里很内疚,不过母亲从来没有因此批评过他,他也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他母亲说过,自己遭了罪,就希望别人也跟着倒霉,这是人性。大多数人自己经历了痛苦,就希望一模一样的事情能发生在别人身上,这样自己的心里才会平衡一点。赫尔曼之前曾尝试用数学术语来表达这种心理,但他找不到内在逻辑性,只好放弃。
其他人沿着路朝我们走近。赫尔曼又继续向前走了起来,穿过草地,走向河边,手高高地越过头顶,示意我们朝那个方向走。他跟我道歉,怕我觉得他话太多。他爱讲话,他母亲也鼓励他多提问,所以他很惊讶,大家相互之间为何都不怎么提问。赫尔曼由此得出了结论:提问不过是确认大家意见的一种手段。赫尔曼母亲说,他三岁之前一句话都不说,母亲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也不指望有人回应她。有一天母亲找钥匙,嘴巴里嘟囔着“我把钥匙放哪儿了呢”,赫尔曼开口告诉她钥匙在门厅高椅上的外套口袋里,吓了她一跳。从那以后,他就喜欢不停地讲话。母亲即使听得烦了,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还有一件事也挺有意思的。他最近在大学交了个朋友,这位朋友几乎每个单词的发音都不准确,虽然他语法掌握得很好,可惜字如金。在与赫尔曼进行内容比较复杂的对话时,一个一个单词从他的口中蹦出来,发音洪亮,直到现在,那些无意义的字词组合还停留在赫尔曼的脑子里。赫尔曼觉得自己很幸运,他跟母亲之间的交流很多,而母亲大部分时候也懂他。他知道其实很多父母并不真正地理解自己的孩子。
他喜欢大学的一点是,在那里他第一次遇到了与自己经历相似的人,思考世界的方式也跟他相同。这么想想其实挺有意思的:当他坐在家里,从卧室窗户向外望的时候,也有人正坐在卧室里望着窗外,思考着相似的事情,仿佛他不再是少数人了。他还发现有些同学在某些领域见解出众,就好比自己的朋友珍卡。他们俩常常在一起,关系很好,两人的母亲也成了好朋友,她们最近一起去比利牛斯山爬山度假去了,这是他母亲第一次去度假不带上他,但愿母亲别太想他。赫尔曼和珍卡两人其实性格差异很大,不过这似乎恰恰是他们成为朋友的原因。比如,珍卡不怎么说话,而赫尔曼一开口就合不上。这正是一种互补,两个极端完美结合在了一起。大学里有人说珍卡大概是同龄人中最聪明的人了。她从来不说废话,而那些普通人说的大部分都是废话——也包括赫尔曼自己。
那年快结束的时候,学校分别给最优秀的男女学生颁发了特别奖项。有意思的是,在授予这个奖项的时候,衡量一个人是否优秀,性别因素占据了很大部分。一开始他觉得不合逻辑,不过后来他又觉得,自己从没考虑过性别对一个人表现是否优秀的影响,可能正说明自己没能全面理解“性别因素”的含义。他想听听我的想法。赫尔曼的母亲对这个问题就有着自己的看法。她认为男女虽不同却平等,因此设置两个奖项是对人类成就的一种尊重。但很多人觉得应该只设置一个奖项,颁发给最优秀的学生。他们认为性别的区分在这里好像是在提醒大家,“优秀”的人并没有那么优秀(只是在自己的性别范围内优秀)。赫尔曼母亲对这种说法的回应倒颇值得玩味:要是没有性别因素作为区分,那就没法保证“优秀”的公平原则,也就无法保证这种这种“优秀”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他觉得母亲的想法有些过时,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一般情况下母亲的想法还是很超前的,“别有用心”这个词尤其让他觉得意外。他不知道自己明年去另一所综合性大学后,母亲的生活会成为什么样子。他虽然在很多方面都颇具天赋,却不太擅长想象。
我们挨着河边走,脚下的路宽了一些。人们坐在咖啡厅外,前面的桌子上摆着透明的大啤酒杯,有的在交谈,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只是呆呆望着灰色的河水。就快到了,赫尔曼说,不过这里也是这段路上最危险的,人比较多。出各种意外的概率似乎和人口密度成正比。而且,他觉得跟我说话很有意思,所以走错方向的概率就更大了。
看来,赫尔曼真的很想听听我的看法,尤其是对于他母亲的话,他的理解有没有偏差。
我说我对于把性别作为抵御邪恶的壁垒这种想法,感到十分吃惊,因为《圣经》中的故事恰恰给人一种相反的印象:将男女搞得泾渭分明不仅不能抵御邪恶,反而容易被邪恶的力量所影响:夏娃受到蛇的引诱,亚当又被夏娃诱惑了。我不太了解数学,但我确实很想知道这到底能不能用一个公式表达出来。如果真的可以,蛇在这其中会不会是个不符合逻辑的元素。或者说,我觉得很难给蛇赋值,因为蛇可以是任何一样其他的东西。这个故事说明,亚当和夏娃都一样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只不过影响他们的是不同的事物罢了。
赫尔曼皱了皱眉头,说其实将这三者从几何学的角度来看可能更容易理解:比方说,可以把亚当、夏娃和蛇的关系看作一个三角形,这样一来就直观得多了。三角的作用就是用第三个点将其余两个点固定起来,建立稳定性。
打个比方,蛇的作用就是构建一个角度,能够观察亚当、夏娃各自的弱点。因此,蛇可以代表任何能将三者关系构成三角形的东西,就跟孩子的降生往往能将其与父母的关系构成三角形一样。不过说到这一点,他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迫于环境,母亲是夏娃,赫尔曼自己其实扮演了亚当的角色。他从未见过父亲,那个男人在他来到地球的前几周就离开了人世。赫尔曼之前还怕我们根本聊不到这一点,现在他很高兴我给了他机会谈到这些。他过去常常会想,自己和母亲之间会不会出现第三个人来帮他们形成三角形,如果有,那个人会是谁。不过,可惜的是,也只剩下蛇的角色让那第三个人来填充了,他也小心留意着那第三个干扰项的出现。不过目前为止他母亲还没有再婚,但人确实有几分姿色——这只是赫尔曼的个人看法。他曾问过母亲有没有这样的打算,母亲回答说要是结了婚,她一个人就得照顾两个人了,所以还是觉得一个人好。他母亲对儿子讲话都直来直去的,她了解儿子,知道儿子不喜欢别人拐着弯儿说话。这次赫尔曼可以理解母亲。在我看来,他理解的原因是,母亲在“母亲”和“妻子”两种角色中,选择了负担较轻的那个。母亲不能既做自己的母亲,同时又做另外一个人的妻子,况且要关心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确实没有什么动力。意识到这点后赫尔曼觉得很内疚,甚至想赶快离开这个家,甚至想尽快结束自己。还好母亲清清楚楚地说明,她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
说回那个奖,赫尔曼对我说,学校将其命名为“荣誉(kudos)”。你可能知道,这是个希腊语单词,本身就带“s”,是单数形式,只不过经过逆构,人们把kudo当成单数了。其实kudo这个词本身并不存在,但到了当代,它的 集 合 意 义 就 被 复 数 的 后 缀 改 变 了 。 这 样 一来,“kudos”的字面意义就成了“奖项的复数形式”。不过,这个词原本的含义要更广泛些:它既表示肯定或称赞,也暗示被人错拿的东西。好比有一次他听到母亲在电话上跟人抱怨,文学节明明是自己一个人劳心劳力举办成功的,凭什么“荣誉(kudos)”都是董事会的。结合母亲对于男性和女性的言论来看,她当时的用词颇值得玩味一番:个体却被冠上了复数的称号。
他没有来得及问学校他的奖——哦,忘了说,赫尔曼和 朋 友 珍 卡 获 得 了 那 个 奖 项 —— 到 底 是 “kudo” 还是“kudos”,不过学校大概也不会对这个词的语法太过计较。总之,能获得这项殊荣还是值得庆贺的,他母亲十分开心,赫尔曼告诉她没必要这么激动。
周围的人们在水边漫步,我和赫尔曼停下来等后面的人。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我大儿子的名字。
“猜猜我在干吗?”他说。
“你告诉妈妈吧。”我回答。
“穿过校门,最后一次哦。”他说。
“祝贺你。”我回答。
我又接着问他期末考试怎么样。
“超常发挥,”他答道,“其实,我还挺享受这最后一次考试的。”
我还记得,他告诉我他花了很多时间复习一个知识点——圣母马利亚的历史形象演变,这个话题从来没有在之前任何一次考试的试卷中出现过。虽然过程中一直怀疑自己的付出值不值得,儿子还是没有放弃,依然反反复复地复习了那个知识点。结果一打开试卷,第一道题目考的就是这个。
“关于这个话题,我想表达的太多了,”儿子说,“我都快忘了自己在考试。真是痛快。难以置信。”
“没什么难以置信的,”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付出了努力。”
“我也这么觉得。”他说,电话里接着是片刻的沉默,然后他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跟儿子通完话,赫尔曼问我的孩子中有没有擅长数学的。我回答说,他们没有一个在数学领域继续深造的。有时候我会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人文比较感兴趣,才导致他们在科学领域兴趣不甚浓厚。这样一来,这个现实世界从某些方面对他们而言就会更真切、重要一些。赫尔曼笑了,说这是不可能的,完全没有必要因此感到困扰,因为已经有研究表明,父母对孩子性格的影响几乎为零,唯一的影响只存在于孩子所接受的熏陶或者家庭环境的质量上。这就好比一株植物,生长地点和培育方式的好坏只会影响到它是枯萎凋零还是繁茂生长,而植物本身的有机结构是无法改变的。就拿他的母亲来说吧,赫尔曼四五岁的时候,如果她不看书就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了。也就是说,无论之前在学数学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样的激励或者挫折,他对数学的兴趣在此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除非我刻意扼杀孩子们对人文学科的兴趣,否则的话,我对他们在这方面是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的。
我对赫尔曼说我遇到过不少人,他们的职业目标和选择都受到了父母的影响,还有很多人因此无法实现自己的真正理想。从我的经验看来,艺术家的子女,往往非常容易受到其父母价值观的影响,好像父母那种自由的性情反而无形之中捆绑住了自己的孩子。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特别诡异,因为这不仅仅是说父母忽视了自己对孩子产生的影响,或者自私地让孩子受到影响,更深层次的观点是,为了消除可能阻碍创造力发挥的风险,父母必须要起到主动引导的作用。有一些人仿佛毫无缘由、自然而然地拥有人们眼中的天赋,但我并不认为命中注定的因素起到决定性作用。至于他那个关于植物的比喻,他并没有将人类自我创造的可能性考虑在内。
赫尔曼在桥边伫立,没有说话。水面上波光粼粼,荡漾着桥的倒影。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尼采有一句名言:
成为你自己。也许我们俩可以各持己见,只要我们没有误解对方的意思。其实我想说的是,外因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自我,但另一方面我也相信内因能够决定甚至改变自我的本性。赫尔曼是非常幸运的,因为没人阻止他成为自己。但我可能没有他那么幸运。这么一看,“成为你自己”这句话其实挺值得玩味的,它将“自己”假定为已经确定的事实存在,相比之下,“我思故我在”这句话倒显得十分乏味。听到“成为你自己”这句话,大家的第一反应可能是,人如何变成“已经成为的自己”。赫尔曼觉得我们俩已经为这个话题找到了一些有趣的点,要是过几天我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继续聊。
队伍里其他人慢慢来到我们身边。赫尔曼不说话了,开始核点人数。和我们出发时的人数一样。他说自己这一路也没注意盯着他们,所以有可能出现一两个人和我们走散了,然后有人混进队伍里的情况。不过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极小。过了桥就是会场,站在这里就能看见。他希望我跟他一路走过来不会觉得心烦,因为他不是很善于察言观色,无法揣测别人希不希望自己陪在身边。反正他这一路还是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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