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信运营商的新选择
面对即将到来的5G时代,电信运营商如何扬长避短,在新的技术和市场形势下,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是它们必须直面而又非常焦虑的大问题。
网络层、管理层、业务层进一步分离
传统的电话时代,电信网络建设、电信网络的计费管理和电信业务是三位一体的,完全融合成一个整体。电信运营商既是网络的架设者,又是计费、业务的管理者,还是电信业务的提供者。当时,业务相对简单,只有语音通信和短信。在这个体系中,电信运营商充分掌握了话语权,也掌控着整个生态链,它非常熟悉和享受这样的生态链。
3G时代,电信网络不但可以打电话、发短信,还有了上网的功能。电信运营商面对这一变化非常焦虑,担心会沦为管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成为它最焦虑的事。电信运营商对于只能扮演管道的角色无法接受,仍希望独占生态链,除管理外,业务也希望自己来做。
从日本的NTT-DOCOMO做i-mode开始,既做管理又做业务就被电信运营商奉为行业发展的代表模式:网络由电信运营商提供,终端由电信运营商按照自己的要求定制,业务也由电信运营商来提供。在这个模式中,电信运营商一统天下,把网络、管理、业务都做了,虽然手机是定制的,一些业务由服务商来提供,但运营商拥有品牌、服务、渠道各方面力量,成为这个产业链的核心和业务整合者。
随着4G时代的到来,通过手机就可以上网,很快有大量的业务开发商不受电信运营商的控制,自己开发业务。这些开发商机制灵活,反应迅速,业务涉足的范围广且富有想象力,同时优胜劣汰的速度也快,由此,电信运营商的体系很快被冲破,i-mode的模式基本上被消解。
中国的电信运营商一直希望建立起自己的i-mode模式,希望在业务上有所作为,比如曾经推出的飞信、支付、手机报等业务一度非常红火,但随着时间推移,市场竞争加剧,竞争对手在业务端频频发力,电信运营商很快疲态尽显。
电信运营商在业务层面很难施展,很大程度上是由它的体制、思维、管理体系、人才结构决定的,而这些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不仅中国的电信运营商如此,全世界的电信运营商也存在同样的情况。
对于电信运营商而言,依靠网络的管理来盈利这一模式已经非常成熟,也行之有效。这套体系和业务开发、运营、管理、推广完全不一样,融合起来困难较大。在管理上无法用另一套体系来进行评价,在用人上也很难给予业务开发人员通行市场价格。这就造成了电信运营商开发的业务,即使走在前面,也很难运营好,更别谈不断完善与提升。电信运营商虽然有强大的销售平台,但很难实现新业务的融合和推广,效率不高。此外,当传统业务和新业务在资源、人才上出现冲突时,电信运营商通常选择力保传统业务,放弃新业务。同时,大量新业务在法律、社会责任上存在瑕疵和诸多条件限制,使得电信运营商畏首畏尾,不敢有所作为。
在3G向4G发展的阶段,电信运营商基本上接受了只做管道的现实,虽然在视频、音乐、支付方面小有作为,但业务规模相对于管道而言体量非常小,社会影响也不大,在市场上的竞争力与一流的互联网公司相比有非常大的差距。
随着数据流量的加入,在3G、4G时代,管道与业务分离的趋势越来越明显,电信运营商虽然通过管道获得了较大规模的收入增长,但业务越来越被其他企业压制。5G时代,运营商是继续做管道还是想在业务上有所作为,未来的切入点在哪里,引人深思。
相对于3G和4G时代管道与业务的分离,5G时代会出现管道层、管理层、业务层的分离。
在3G、4G时代,电信运营商提供了管道和流量,业务开发商可以做任何业务,管理的作用并不明显。但在5G时代,除了管道层、业务层,管理层的价值会日益凸显出来。
之前,电信运营商的管理主要针对用户,管理层的作用不是很明显。但5G时代,网络并不是平等地无差别地提供给所有用户使用。除了普通的个人用户,还会有大量的企业用户,不同的用户对于网络的品质、稳定性、速度、功耗、时延都有各自的要求。同时,在这个体系中,计费也会很复杂,针对不同的用户,计费的原则和方法也会不同。
5G时代,电信运营商必须充分认识到管理层的价值,通过多种能力建设,在技术、管理原则上为管理层分离出来做准备,向这种分离趋势要收益。
释放5G网络管理层的能力
在即将到来的5G时代,即便电信运营商做出努力,业务领域仍然不是它的长项。有几个原因:(1)业务范围广泛,电信运营商不可能把所有的业务都拿来自己做。(2)电信运营商在体制、管理、流程方面仍很难进行全局的改变。(3)最关键的一点,5G会渗透到社会生活和社会管理的每一个角落,这些业务电信运营商并不熟悉。所以,电信运营商做业务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能会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很难成功。
值得注意的是,5G时代除了需要一个泛在、高品质的网络外,还需要一个较为复杂、安全、可满足不同需求的管理系统。
与3G、4G不同,5G要面向大量不同的应用场景。之前,所有的用户使用网络的场景是一个,即通过智能终端进行联网,这个终端无非是电脑或手机,其他设备很少。在这个网络中,所有的设备是平等的,电信运营商的管理场景单一,只是通过流量来进行计费。而对于5G,国际电信联盟就规定了三大场景,即增强型高速度的移动宽带网、低功耗大连接的物联网、低时延高可靠的网络通信。对于不同场景,电信运营商提供的网络不同,质量要求不同,计费模式不同,带来的收益也会不同。
即使在同一场景下,用户情况不同,所需的服务也不同。例如,在增强型移动宽带网络中,普通用户上网只是为了浏览、社交、交易、观看视频等,这些业务在网络稳定性、网络质量保证方面的要求并不高,但对于价格比较敏感。对于这样的用户群,电信运营商需要制订低价格的套餐,在服务保证上的等级相对较低。
同样在增强型移动宽带网络中,如果用户做的是远程移动医疗业务,它就需要非常稳定的网络带宽,甚至还有时延方面的特殊要求,如数据传输不能延迟、卡顿。
对于上面两种不同的业务,如果网络速度都是一样的,显然不妥。
这就需要对某些业务进行有针对性的保证,对网络资源进行管理,对业务进行重新定义,对安全性等提高要求,建立起强大的保障能力,而这种强大的保障能力,收费肯定是较高的,与一般用户的收费完全不同。
而物联网场景下的业务,很多需要低功耗,并不需要太高的速度,但对安全性有非常高的要求。电信运营商针对这种场景,已经用NB-IoT和eMTC建立一个新网络来作为支撑,它的计费自然也会有一套新体系。
在管理层方面,最为明显的是要求低时延、高可靠的场景,这种场景主要服务于智能交通、工业互联网、无人驾驶飞机等。要通过多种技术,保证其安全性,在底层和网络端做好安全保证,把各种风险挡在门外。同时,需要用多种技术保证减少时延。普通用户看电视时,有一些时延是可以接受的,但无人驾驶汽车遇到紧急情况时,如果刹车信号需要20毫秒才能接收到,车会继续前行半米,就有可能会出大事故,因此必须在1毫秒内传递这个信息。针对这样的场景,需要进行网络调整,通过多种能力建设形成强大的保障,其收费标准肯定不是按照一般性的网络服务收取。
对于电信运营商而言,要形成强大的管理能力,需要建立起一个复杂的体系来支撑。首先,针对不同的业务场景,提供多种网络能力支持。eMMB的增强型高速度网络,需要利用各种资源,整合大量的频谱,提供高速度传输,还要把毫米波用来支持通信能力,这是典型的5G技术。但是要支持物联网,就不可能用eMMB的网络,而是需要用NB-IoT和eMTC的技术,组成不同的网络。它们标准与技术不同,速率不同,支持的终端也不尽相同。这就需要电信运营商建设多切片的网络,用多种技术组成一个复杂的5G网络,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靠一个网络,提供通用服务。
计费上,5G会比今天的4G更加复杂。通信计费经历了通话时长、短信条数和流量三大计费单元。但在5G时代,除了这三大计费单元外,还需要更多的计费模式。比如手环,它只是记录人的运动和心律数据,数据流量很小,相对于5G巨大的高速度流量,这点流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它要占用码号资源,也需要进行管理,完全不计费显然不可能。
5G时代是万物互联时代,每个家庭可能会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设备,如果对这些设备进行单独的管理和计费,用户一定会觉得太复杂,因此需要找到一种既保护运营商利益,又兼顾消费者利益,同时不让消费者觉得过于烦琐的计费模式,这是5G时代必须解决的难题之一。
亟待重建自己的技术研发能力
一段时间以来,电信运营商已经从高技术企业,逐渐演变为项目管理、销售和服务公司。技术能力越来越弱,网络建设、管理系统、业务开发都依靠外包。技术研发人员的规模与公司员工的总规模相比比例非常小。
在技术非常成熟、技术发展非常稳定的时代,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效果也不错,因为成本大幅减少,电信运营商可以把主要精力用于管理与销售。但在5G时代,电信运营商不但要提供通用的无差别网络,还要向用户提供有服务保证的网络、管理、计费等服务,这就需要它随时提供服务支撑,随时了解用户需求,并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重建管理能力,之前那种通过技术外包再招标的模式已经无法适应这种新变化。
通过下面两个典型的案例,我们可以看出来:技术研发缺失、离产品设计越来越远正困扰着电信运营商的下一步发展。
飞信曾经是中国移动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应用,一度在市场上占据重要地位,它本来有机会发展成为垄断市场的强大应用。但是,飞信的开发、维护都是合作伙伴来做,每年需要招标。曾经有一段时间,技术相对稳定,飞信有着和电信网络打通的优势,可以发送短信,受到用户欢迎,发展速度令人瞩目。但随着4G的到来,智能手机高速发展,用户对流量的需求大增,网络的信息传输机制从上网访问转为推送,这就需要新的社会信息系统。此时,腾讯以较快的速度开发了微信,并且把这个产品发展成为4G时代最为普及的社交应用,并在这个应用上加载了更多的服务,成为一个全新的服务平台。飞信本身转型很慢,随着微信的出现,飞信的业务严重萎缩。
飞信的衰落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一个尴尬的现实:电信运营商本身不拥有技术,外包对于稳定的技术来说是适合的,但在技术转型时代,如果自己的技术能力弱,不对技术和用户需求进行研究并找到二者的结合点,情况就会变得糟糕。因为受到现实情况的限制,合作的外包公司在转型过程中,很难去进行投资与技术开发。电信运营商对于技术和网络结合的理解不到位,很难跟上时代变化的节奏,落后也就是自然的了。
云的情况更是如此。电信运营商拥有机房和网络,与用户其实很近。因为本身为用户提供网络,在此基础上发展自己的云业务,应该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实际上,电信运营商在云业务发展方面也面临一些困难,因为绝大多数用户需要的云服务,不仅是云存储,还需要建立起管理体系,这就需要对自己的业务进行有针对性的优化,并对不同业务建立起管理系统。而在这一方面,电信运营商提供的服务和技术支持极为匮乏,于是用户流失,竞争不过互联网公司。
5G不是一个裸的网络,而是需要强大的管理能力来支持。5G会渗透到社会管理、社会服务、传统制造等各个领域,大量传统业务使用5G时,需要进行新一轮的技术开发,以满足不同用户的选择和需求。
在此过程中,需要大量的人才积累、技术积累与能力积累。
目前,中国的三家电信运营商已经有10万人的技术研发队伍。在5G网络基础上,形成更接近用户的研发能力,不但非常必要,同时也是电信运营商面向新时代、重建自己能力的根本保证。但建立合理的人才队伍,需要对评价机制、管理机制、薪酬机制进行改革,思维模式也要做出改变。唯有重建技术研发能力,电信运营商才能在5G时代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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