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2.0的5个元素
在幸福1.0中,幸福由生活满意度来操作或定义,这与亚里士多德的一元论接近到危险的地步。幸福2.0由几个元素组成,因此可以安全地免于一元论。它本质上是一种自由选择的理论,它的5个元素构成了自由人的终极追求,每个元素都必须具有以下三个特征:
它对幸福2.0有所贡献;
许多人都把它当做终极追求,而非追求其他元素的途径;
它的定义及测量与其他元素无关(排他性)。
幸福发现:幸福2.0的5个元素
幸福2.0理论有5个元素,它们是:积极情绪、投入、意义、积极的人际关系、成就。
要记住幸福2.0理论的5个元素,一个方便的记法是PERMA。下面,就让我们从积极情绪开始,来讲讲这5个元素。
积极情绪(positive emotion)。幸福2.0理论的第一个元素是积极情绪(快乐的人生)。这也是幸福1.0理论中的第一个元素。它仍然是幸福2.0理论的基石,但有一个关键的改变——幸福感和生活满意度,从整个理论的目标,降低为包含在积极情绪里的一个因子。
投入(engagement)。投入仍然是一个元素。就像积极情绪一样,它也只能靠主观的评估。(“有没有感觉到时间停止?”“你完全沉浸在任务中了吗?”“你忘了自我吗?”)积极情绪和投入是幸福2.0理论里两个靠主观来评估的元素。积极情绪是快乐(或愉悦)的元素,包含了主观幸福感的所有常见因素:高兴、狂喜、舒适、温暖等。不过要记住,处于心流状态时,通常没有思想和感情,我们只会在回顾时说“那真好玩”或者“那真棒”,因此,对快乐的主观感受是在现在,而对投入的主观感受只能靠回顾。
积极情绪和投入显然满足幸福2.0理论元素的三个标准:(1)积极情绪和投入有助于幸福;
(2)很多人把它们当成终极追求,而不是为了要获得其他任何元素(就算背部按摩不能带来任何意义、成就、人际关系,我也想要它);
(3)它们的测量与其他元素无关(事实上,的确有一小群科学家致力于这些主观幸福变量的测量工作)。
意义(meaning)。意义指归属于和致力于某样你认为超越自我的东西,我保留它作为幸福的第三个元素。意义有主观成分(“昨夜宿舍里的通宵畅谈难道不是最有意义的吗?”),因此它有可能被纳入积极情绪。如前所述,主观成分是积极情绪的决定性因素。人们对自己的快乐、狂喜或舒适不会感觉错。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意义则不是这样的:你可能会认为这个通宵卧谈会非常有意义,但是当多年以后,你在没吸大麻时重新想起它来,就会认识到它很显然只是青春的呓语。
意义不是单纯的主观感受。从历史、逻辑和一致性的角度出发的冷静客观的评判,很可能会与主观的判断不同。林肯非常忧郁,也许在绝望的时候,他会认为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但我们认为他的人生充满意义。在萨特(Jean-Paul Sartre)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他的那些追随者们看来,他的《禁闭》(No Exit)是有意义的,但今天人们一致认为,与他人的交往和关系能带来意义和目的。因此现在看来,《禁闭》(“他人即地狱”)是错误的,而且几乎毫无意义。意义也符合幸福2.0理论元素的三个标准:(1)它有助于幸福;
(2)它往往是终极追求,例如,你一心一意地倡导艾滋病研究,得罪了别人,让你感到痛苦,并丢了《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工作,但你无所畏惧地坚持下来;
(3)意义的定义和测量与积极情绪和投入无关,和其他两个要素——成就、积极的人际关系也无关。
成就(accomplishment)。塞尼亚认为,有人为了成功、成就、胜利、成绩和技艺本身而追求它们,她对真实的幸福理论的这一质疑带来了这个元素。我逐渐相信她是对的,前面提到的那些暂时的状态(积极情绪和意义,或者进一步说,愉悦的人生、有意义的生活),不能包括人们所有的终极追求。还有两样东西也对“幸福2.0理论”有所贡献,但并不是追求快乐或意义的副产品。
成就(或成绩)往往是一项终极追求,哪怕它不能带来任何积极情绪、意义、关系。最终改变我想法的是,我经常打复式桥牌,和许多最伟大的牌手一起打过。有些人打桥牌是为了提高、学习、解决问题、享受心流。他们胜固可喜,败亦欣然,打牌的目的是感受投入,获得积极情绪,甚至是直接的快乐。不过,另一些人打牌则就是为了赢。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输了,无论他们发挥如何,都是一场灾难;相反,如果赢了,哪怕是“卑劣的胜利”,也是好的。有些人甚至会为了赢而作弊。胜利似乎并不能为他们带来积极情绪(许多冷静的高手说他们获胜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迅速冲向下一把牌,或者下下棋以等待牌局再开)。胜利也不会带来投入,因为他们太在乎胜负。这当然也和意义无关,因为桥牌不可能是什么可以超越自我的东西。
为了赢而赢,也常见于对财富的追求。有些富豪积累财富,然后举办惊人的慈善活动,把它散去,比如从最开始的约翰·洛克菲勒和安德鲁·卡内基,到现代楷模如查尔斯·菲尼、比尔·盖茨和沃伦·巴菲特。洛克菲勒和卡内基的后半生都在忙着把他们前半生赚来的钱捐给科学、医药、文化和教育事业。他们为自己的后半生创造了意义,但在前半生,他们是为了赢而赢。
与这些“捐赠者”不同,还有一些“积累者”,他们相信,谁在最后积累的东西最多,谁就赢了。他们的生活是以赢为中心。他们输的时候,简直一切都完了,而且他们从不会把东西给出去,除非是为了赢得更多的东西。不可否认,这些积累者和他们建立的公司帮助许多人谋生计、建立家庭、创造自己的意义和目的,但是,这些只是他们追求赢的副产品。
综上,我们要提到幸福2.0理论需要的第4个元素:其短暂的形式是成就,长期的形式是“成就人生”,即把成就作为终极追求的人生。
我完全知道,几乎没有只存在第4个元素的人生(其他三种人生也是如此)。追求成就人生的人们,经常会完全投入到他们的工作中,也常如饥似渴地追求快乐,并在胜利时感受到积极情绪(虽然它们转瞬即逝),还有可能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而赢。《烈火战车》(Chariots of Fire)里的埃里克·利德尔(Eric Liddell)说过:“上帝让我跑得快;当我跑得快时,我能感觉到他的喜悦。”不过,我仍然认为成就是幸福2.0理论的第4个基本独立元素,它能使幸福2.0理论进一步阐述人类的终极追求。
将成就作为终极追求,也源于我读过的一篇最有影响力的文章。20世纪60年代初,我在普林斯顿大学拜伦·坎贝尔(Byron Campbell)的老鼠实验室工作,当时的动机总理论是“驱力降低理论”(drive-reduction theory),即动物的行为只是为了满足其生理需要。1959年,罗伯特·怀特(Robert White)发表了一篇离经叛道的文章——《对动机的再思考:竞争力的概念》,认为老鼠和人的行为经常是为了控制环境,这给驱力降低理论泼了一大盆冷水。当时我们对它嗤之以鼻,但后来,经过了漫长而曲折的道路,我才发现怀特是对的。
把成就人生加进来,也表明了积极心理学的任务是描述人们追求幸福的实际方法,而非规定这些方法。因此,添加这个元素绝不等于是推荐成就人生,或是建议你放弃自己追求幸福的路径而去追求成就。我把它加进来,是为了更好地描述人类在无强迫的自由状态下会选择追求什么。
人际关系(relationships)。有人曾经要求积极心理学的创始人之一——克里斯托弗·彼得森(Christopher Peterson),用两个字来描述积极心理学是讲什么的,他回答说:“他人。”
积极很少见于孤独的时候。你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喜不自禁是什么时候?上一次感觉到深刻的意义和目的呢?上一次为成就而极端自豪呢?即使我不知道你在生活中何时经历过这些闪光点,我也能知道它们的特点——它们都与他人有关。
他人是人生低潮最好和最可靠的解药,所以我才会在前面对萨特的“他人即地狱”的观点给予如此劣评。我的朋友史蒂芬·普斯特(Stephen Post)讲过一个有关他母亲的故事。他小时候,当他母亲看到他心情不好时就会说:“史蒂芬,你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好,你出去帮助别人吧。”他母亲的智慧已经得到了严格的实证研究的证实。科学家发现,在我们测试过的所有方法中,帮助别人是提升幸福感最可靠的方法。
助人练习
“邮票又涨了一分钱!”我怒气冲冲地说。当时我已经排了45分钟的队,终于站到了这个蜿蜒长队的前列,打算买一张有100枚一分钱邮票的连张邮票。在我身后,人们烦躁不安地排着长队。最后,我买了10张连张邮票,每张都有100枚邮票。不过10块钱而已。
“谁需要一分钱的邮票?”我大喊,“不要钱!”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们纷纷聚集到我周围,不到两分钟,大部分邮票都发完了,邮局里的人也都走光了。这是我一生中最满意的时刻之一。
做个练习:想一件别人没有预料到的好事,明天就去做,然后观察一下你的情绪变化。
葡萄牙马德拉岛附近有一座岛,形状像一个巨大的圆柱体,顶部是几亩大的大平台,上面生长着制造马德拉酒的最好的葡萄。这个平台上只有一头大型的动物,就是一头耕地的牛。去山顶的路,只是一条羊肠小道,那么,老牛死后,新牛怎么上山呢?原来是由一个工人背着一头小牛爬上去,然后它要在那里孤零零地耕40年的田。
如果这个故事让你心有所动,那么请想一想为什么。
你的生活中有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你在凌晨4点仍然敢打电话过去倾诉烦恼?如果有,那你很可能会比回答“没有”的人活得长。
幸福发现:被人爱的能力
哈佛大学精神病学家乔治·瓦利恩特(George Vaillant)发现,被人爱的能力是关键。社会神经科学家约翰·卡乔波(John Cacioppo)则认为,孤独对生活产生的消极作用极大,这让我们不能不相信,对人际关系的追求是人类幸福的基石。
积极的人际关系对幸福带来的深刻正面影响,以及在这种关系欠缺时带来的负面影响,都是无可否认的。但理论上的问题是,积极人际关系是否能作为幸福2.0理论的元素之一。积极关系显然符合其中的两条标准:它有助于幸福,还可以独立于其他元素而被测量。不过,我们会为了关系而追求关系吗?还是为了积极情绪、意义或成就而追求它?如果它不能带来积极情绪、意义或成就,那么我们还会追求积极关系吗?
我不能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甚至都想不出一种严格的实验方法,因为我所知道的所有的积极关系,都伴随着积极情绪、意义或成就。不过,最近有两种关于人类进化的思潮,都讨论了积极关系的重要性和意义。
人类的大脑为什么会这么大?如今人类的头骨颅容量,比大约500万年前的人类祖先的头骨颅容量增加了一倍,从600立方厘米增加到目前的1200立方厘米。对此的流行解释是,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制造工具和武器,只有非常聪明才能运用好物质世界的工具。英国心理学家尼克·汉弗莱(Nick Humphrey)提出了另一种解释:大脑是用来解决社会问题的,而不是物质问题。
当我和我的学生们交谈时,我如何才能让玛吉觉得很有趣,令汤姆不会生气,又可以让德里克意识到他错了?这是些非常复杂的问题,计算机可以很快地设计出武器和工具,但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然而,人类每时每刻都在解决社会问题。我们巨大的前额叶皮层不断地用它数十亿个连接,模拟着各种可能的社会情形,然后决策出最佳行为。因此,巨大的大脑是一个社会关系模拟机,为了能设计和开展和谐而有效的人际关系,它得到了进化。
另一种把大脑与社会关系模拟机联系在一起的进化观点是群体选择(group selection)。理查德·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理论认为,个体是自然选择的唯一单位。世界上两位最杰出的生物学家——埃德蒙·威尔逊(Edmund O.Wilson)和戴维·威尔逊(David S.Wilson,虽然两人都姓威尔逊但他们并不是亲戚),最近提供了大量证据,证明群体是自然选择的一个主要单位。他们的论据源自社会性昆虫:黄蜂、蜜蜂、白蚁和蚂蚁,它们都有工厂、要塞、通信系统,而且就像人类主导着脊椎动物世界一样,它们主导了昆虫世界。社会性是人类已知的最成功的高等适应形式,我猜,它甚至比眼睛的进化作用还要大。社会性昆虫在数学上最合理的选择机制应该是通过群体,而非个体。
重新思考幸福
社会性是人类已知的最成功的高等适应形式,它甚至比眼睛的进化作用还要大。
群体选择在直觉上很简单:假设有两组灵长类动物群体,都由基因多样的个体组成。试想一下,其中一组的大脑结构在感情上能促进爱、同情、善良、团队合作和自我牺牲等“蜂巢情感”,在认知上有能模拟他人心思的镜像神经元,我们把它们称为“社会组”。另一个“非社会组”在认识物理世界上和“社会组”一样聪明,身体也一样强壮,但没有这些“蜂巢情感”。现在这两组动物进入了一种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比如战争或饥荒。最终,社会组会赢,因为它们能够合作、团体狩猎、发明农业。这一组的基因会被保存和复制下来,包括那些产生“蜂巢情感”和理解他人的能力的基因。
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社会性昆虫到底有没有“蜂巢情感”,也不知道它们用来维持群体合作的方法是否不牵涉情感,但我们深知,积极的人类情感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社会和人际关系。在感情上,我们是群体动物,不可避免地寻求与群体内其他成员的积极关系。
因此,社会大脑、蜂巢情感和群体选择,让我相信积极关系是幸福2.0理论的5个元素之一。虽然积极关系总伴随着情绪、意义或成就,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为了积极情绪、意义或成就而追求关系。相反,正因为积极关系对人类太重要了,进化才让其他那3个元素也参与支持积极关系,以确保我们一定会追求积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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