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影响都市文明
霍乱在欧洲与北美首次爆发之后,社会改革的呼声日益高涨,显然,霍乱的流行与工人阶层恶劣的生活环境是分不开的。随着工业进步,厂房激增,一些小的城镇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大城市。街上充斥着积存的雨水、腐败的被丢弃的食物、污秽的人畜粪便。在19世纪的伦敦,污水、工业废水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废弃物不经任何处理就直接排入泰晤士河。
斯诺推测:霍乱是因为吞下了什么毒素而从肠道开始发作的。米汤便最后变干时很难发现,它沾在床单和衣服上,护士和亲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容易弄脏双手,如果不加以冲洗,便会在饮食时将毒物吃下去。所以,斯诺推测的最后一步是,流入布罗德街水泵中的水一定是被一条下水道或一根隐蔽的排水管所污染的。教区当局经过艰辛的调查最终证实了斯诺的猜想。医学权威们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接受了事实。到了1866年,在霍乱的第四次威胁下,那个水泵站终于被拆除。
此时斯诺已经去世,但伦敦的供水已得到极大改善,向泰晤士河排放污水的排水沟都被封闭起来。毫不奇怪,在这些改革后,1868年的伦敦霍乱死亡率远远低于从前,而且倾向于集中在首都的东端,因为那里的饮用水取自下游。而遥远的麦加却没有这样的公共卫生设施,因而那里损失了3万人。
公共卫生设施在这种新的“细菌理论”指引下持续改善。1892年,霍乱第六次周游世界时,欧洲和美国的城市迅速遵循伦敦的例子行事,结果瘟疫只产生了很小的影响。1893年,科学家发明了霍乱疫苗。10年后,埃及当局控制从北非向麦加流动的穆斯林朝圣者,强行对他们进行霍乱疫苗的预防注射,结果使麦加的瘟疫显著减少。
然而,霍乱在印度依然存在,尤其在现今恒河河口附近的孟加拉地区,不过基本上已经减弱成一种传染病了。至20世纪中期,霍乱偶尔出现在非洲,其地位也在1961年后被新的流行病替代。弧菌也变成了一种新的病菌,被称为厄尔托霍乱杆菌。与以往闪电般的攻击相比,它的蔓延速度已显著下降。尽管如此,它仍在印度尼西亚的苏拉威西群岛爆发了,并缓慢地感染亚洲和东非的沿海城市,在避开了有意识改善卫生状况的国家后,直到1991年才到达南美洲,最后在秘鲁的利马爆发。
依据官方的统计数据,1991年秘鲁有336554人患霍乱,死亡3538人。
瘟疫穿过整个拉丁美洲,最后于1994年平息。当年9月,从中南美洲报告到WHO 的感染人数为104122人,死亡9643人,但WHO估计,报告所列数据大约只是实际数据的80% 。果真如此,那么便有52万人染病,这个数字几乎占该大陆人口的12%,这意味着可能有4.8万人死亡。
1992年12月,当第七次霍乱在南美洲肆虐时,孟加拉出现了另一种新型的、非常陌生的霍乱病菌——弧菌0139,它在6个月中夺去了2000人的性命,感染人数多达死亡人数的100倍,然后,它又出现在曼谷——以上事实说明,霍乱是一种十分狡猾的瘟疫,它一直在与人类赛跑。事实上,在今天的很多国家和地区,尤其是那些贫穷的地方,这种瘟疫依然对人们构成巨大的威胁。
有了人类,就有了流行病,它是一种经由接触,呼吸感染或被病媒昆虫咬伤所造成的大规模生病。在遥远的古代,由于人们的医学知识尚不发达,对流行病束手无策,因而有关流行病的“疫病想象”,遂都和鬼神有关。在西方,纵使到了17世纪,这种“疫病的鬼神想象”仍极盛行,以写《鲁滨逊漂流记》闻名于世的笛福在《瘟疫年记事》里,以追记的方式回溯1665年的伦敦黑死病流行,其中的“疫病鬼神想象”就占了相当大的比重。笛福指出,在黑死病流行之初,当地各种妖言及迷信小册盛行。有人裸体乱逛,宣称末日到来;有人宣称从天空飘过的云彩里看到闪着火光的剑指着伦敦;有人看到一列列的灵车与棺木飘过天空;也有人看到成群亡灵飞过;另外则有人宣称在教堂墓园看到鬼怪出没。由于相信鬼怪作祟,伦敦城也符咒盛行,人们在纸上画满各种奇怪的神秘符号,或者把字母按神秘的图形排列,宣称这就可以挡住恶鬼所带来的疫病。笛福记述说,有次他经过街道,看着一堆人在那里向天仰望,一个老妇人指说天上有天使挥剑的影像,而后大家七嘴八舌地附和,有人说看到了天使的脸,但他看了又看,除了云彩之外,什么影像也看不到。笛福借着理性主义的笔法,把西方从前的“疫病的鬼神想象”作了很清楚的揭露。这也证明了当恐惧出现,人的知觉与理性都会遭到扭曲并信以为真的看到鬼神。这也印证了一种说法,那就是“人们经常都会看到他所想看到的”。当他们认为疫病是鬼神作祟,他们就真的会看到鬼神出现。西方纵使到了17世纪,都还把流行病视为与鬼神有关,他们的这种“疫病的鬼神想象”并被留存在历史的纪录里。人类的最根本倾向,乃是将自己无法掌握、不能驾驭的事物归之于鬼神。等到鬼神之说渐衰,但人们的掌控和驾驭能力仍然不足,这时候就开始把它的归咎对象由鬼神转移到“政敌”、“阴谋”等上面。这时候,只要一有瘟疫出现,社会已有的矛盾和对立,必会借机发作一次,而这种矛盾的发作必然助长瘟疫的蔓延而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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