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脱的乌合之众
说到从众效应,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群体心理学,而从这个角度进行引申的话,我们可以更清晰地看到从众效应的可怕之处。
《乌合之众》[4]是法国著名的社会心理学家、群体心理学的创始人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的著作,也是群体心理学的扛鼎之作。勒庞在这本书中把受到从众效应极端影响的人们称为“乌合之众”。虽然这不是一本理性论证的书,而且有点夸张,但从“以毒攻毒”的角度来说,效果拔群。
群体心理学的核心理论认为心理学上所谓的“群体”会表现出某些新的特征,它与群体成员们原来具有的个体特征大相径庭。在这个基础上,勒庞又延伸出3个重要的观点,即群体无智慧、群体无逻辑和群体无意识。
1.群体无智慧
大多数人都认为群体智慧要高于个人智慧,比如我们常说的“群策群力”“众人拾柴火焰高”等。但勒庞认为,“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
其实这个说法并不难理解,人类从狩猎时代开始就学会了抱团取暖,个人依附于集体而获取更强的对抗天灾与野兽的能力。在融入集体的同时,个体不得不压抑自己的个性,去按照集体的规则行事。在这个过程中,个体发现的、可能会让整个集体进步的可能性,就可能会因为不符合群体认知而被迫忽略。换句话说,集体中智商出现突破性提升的个体,碍于群体认知的限制,只能压抑自身智慧的进步。勒庞认为,群体的叠加只是愚蠢的叠加,绝大多数人构成愚昧的群体。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整个世界并不比伏尔泰睿智。
虽然群体发展的水平会阻碍突出个体的迅速进步属于正常现象,但勒庞的这种说法非常极端,不一定对,甚至是不对的,我们在这里展示他的论断,更希望是“以毒攻毒”,引发观者的思考。
2.群体无逻辑
既然群体无智慧,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逻辑推理的方式帮助群体获取智慧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在群体内部,逻辑始终无效。
一方面是因为推理属于人类的后天技能,而群体思维是人类还处于直立人阶段就植根于基因中的认知,所以“群体没有任何批判性精神,群体不会推理或总是错误地推理”;另一方面,“逻辑的法则对群体不起作用,群体只会形象思维,也只能被形象打动”。所以,优秀的演说家靠的总是感性而不是理性。
对群体而言,“做出简洁有力的断言,不理睬任何推理和证据,是让某种观念进入群众头脑最可靠的办法之一”。而“夸大其词,不断重复,言之凿凿,绝对不以说理的方式证明任何事情,是说服群众的不二法门”。
3.群体无意识
群体无意识,我们也可以理解群体无自由意志,这是让我最为悲愤的一点。迄今为止,一个单独的客体是否具有自由意志在哲学领域并没有找到最终的答案,但是在群体中,个体没有自由意识这件事情几乎可以被称为最终论断。
勒庞认为“在群体中,个体不再是原本的那个自己,而变成了不再有独立思想的傀儡”。因为“群体最渴望的不是自由,而是服从”。
在狩猎时代,人们要想存活下来,必须依附于一个强大的群体或者说一个强大的群体领导者,因为只有群体和领导者足够强,才能捕捉到足够多的猎物,让人们生存下来。所以在人类内置的基因中,服从是与生俱来的,而自由才是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在人们的身上发挥作用的新元素。正因为如此,人们总是习惯于听从强者的指令,比如员工听从管理者的指示,子女服从父母的安排。
为了证明群体中不存在自由意志,1971年,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教授菲利普·津巴多(Philip Zimbardo)组织了一次模拟监狱实验,这就是后来臭名昭著的“斯坦福监狱实验”。
在这个实验中,志愿者分别担任狱警和囚徒两种角色,在模拟真实监狱环境的地下室中共同生活。整个实验条件无限接近于现实的监狱。充当囚徒的志愿者穿上囚服,被关押在隔间中,使用编号代替姓名,不能自由活动,每天只有固定到走廊放风的时间。对于担任狱警的志愿者,没有进行预先培训,只是告诉他们可以使用一切手段来维持监狱秩序和法律的威严。
在这种极度接近于真实的场景中,实验从一开始就失控了,每个志愿者都很快地进入了自己的角色,狱警不断地通过虐待囚徒保持自己在囚徒中的威信,并利用各种安排让囚徒之间互相猜忌;而囚徒也从一开始的反抗到之后的顺从,像极了现实中的囚犯。
随着实验的推进,志愿者原本的个人意识逐渐被实验中的人格取代,甚至有部分充当囚徒的志愿者已经开始把自己看作真正的犯人,而忘记了原有的身份。
最终,主持实验的教授也深深地陷入这个场景,把自己当成主持正义的法官,所以当监狱中不断出现各种不人道的虐待行为时,教授已经忘记了终止实验。如果不是一个来参观的哈佛大学教授看到这些不人道的行为,从而提出抗议,惊醒了主持实验的教授,这个实验可能还会酿下更大的苦果。即便如此,参与实验的志愿者也受到了深入心灵的伤害。
实验的过程让人不寒而栗,正如勒庞所说:“个体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他的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约束的那一面。群体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
心理学家阿希(S. Asch)组织过一个简单的线段认知实验。被测试者需要从图片中选出与标准线段等长的线段。被测试者7人一组,其中6人是实验助手,他们被安排同时选择错误的答案。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认知实验,但由于实验助手的加入,让原本可以轻松选出正确答案的唯一被测试者出现了心理上的动摇。最终的实验结果是,有高达33%的参与者选择了与协助者相同的错误答案,高达74%的人至少有一次同意了协助者的错误意见。
不涉及理论,不涉及价值观,只是简单的认知,明知道答案是错的,但在从众效应的影响下,人们还是选择了错误的答案,这是一个足以让人悲从中来的现实。所以,加利福尼亚州大学哲学系教授布鲁克·摩尔(Brooke Noel Moore)在《批判性思维》[5]一书中提到,“从众效应是扭曲我们认知的罪魁祸首之一”。类似的话,查理·芒格在《人类误判心理学》[6]中也说过,他认为“从众效应是商业人士最糟糕的误判心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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