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禁区的舞者
——记北京大学第三医院 骨科 刘忠军
刘忠军,教授,主任医师,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骨科主任。
专业特长:脊柱创伤、退变、畸形及肿瘤的临床诊治与实验研究,尤以颈、胸、腰椎疾病的手术治疗见长。
生命是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是宇宙间最宝贵而值得珍惜的东西。
现代社会的高速运转加快了人们的生活节奏,超负荷的工作压力,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使疾病也在不经意间从健康的狭缝中生长,生命从坚强走向脆弱。
脊柱肿瘤由于病情复杂、手术难度高、风险大,即使在医学高度发展的今天,人们还是常常感到恐慌和绝望,长久以来在世界范围内也被称为手术禁区。
脊柱是人们头顶和骨盆之间强大的支撑体,脊柱的椎管里行走着号称中枢神经的脊髓,它支配着我们全身的感觉、运动,包括大小便的功能;它的周围包绕着重要的血管及神经结构。
脊柱肿瘤病例:小张
(医院病房内刘忠军在肿瘤患者小张病床前做术前告知)
刘忠军:“从我们目前看到的情况,应该是肿瘤把整个腰四的脊椎都破坏了,而且有一部分已经突入椎管里面,对神经肯定有压迫、有刺激。要做一个肿瘤的全脊椎切除,就是把你有病的这一节,把它360度在这个范围里边全部拿掉,这是一个比较大、比较复杂的手术……”
小张,35岁,沈阳人。3个月前因为不明原因的腰痛,在当地辗转求医。
小张:“就发现腰疼,当时也没当回事。”
小张父亲:“以前她老说,爸,我腰疼,我说要不你去看看去,咱们姑娘也挺马虎,后期她疼了,上沈阳某骨科医院看了挺长时间,住院也住了半个多月。”
从沈阳某骨科医院出院后,小张的腰疼症状并不见好转,一次她去药店买药,无意中打了个喷嚏,没想到腰竟不能动弹了。
小张:“走不了道啊,右腿干脆就是走道特别费劲,得蹭着往前走,然后我又去(骨科医院)了,医生就说是神经粘连。第二回做完了就感觉右腿抬腿就费劲,一抬腿神经特别疼。”
小张父亲:“然后骨科医院就说,你们最好上沈阳医大。心脏、脾、肺、肾五脏六腑的挨个给你做检查,就连妇科检查都做了,最后做到穿刺。”
小编热评:当时由小张的丈夫提前来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挂号,据接诊主任说,看到小张的核磁片显示腰椎第四节的骨头已经接近透明状,稍有不慎就会发生骨折,造成瘫痪。于是家人连夜找车,小张是趴在车上进医院的。情况实在是危险!
经过近三个月反复的检查化验,不但没有明确的诊断,病情反而越来越重。
小张:“拍磁共振,磁共振出来就发现我第四节腰椎整个被侵蚀了,就是破坏了,一直做检查,检查得非常多非常全面了,最后也没什么结果。”
小张父亲:“心里不好受。”
就在一家人濒临绝望之际,听当地医生的介绍,了解到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有一位刘忠军主任,可以治这种病,他们立刻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医生看到小张的核磁片,立刻被确诊为骨巨细胞瘤,属于脊柱肿瘤的一种。
小张:“之前我在沈阳的时候特别着急,真的,我天天哭,因为我年轻,有父母有孩子,我真的天天哭。”
小张父亲:“在沈阳我心里边一点底都没有,到这有底了。”
(回到之前刘忠军做术前告知的病房)
刘忠军:“你们有什么疑问咱们随时可以沟通,既然下定决心要做手术了,就不用太紧张,积极配合,该休息就休息,这样对手术更有利。”
小张:“谢谢啊,我一定好好配合。”
(画面:小张手术当天)
小张的这台手术技术难度很大,由于腰椎存在前凸的生理曲度,而小张的发病部位在腰椎第四节处,位置低且隐藏在身体较深的部位,在肿瘤包绕的组织内部遍布神经根,而医生在切除肿瘤的时候必须要保证神经组织的完好。
刘忠军:“对于脊柱肿瘤,我们现在要求的是要把它整块地拿掉,而不是一块一块地拿掉,那样残留肿瘤的机会太多。要做到整块切除这个难度是相当大的。”
(小张手术前全科医生会诊)
刘忠军:“那你要沿着骨膜去剥,后面不是更安全吗,我觉得。前面不一定安全……”
每一次肿瘤手术前,全科的医生都会在这里进行术前会诊。
刘忠军:“要先做后面的时候,比如说前面都游离得非常好,你说能不能切?我觉得这个病人的最有利的条件是,前边的骨皮质是完整的。”
会诊大夫A:“教科书上的说法是……”
(打断他)刘忠军:“教科书上没有写这样的病例,我跟你讲教科书上没有这样的病例。你给我找一个教科书上同样的病例来,你不能用教科书,教科书上讲的是其他的内容。”
会诊大夫A:“那我就问你,你教我的原则是什么?”
刘忠军:“我教你的原则,原则要看病例。这样的病例是以前教科书上没有的……”
会诊大夫B:“后面的肿瘤从后面取,前面的肿瘤从前面取,这样就要做两次手术。刘主任跟我们讨论之后,这样的手术对病人来讲两次手术创伤比较大,出血会比较多,所以我们觉得从一个入路,从后路做,会减小创伤,也减少病人的花费。但这样做是有一定难度和风险的。”
(画面:手术室内)
如此复杂的解剖结构,在控制出血的情况下把肿瘤一次性切除,这样的手术,患者受益更大,但手术难度也更高。而在十年前要做到脊柱肿瘤的完整切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于这次术前会诊,小编记忆犹新,因为场面实在“火爆”。为了如何把手术的风险降到最低以及减少患者的花费,刘忠军主任的团队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或许每一次手术前都会上演这样激烈的一幕,但小编分明看到了医护团队对每一位患者的拳拳之心。
刘忠军:“在十几年前,脊柱肿瘤就是我们医学上的一个禁区。那个时候如果对它采取放弃的态度或者姑息的态度,大家会认为很正常。”
在脊柱治疗领域,前人留下的经验太少,刘忠军主任带领的骨科团队往往需要“摸着石头过河”,甚至“蹚着浑水过河”,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挫折。
刘忠军:“曾经有一个小孩的治疗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十几岁的孩子。长在颈椎上的恶性肿瘤。由于手术时间很长、出血很多,出现了一种我们医学上叫DIC这么一种情况,就是一种广泛弥漫性的出血,当时可以说伤口里边的血不断地向外渗,而我们无能为力,给它用了大量的止血药物根本就不起作用,眼看着这个血止不住,最后这个病人就没有挽救过来,当时那个场景是很悲惨的。”
(医院走廊采访病人家属)
记者:“等了多长时间了?”
小张老公:“6小时。”
记者:“大夫通知咱们这个手术大概多长时间?”
小张老公:“10〜12小时。”
记者:“大夫说要等十几小时,咱们这么早就在这等着。”
小张父亲:“那得等啊,自己的孩子,得等。”
小张母亲:“一出来人我就看,一出来人就看啊。我也没有什么文化,反正我认为就是有盼头了,做这手术咱就能好了。”
(16:00)
小张母亲:“刚才让我们进去了,看看东西取出来了。”
小张老公:“医生告诉咱们是哪个位置。”
小张母亲:“就是一节骨头,中间,可软和了,你看往手上一堆,他说那就是瘤。他一叫我过去我以为有什么情况呢,后来他这一说,我用语言都没法说了,我姑娘终于有救了。”
小张父亲:“一块石头落了地。”
刘忠军:“这个手术是很成功的,因为我们一期就把整个肿瘤都切得很干净,而且它的边界都保持得完好,我们对这个病人是非常有信心的。”
小张的手术成功了。折磨了她数个月的脊柱肿瘤被完整地切除,折磨了她数个月的神经疼痛也终于解除了。
小编热评:陪患者家属等手术,是小编拍摄工作中最常做的也是最不忍心的时刻。医院的手术室外只是一个电梯间,并没有椅子,一家人铺张报纸席地而坐,年迈的父母望穿秋水……当十几小时后医生出来告知手术成功,小张母亲紧紧拉着小编的手满眼泪花的时候,小编也是泪花四溅地不断笑着点头……十年前医学没有办法治疗的肿瘤,甚至是采取放弃态度的肿瘤,现在已经可以治得很好。在刘忠军主任的复查门诊经常可以看到5年前10年前治疗的病人还健在。
(5年前脊柱肿瘤女病人小林复诊)
刘忠军:“看看颈部活动怎么样,头往后仰,还是有一点受限制对吧?”
小林:“对。”
刘忠军:“比以前还是好多了。”
小林:“对,现在没问题。”
刘忠军:“好,总的还可以。伤口没有问题是吧,伤口长得都很好。长头发有优势,都盖上了。再看看前面,前面伤口长得更好一点。”
(边看电脑里的X光片边评点)
刘忠军:“你看这个里面这个切除得很干净,前面的内植物的东西长得也挺好的。”
小林是一位2009年做过颈部肿瘤切除的患者,由于患病部位就在头部后方第一节颈椎,当时很难找到愿意接收的医院。
小林:“我这个病比较复杂,据说全世界不超过20例。当时手术之前的状况比较糟糕,就是去到别的医院去看,医生会给家属说,吃点好的什么的。”
最终在刘忠军主任的手术刀下把小林的颈部肿瘤完整切除了。手术恢复一年后,小林上班了。
小林:“我这个病症我觉得只有刘主任才能做。”
机遇总是偏好有准备的头脑。在寻找脊柱肿瘤解决方案的困惑中,刘忠军关注到了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重视的3D打印技术。
刘忠军:“当时我看到3D打印的东西以后真是眼前一亮,因为我们多年没解决的问题,我觉得如果用3D打印技术生产一个和我们解剖结构一样的东西,把它安装到人体里面,不就很好地解决了我们颈椎肿瘤切除以后的固定问题嘛。”
3D打印技术近几年越来越多地解决了工业研究领域的很多问题,而将金属3D打印的内置物用在人体,用在骨科领域,目前并没有其他国家的相关报道。换句话说,刘忠军的骨科团队已经成为最早将3D打印的金属内置物应用在脊柱外科领域的开拓者。
刘忠军:“由于各种疾病被切掉一段腰椎的椎体,现在如果我们用这种3D打印的带有孔隙的内置物,把它植进去,相邻的骨头可以长进孔隙,就可以和它结成一体,当然椎体的大小不一样选择的长度也有差别。”
然而设计打印第一个枢椎时,在如何表达清楚能够做出大夫们需要的形状时,刘主任与公司技术人员遇到了沟通障碍。
小编热评:一块小小橡皮泥解决了大问题。由于寰枢椎不属于任何几何图形,工程人员实在无法在电脑里编程。小编真的很难想象一向温文尔雅、绅士范儿十足的刘忠军主任,在千钧一发之际掏出一包橡皮泥,三下五除二捏了个枢椎形态递到工程人员面前。这是何等“霸气”的场景!看来多才多艺对一个人来说是何等重要!
刘忠军(边捏橡皮泥):“我想了一个笨办法,我拿一个橡皮泥捏出来我要的形状,告诉他你就按照这个给我去做。所以拿这个橡皮泥我们来捏一个枢椎。捏出一个形状来以后呢,我们拿着这个就好和工程师去交流了。工程师会按照我们的要求从电脑里面做设计,可以打印出一个塑料的东西,拿回来再让我们看,这个东西是不是我们所要的形状。在这个基础上再做修改,修改以后我们认为可以了,最后打印出来金属的成品,这样就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否则没有这么一个做法,我们跟他(工程师)很难交流。”
目前科研团队已经基本完成了临床观察阶段。从第一例人工椎体用到人体,已经一年多时间,从影像学检查的结果看,植入情况令人满意。
刘忠军:“我们希望有关部门的领导在这方面,也能够考虑为我们国产的一些很好的设计,为我们能够带动整个医学领域的进步,为这样的产品能开放一条绿色通道。”
小李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2012年7月由于脊椎第五节椎体压迫神经,成为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第一批3D打印手术临床实验的患者。
小李:“我自己不后悔做这个手术,我觉得至少对我的,包括我的行动啊,包括之前的一些术前症状也有很大的改善。”
刘忠军:“如果我们能够把3D打印技术用到脊柱肿瘤的治疗上,我相信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缩短我们的疗程,提高疗效。”
【脊柱肿瘤案例】手术前的小张唯一的希望是摆脱身体疼痛的煎熬,如今,身体功能的恢复成为摆在小张面前新的考验。人们常说经历一场大病,会让你重新审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小张:“有时候一疼我就想,家人对我这样,付出这么多,坚持;医生对我这么好,坚持。我就是这么告诫自己的,要不然真坚持不下来。这次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太大的一个事件了。”
刘忠军:“让她回归到正常人,像正常人一样把她将来的路再走完,这是我们对她的愿望。”
小张:“我一定要坚强,为了我的家人我一定要坚强。”
在与脊柱肿瘤患者接触和交往的过程中既可以看到生命的脆弱,也会感受到生命的顽强。这些看上去是那样强壮的生命,会在几个月内不可思议地倒下,有些看上去似乎快要衰竭的生命,会经过顽强抗争而奇迹般地重新站立。
脊柱肿瘤外科事业还将继续,刘忠军这位舞动手术刀的外科大夫,把曾经的手术禁区开辟出一片绿洲。这位禁区里的舞者,还将以他精湛的医术,以他对事业的忠诚、对患者的仁爱,去扶助那些病弱的生命之花坚强绽放。
小编热评:高高瘦瘦、温和俊朗、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优雅气息的“绅士大叔范儿”,是时下女孩子们的最爱吧?连小编也不禁把刘主任膜拜为偶像,一时难以自拔。对患者的细心体贴,不厌其烦,医术的精妙高超再加上浑厚的男中音……哎呀,人家脸红了!不要再看什么《白色巨塔》啦!
(编导:王洋)
专家寄语希望骨科疾病患者能尽早享受到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的最新成果,回归到健康人群的行列。
科室简介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骨科始建于1958年,20世纪60年代初在国内率先开展颈椎病及腰椎间盘突出症的手术治疗,引起骨科界关注。经过近几十年、几代人的辛勤耕耘,业已成为在脊柱、关节及创伤等领域全面发展、总体实力达到国内领先水平的国家级重点学科。2007年成为教育部“创新团队”,2010年成为卫生部第一批国家重点建设专科。
先后完成多项重大科研课题,并获得多项国家级及省部级科技成果奖。
近年来,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骨科在骨科疑难重症的外科治疗及创新性技术研究方面不断取得突破,使相关疾病的治疗水平和疗效显著提高,尤其是在3D打印技术的骨科应用方面成绩斐然,成为世界上最早将3D打印金属内置骨用于脊柱疾病手术治疗的学科。
刘忠军出诊信息:周一13:30—17:00,门诊楼8层,特需门诊周三13:30—17:00,门诊楼2层,专家门诊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地址:北京市海淀区花园北路4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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