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帅”波尼法提乌斯
现 在 的 摩 洛 哥 和 阿 尔 及 利 亚 , 在 罗 马 时 代 叫 做 “ 毛 里 塔 尼亚”(Mauretania),突尼斯和利比亚西部称为“阿非利加”(Africa)。
整个北非西部地方,在罗马帝国东西分离之后属于西罗马帝国管辖。
基本上与布匿战争之前的迦太基领土重叠。现在的利比亚东部和埃及由东罗马帝国管辖,也就是罗马时代的“利比亚”(Libya)和“埃及”(Aegyptus)。拥有辉煌历史的埃及以及利比亚,再加上塞浦路斯岛,这些地方属于东罗马帝国管辖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毛里塔尼亚和阿非利加划归了西罗马帝国。这一带,旧迦太基人与罗马人已完全同化,全然没有必要再去担心旧迦太基人还会成为霸权者罗马的敌对势力。布匿战争的殊死搏斗距今已有350年,旧迦太基人中曾经出过罗马皇帝,还有很多旧迦太基人成为帝国要人。罗马帝国时代称呼“迦太基人”就像现代意大利人称呼米兰人。这样的“迦太基人”中有一位弗龙托,是五贤帝时代罗马屈指可数的知识分子。他是元老院议员,同时还是马可·奥勒留皇帝少年时代的家庭教师。他曾经在元老院作过演说,题目是“对元老院迦太基人政策的谢词”。
于是,除埃及以外,北非全境的防御只需要一个罗马军团(6000人),加上数量相当的辅助兵。这其中的原因不难理解。这个军团取创始人开国皇帝奥古斯都为名,叫做“第三奥古斯都军团”。仅此一个军团就保障了北非安全长达200多年!这个军团的基地位于现在的阿尔及利亚的龙柏斯。基地面南而建,以防御敌人来袭。他们的敌人不是国内之敌,而是外敌,在北非就是沙漠游牧民。
公元3、4世纪,随着帝国国力的衰退,北非的安全保障也发生了变化,频繁亮起红灯。基督教的普及使这一切变得更加致命。城市型宗教基督教从北非的行政、经济中心迦太基市向地方扩展。在当时的阿非利加基督教中,很多主教既有坚强信仰又富于智慧,其势力之盛甚至不输于君士坦丁大帝下气力抓振兴的罗马。但这反倒成为境内抗争的导火索。
在公元325年君士坦丁大帝召开的尼西亚公会议上,主张三位一体说的天主教派被确定为正统基督教。此外的各教派均被打成异端,一概受到排斥。阿里乌斯派被打成异端,以倡导者多纳图的名字称呼的“多纳图主义者”也被打成异端。在北非,这个“多纳图派”的势力却十分强大。
基督教普及以前,北非的罗马行省社会也与其他行省一样,分为上中下三个阶层。不过与帝国其他地方一样,各阶层之间的流动性很强,社会差别并不固定。然而,基督教普及之后,社会被分成了正统天主教派和被打成异端的多纳图主义者,并且固定下来。这样一来就丧失了社会阶层间流动的动力——自由竞争的精神,社会差别的原因已经不再是能力和运气,而是信仰的不同。
而且,信仰与阶层的关系在感觉上变成了天主教徒为上中层,多纳图主义者为下层。由于阶层的固化,反体制运动也必然抬头。阿非利加的多纳图派不仅成了基督教内部的起爆剂,而且也成为北非社会的起爆剂。圣奥古斯丁将其热情更多地奉献给了反对多纳图主义者的运动,但靠这位被誉为“教父”的人的学识和热情,并不能轻易说服在宗教和生活方面有着诸多不满的北非多纳图主义者。
在公元5世纪,仅靠一个常驻军团就能保障安全的时代早已过去,北非的统治由于上述原因变得非常艰难。而波尼法提乌斯却巧妙地统治着这样的北非。坦率地说,他对宗教的灵活态度,不过就是“不往心里去”。但他的这种态度,在情绪激昂的天主教派与多纳图派之间也许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此外,他用兵巧妙,兵力在他指挥下形成的阵势颇有震慑效果。波尼法提乌斯30多岁,精力旺盛,处理任何事情都是快刀斩乱麻,从不浪费时间。
总之,在他统治下的北非,不需要身在拉文纳的8岁皇帝和他的母亲加拉·普拉西提阿有任何担心。然而,能够巧妙地统治这件事本身,在专制君主之下会引起嫉妒和猜疑。
波尼法提乌斯图谋让阿非利加分裂独立的谣言开始充斥幼帝瓦伦提尼安三世及其母亲加拉·普拉西提阿居住的拉文纳皇宫。位于波河河口的拉文纳被纵横交错的运河网阻隔,完全可以防御来自陆地的进攻。面向亚得里亚海的军港装备完善。进攻拉文纳,不仅要突破陆地上的运河网,不施行海上封锁也不可能成功。姑且不论如何突破运河网,要封锁海港,海上战斗力不可或缺。而北方蛮族还不具备海上战斗力。所以,与米兰和罗马相比,拉文纳最适合防御缺乏海上战斗力的北方蛮族的攻击。
然而,完善的防御容易导致社会的封闭。西罗马帝国拥有从元首制时代起就有的军港,照理这军港也会发挥与外部的“出入口”的作用,可是西罗马帝国却与东罗马帝国一味疏远。而且,港口仅是港口而已,并无商业港的历史和传统,所以也并未从商人这种情报转接手那里得到情报方面的益处。拉文纳由皇帝居住的宫殿、皇帝身边宫廷官僚的住宅和支撑他们日常生活的用人们的集体公寓所构成,作为罗马时代的城市,一直是中等规模。这样,即使原本容易封闭的皇宫不那么封闭,城市本身也只会成为封闭的社会。
而且,事实上统治着西罗马帝国的加拉·普拉西提阿即使了解共同生活了5年的西哥特人,也不了解居住在北非的罗马人;即使了解君士坦丁堡和法国南部,也不了解北非。
只凭自己的经验思考的人,即使做上官,也成不了政治家。政治家需要用知识和想象力去“把握和理解”——用罗马人喜欢说的话,就是“comprehendere”——自己不曾经验过的事物。为此,情报也不可或缺。情报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方面的,这也是对情报的硬性要求。可是,拉文纳比意大利半岛的任何地方都不适合于满足这个要求。
人常常会对厚待他人而他人并不领情的事情感到失望和愤怒。随着这种情绪越发严重,许多正常的考虑便会被挤出大脑。加拉·普拉西提阿对厚待波尼法提乌斯并且任命他为阿非利加方面大元帅的懊悔和委屈,使自己成为了瞎子。
母后以8岁儿子瓦伦提尼安三世的名义向波尼法提乌斯发出了召回命令。召回令是报到的命令,召回只是命令受遣在外的人回来而已。
并没有解除阿非利加方面大元帅的记录,这也许只是命令波尼法提乌斯回到本土而已。但是,这次倒是波尼法提乌斯起了猜疑。
不管是自己主动还是应召返回,去拉文纳的皇宫而不带军队就可能遭遇危险,这不用想斯提利科的先例便能知晓。波尼法提乌斯似乎编造了一个什么理由,没有响应以皇帝名义发出的召回令。
加拉·普拉西提阿更为愤怒。她既未花时间去冷处理,也未尝试从其他方面打开僵局,就突然向阿非利加派出了讨伐军。
面对两股军队的进攻,波尼法提乌斯遍布北非的防御网岿然不动。讨伐军被轻松击溃,逃回了意大利。加拉·普拉西提阿仍不改做法,再次派出了讨伐军。这次派出的是哥特人出身的将军率领的以蛮族兵为主体的罗马军队。
要成大事光有热情和精力是不够的,更要有冷静的态度。但是热情与冷静更多时候往往不能兼顾。波尼法提乌斯似乎也是热情有余而冷静不足。缺乏冷静性格的人常常会行动不稳。
对哥特人出身的将领率领的第二次讨伐军,波尼法提乌斯选择了怀柔而不是击溃的方针,并获得成功。但加拉·普拉西提阿并不想善罢甘休。波尼法提乌斯考虑加强自己在北非的力量,便请求在西班牙的对手汪达尔人派来士兵。波尼法提乌斯的意图几乎可以肯定,他只想像埃提乌斯向匈奴人借兵一样,借用一支部队而已。
可是,汪达尔人接到请求后,却表现出了在与其他蛮族争夺中受到压制时的相反心态。汪达尔人族长根西里克以整个部族,而不是一支部队,来响应西罗马帝国阿非利加方面大元帅波尼法提乌斯的借兵请求。他把这看成了汪达尔人放弃形势不利的伊比利亚半岛,在北非寻求定居之地的绝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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